“大帅!”博敦的声音有些颤抖:
“博敦身为满人,人人皆云不可信任,唯大帅不嫌,博敦死不能报!大帅,博敦为报大帅知遇之恩,势必死守瓮城,人在,瓮城在!人亡,瓮城还在!”
“壮士,真壮士!”张震大笑,环顾左右:“今日你等皆记住了博敦的话!博敦,你要是不死,仗打完了我再给你一个大官!你要是死了,我追你为侯!”
博敦咬牙切齿,接过一把钢刀,撕开自己衣襟,竟然用刀用力在身上划开一个血口:“大帅,今日博敦以血明志!博敦自今日起,生是大帅的人,死是大帅的鬼!博敦去了!”
说着转身,大步朝着胥门瓮城方向而去……
一众部下相视而笑,只这么短短几句话,居然让一个满人甘愿为了大帅而死,这么只怕也只有大帅能够做到了。
看看到了吃饭时间,“梆梆”声传了过来,那些正在紧张备战的军民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三三两两围着坐了下来。
不一会午饭送了过来,成筐的馒头,配着大盆的肥肉,慢慢一锅子的蛋汤,分送到人群之中……
“大帅,一起吃吧!”
“大帅,来我们这啊!”
看到大帅出现,那些百姓一齐都大声叫了出来。
张震一边笑着,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顺手拿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怎么样,伙食方面没有什么意见吧?”
“有,当然有!”一个老汉居然一点也不隐瞒,盛了一碗蛋汤递到了张震手里:“大帅,这伙食倒是不错,可咱们平时不太吃馒头,要吃,咱们吃的是小笼包子。你说这整天让人吃馒头的谁受得了啊?”
张震笑了起来,让部下把这话记了下来:“北方人和南方人的口味有差异,负责伙食的好像是个北方人,咱们实事求是地说,人家那可是尽了力了,不过有些死脑筋,认为自己喜欢吃的别人也喜欢吃,我这就让人告诉他,明天咱们换成米饭……”
“你个死老头子,有口吃的给你就不错了。”那老汉的老伴轻轻打了老汉一下,有些嗔怪:“你也不想想,当初咱们饿的发慌,见到一个馒头那还不得抢?现在我看你是日子过的舒服了,有馒头有肉的,你居然还不满足?”
老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这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不怪,不怪!”张震大声笑着,喝了口蛋汤:“这人那还就是这样,没钱的时候,想着我有一两银子那就很满足了,可真有了一两银子,又会想我有十两银子就好了,人之常情!”
“大帅,这苏州可千万不能丢啊,咱们的家都在这里,自从大帅来了之后,这两年好容易过上了舒坦一些日子,万一……”
“万一丢了,本帅亲自帮你们断后!”张震并不想对这些百姓隐瞒什么,老老实实地说道:
“发匪六万,来势汹汹,你们都要有心理准备。可就算苏州丢了又怎么样?了不起咱们撤退到无锡、常州去,等到咱们的部队腾出手来了,一样可以重新杀回来!
可有一点,发匪来了,大家千万不能害怕,咱掏心窝子说句话,发匪虽然六万,可咱们苏州却有一百九十万人,难道近二百万人还打不过六万了?
再往后退一步,苏州真的丢了,咱们江苏还有三千多万人口,到时候本帅亲自带着这三千多万人重新杀回苏州,一人一口唾沫也把发匪给淹死了……”
这话让百姓哄堂大笑,大帅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不过也的确是实情,那个老汉拍着大腿说道:
“可不,虽然苏州二百万人里有老的,有小的,有女人,可要发匪真的来了,咱们老人孩童女人,十个打一个,难道还真打不过了?不过大帅,咱们百战军可从来没有输给过发匪,为什么不能把江西等地的军队拉回来一些?”
这个问题却让张震有些难回答了:
“这个,咱们这里形势吃紧,江安徽等地也是一样,洋夷在上海进攻,清军也在那里蠢蠢欲动,咱们百战军要防御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苏州……”
“大帅,什么时候才能北伐啊?”
“是啊,大帅,我瞅着咱们也该北伐了,还有金陵的发匪,也该灭了,不然这总整天打仗的,什么时候才能有安生日子过啊?”
“北伐,北伐!”张震喃喃说着,北伐!不光是百战军想的,也是百姓想的!
这些百姓许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包括全民皆兵保卫苏州,他们在保卫的,其实是自己的家,自己生存的权利,自己过日子的权利!
这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这仅仅是这些百姓最基本的要求!
“大帅,发匪前锋已经接近苏州!”
“大帅,发匪前锋林驰部明日可以到达苏州城外!”
这个时候快马飞奔而来,这让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来了,终于来了!
张震挥了下手,那些将领迅速离开,看了一些有些紧张,有些激动的民众,张震淡淡笑了,然后慢慢说道:
“发匪来了,六万发匪,但本帅刚才说了,咱们有二百万人,二百万人全民皆兵,发匪没有那么轻易打下苏州!
别的我不敢和你们保证,但是有一点你们每一个人都记得,如果苏州有失,本帅一定是最后一个离开苏州的!
百姓可以逃跑,但我百战军士兵,后退一步者,格杀勿论!防御不力者,格杀勿论!动摇军心者,格杀勿论!
凡我苏州军民,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死守苏州!将军不退,士兵不退,民众不退!咱们把苏州变成铁打的城池,咱们把苏州变成一座巨大的堡垒!”
这是张震的宣言,也是苏州上下的宣言,在这天,苏州保卫战拉开帷幕,而其实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汉怒计划的开始而已……
第368章 监造郎
一八五八年五月二十二日,苏州。
“指挥,三千发匪已距不到三十里!”
“指挥,发匪先锋前军指挥林驰!”
博敦猛然拔出刀来:“诸军集结,二百人防御瓮城,四百人随我迎战杀敌!”
“指挥,三思,敌众三千,我军四百如何迎敌?”
博敦用刀虚劈,厉声而道:“为将者焉可贪生怕死?今大帅委我重任,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如此而已!敌虽三千,我虽四百,然敌远道而来,对我虚实不知,逢我冲锋,必乱、必溃!报效大帅,只在今日而已!”
说着挥手,让人端上来几个巨大木盆,第一个木盆上放着金杯、牛肉,第二个木盆上放着银杯、猪肉,第三个木盆上放着铜杯、羊肉,博敦指大声说道:
“今日出击,我与诸君生死同往,我料必胜,诸君务必努力!此番得胜,军功最大者用金杯、食牛肉;次者用银杯、食猪肉;再次者用铜杯、食羊肉!无功着皆立于下排,不得用餐具、食肉食,诸君以为可否?”
“愿饮金杯、食牛肉!”
那些士卒一齐大声吼了起来!
眼看自己激励起效,博敦放声大笑:
“人多言我百战军只会用火器,不习近战格斗,今日可叫那些发匪看看,我百战军上下一样可以近战杀敌!”
说着翻身上马,让人打开瓮城城门:“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若不能建功立业,与猪狗之辈何异?生死只在今日!”
一马当先,竟是第一个冲出城去!
“饮金杯、食牛肉!”
呐喊声中,那四百死士都是奋不顾身冲了出去。
此时已近终于,接近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天空灰蒙蒙的,一场大雨眼看就要到来,那些行进中的太平军将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恨不得现在就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林驰接过水壶,大口大口喝了下去,一声闷雷响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朝天上看一下。
“主将,只怕暴雨转瞬即来,我军长途行军,人困马乏,这里距苏州不过三十里,以我军目前状态不太适合攻击,何不命令士卒就地扎营,一来为了休养,二来也为躲避雷雨?”
林驰想了一回,点了点头,的确也该休息一下了,从金陵出发到现在,为了赶路,根本没有好好得到修整,这样的状况焉能打下苏州?
一听要扎营休息,太平军诸军无不欢声雷动。此时天上又是几声炸雷响过,天色也一下变成阴沉下来……
几声暴雷过后,倾盆大雨终于落了下来,那些躲在帐篷里的太平军士兵无不庆幸,要是再晚一会的话,只怕今日就要在雨里度过了。
雷声交合着闪电,不断配合着大雨冲击大地。远处轰隆隆的,似乎更大的雷声转眼之间就会到来……
“指挥,看,看那,前面就是发匪营寨!”
博敦口中衔住钢刀,一把撕去上衣,露出精赤上身,任凭雨水冲刷在自己身上,挥动钢刀,环顾四百死士厉声吼道:
“杀贼就在今日,诸君何不努力!”
“杀!!杀!!杀!!”
那四百死士爆发出的怒吼,和滚滚雷声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杀!!杀!!杀!!”
暴雨中,雷声中,四百死士奋不顾身,拼死向着发匪大营冲去。
只前面的那个将领,手持钢刀,精赤上身,一马当先!
太平军上上下下哪里会想到在这样的天气下,竟有一股不顾生死的敌人会来袭营?负责站岗放哨的士兵,也都被这雨水浇的苦不堪言,一个个在那不住口的埋怨,不时回转头去羡慕的看上一眼那些躲避在营房里的同伴……
“远处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一个太平军士兵疑惑地指了指迷蒙的前方。
“我看你见鬼了……”
话音刚出,这人很快目瞪口呆的瞪大了眼睛。
一队士兵,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当先一人,快马如飞,转眼之间已经冲到面前,还没有等着几个太平军士兵反应过来,雷电助威之下,钢刀闪亮,早让一颗大好头颅飞上半空!
“杀!!杀!!杀!!”
杀声动天,雷电大作,四百死士,一往无前!!
这四百死士闪电一般突入发匪大营,逢人就杀,遇人就砍。那些不明所以的太平军将士,冒雨才刚走出营房,早被刀枪并举,死也做了一个糊涂鬼。
“百战军四千雄兵冲营,杀!杀!!杀!!!”
那博敦奋勇冲杀,口中不住狂吼。
“百战军四千雄兵冲营,杀!杀!!杀!!!”
四百死士好像得到命令一般,一齐大声吼叫起来。
太平军大营之中被这一阵冲杀,乱成一团。
那些才刚脱了衣服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的太平军士兵,慌乱的冲出营房,放眼看去到处都是人,哪里还分得清谁是友军,谁是敌人?哪里还分得清敌人到底来了多少?
林驰在亲兵护卫下匆匆走出营房,眼看自己大营了混乱一片,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
博敦眼尖,看到远处一队士兵护卫着一个发匪将领,心中料定必是发匪大官,厉吼一声:“富察博敦冲营来了!”
两名林驰亲兵急忙挥动兵器上前阻挡,博敦又把刀衔在口中,拿出马上弓箭,拉满弓弦,“飕飕”两箭,那两名林驰亲兵应声而倒。博敦复又收好弓箭:
“认得监造郎富察博敦吗?”
“监,监造郎?这,这是个什么官职?”林驰只知道百战军里有将军、都尉,哪里听说过出来了个什么监造郎?富察博敦?这明明是个满人姓氏,难道百战军和清妖勾结在了一起?
却不容他细想,博敦刀砍箭射,又是几名发匪倒地,转眼之间快马竟已冲到林驰面前。
林驰那些亲兵眼看主将有难,不暇思索,一个个拼了命的迎上前来,把博敦团团围住,奋死保护林驰安全。
博敦左右砍杀,眼看林驰离自己远了,知道今日已经事不可为,怒吼声中,奋力看死一个发匪,马踏泥浆,来往自如,竟又是从这些发匪包围之中杀了出去。
主将逃遁,发匪上下人人均无士气,这一阵杀,四百死士竟是杀得三千发匪大败。
“英王手下,不过如此!”暴雨愈发激烈,博敦在雨中放声大笑:“今日监造郎富察博敦冲营,回去告诉你们英王,我在瓮城等着他!”
说着拨转马头,纵声大笑:“走啦,走啦!”
“饮金杯,食牛肉!”
四百死士齐齐大声,发一声喊又大摇大摆冲出营去!
这一阵杀,四百死士雨中偷袭,斩首两百八十余具,大破发匪前锋,自己只死二十二人,伤了七个。
监造郎富察博敦之命,一战成名……
……
“我委你先锋重任,你却一败如此!”
看着垂头丧气的林驰,陈玉成冷笑了一下:“三千大军,却被区区几百人杀的落花流水,监造郎,你知道监造郎是做什么的吗?”
林驰茫然摇了摇头,陈玉成怒极反笑:
“林驰,我告诉你,监造郎是军政府专门督造房屋的!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