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阻挡住满清新军的进攻，湘军拿出了全部的家底，六万大军一次性的投入到了蟠龙岗与康雪烛决战，却没有想到只这一战就几乎全军覆灭！
此时算上鲍超带领的两万不到的残兵败将，整个两湖地区全部拼凑起来，兵力只怕也只有三四万人而已，还拿什么去阻挡清军进攻？
失败的命运，已经出现在了湘军面前……
“大帅，赶快想办法啊！”
“湘王，再不想出办法只怕咱们就全完了！”
听着部下乱哄哄的声音，曾国藩头脑之中一片混乱。办法？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拿出来？
六万精锐都失败了，难道还能指望那些败兵和刚征募入伍的士兵？
“大帅，大可不必惊慌！”众人朝发声处看去，说话的却是曾国华：“大帅，我军虽然蟠龙岗一战惨败，但咱们湘军却没有到末日，还有机会一搏！
咱们可暂时放弃其它战场，集中全部兵力固守几处主要地方。咱们收罗全部力量，尚可有三四万人之众，未尝不可以与清军决一死战！
清军远道而来，四周不是我们的地盘，就是军政府控制的区域，水路又被暂时断绝，我们只需坚壁清野，清军早晚必成劳师！”
曾国藩还没有品位一下这话，鲍超已经大声叫了出来：
“大帅，自从鲍超跟了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艰难情况，咱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可是这次真的不同了啊，你们大家都没有亲眼看到清军的那火炮，实在……”
“如此畏战，难道是要大帅投降不成？”一贯不轻易得罪人的曾国华，这个时候却忽然厉声说道：
“诸位，咱们既然已经反了满清，哪里还有投降道理？就算真的投降了，难道你们以为满清还会放过咱们？唯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战而已！”
正在这个时候，卫兵匆匆走了进来，在曾国藩的耳朵边上说了几句，曾国藩脸色阴晴不定，在那微微考虑一下，只留下曾国华一个，却让其他人都先行离开。
“湘王阁下，你好，我是英国公使普鲁斯先生的特别私人代表约尼罕·特尔逊！”那个英国人走了进来，彬彬有礼地说道。
“特尔逊？”曾国藩稍稍皱了一下眉头：“我听说前段时候，康雪烛那里也去了一个英国使者，好像也就特尔逊什么的，难道……难道你就是那个人？”
“是的，湘王阁下的消息真是灵通！”特尔逊满面带着笑容，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刚刚才从康雪烛那里过来：
“做为英国公使的代表，我的责任是拜会中国所有有权利、有势力的大人物，湘王阁下是两湖之王，无论从礼貌上，还是在影响力上我认为我都必须拜见一下您……”
曾国华鼻子里哼了一声：“康雪烛那的武器也是你提供的吧？”
“是的，是的！”特尔逊居然一点隐瞒的意思也都没有，笑容满面地说道：“我和康雪烛先生聊的真是非常愉快，所以我就援助了他一批武器，但是我没有想到康雪烛先生居然用这批武器和湘王阁下作战，我听到之后，心里真的非常难过！”
曾国藩和曾国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互相看了一眼，这个英国人的到来，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康雪烛先生是我的朋友，而同样我想湘王阁下也一定会是我的朋友！”特尔逊微微在那笑着，显得非常胸有成竹：
“我可以毫不隐瞒地说，在英国帮助武装起来的大清帝国清军面前，湘军是没有任何取胜机会的，尽快这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有些难堪。
那么今天，我带来了英国的友谊，我不但可以要求康雪烛先生立刻停止对于两湖地区的进攻，而且还同样可以按照康军的模式来武装湘军……”
曾国藩淡淡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英国方面愿意那么做，我想一定不会没有任何附带的要求吧？”
“和您合作真的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湘王阁下！”特尔逊笑了起来，摆动了一下右手：
“我想您应该知道，目前法国和张震闹的很不愉快，在我到来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双方在上海已经开始大打出手，同时，英国方面对张震的一些做法也非常反感，我可以毫不隐瞒地告诉湘王阁下，如果有必要的话，英国军队不排除以武力干涉的可能性，当然，这是在我们认为必要的前提下，湘王阁下。
我认为我们共同的敌人，应该是那个在苏州的政府，而不是在大清帝国和两湖之间，或者是我们和两湖之间……”
曾国藩缓缓舒了口气，现在自己终于知道英国人为什么会来了，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在张震最困难的时候再狠狠地扎上张震一刀。
如果在这个时候湘军忽然对军政府发起进攻，再加上英、法、清军、太平天国，那么军政府的命运将可想而知道！
“您是一个聪明人，有些事情我想我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了。”看了一下曾国藩的表情，特尔逊用一种一切事情都在自己把握中的口气说道：
“做为回报，我想我可以命令康雪烛立即停止对您的进攻，同时，我还可以向您提供您需要的一切东西，武器，或者物资金钱……”
看到曾国藩微微闭上了眼睛，特尔逊继续说道：
“不光仅仅这样，在歼灭了张震叛军之后，英国将和法国一起，用某种我们的方式，来要求大清帝国承认两湖的地位，承认两湖的独立！”
这句话好像利剑一样，一下命中了曾国藩的要害。
由英法出面逼迫满清承认两湖独立，承认自己的地位？那么真的可以这样的话，自己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自己的身后一旦有英国人和法国人的撑腰，未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曾国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一些什么，但看到大帅闭上眼睛的样子，却又硬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
特尔逊微微笑着，一切都已在英国的控制之中了。
现在，只要曾国藩一点头，那么张震和军政府的灭亡，将变得唾手可及，而将来无论是满清政府或者是两湖政府，都将彻底掌握在英国人的手中……
第355章 士大夫的气节
特尔逊知道自己快要赢了，这样的条件是任何人都很难拒绝的。
之前自己已经充分调查了解过了这个曾国藩，自己能够洞悉他心里想的一切，也知道什么事情，才是曾国藩所最最看重的。
让大清帝国承认两湖独立，让曾国藩手里真正拥有他梦寐以求的权利，所有的一切，特尔逊都已经设计好了。
一旦两湖和满清联合起来，在张震的背部狠狠捅上一刀，再加上太平天国的进攻，那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特尔逊微微笑着看着曾国藩，曾国藩长长叹息了一声：
“特尔逊先生，我真的很难拒绝你的要求，太诱人了，真的是太诱人了……”
特尔逊笑了，可是曾国藩忽然摇了摇头：
“但是特尔逊先生，我不能够答应你的要求！”
“什么？”特尔逊一下怔在了那里。
“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曾国藩的声音缓慢但却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虽然这样的条件，真的让我不愿意拒绝，但是特尔逊先生，我还是不得不拒绝你的要求，也许有一天我会向清朝投降，但我却绝不会和你采取这样的合作……”
特尔逊在那怔了半晌，似乎在那品位曾国藩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究竟是决然的拒绝，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提高价码，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湘王阁下，您是还想要求得更多吗？”
曾国藩微微摇了摇头：“这不管要求的事，特尔逊先生，你也许是个中国通，但你还是没有能够了解到中国的全部。我泱泱中华，天朝上国，几千年来，士大夫们都最看重两个字：气节！
气节这个东西听起来很虚幻，很玄妙，但却是士大夫必须遵守的，有的人可以为了这两个字饿死，有的人可以为了这两个字家破人亡，但是这些人从来没有后悔过，在你们看来，这是十足的愚昧，但在我们看来，这却是我们要恪守的准则！”
特尔逊根本就没有弄懂什么才是“士大夫的气节”，他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曾国藩疯了，彻底的发疯了：
“湘王阁下，我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在蟠龙岗的战斗中，您的六万精兵都失败了，我不相信您还能再组织起一支强大的力量，来抵挡清军的进攻，如果最终失去了我们的帮助，迎接您的只可能是失败。况且我可以郑重地通知您，在必要的时候，大英帝国的军舰，会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开尽早结束这场战争……”
“是啊，大英帝国的军舰很厉害，道光年间的那场战争，我们就输掉了。”曾国藩轻轻叹息了声，一点也都没有隐瞒什么：
“我知道，当我拒绝了你们的要求之后，就等于失去了你们的帮助，失去了一个‘朋友’，多了一个敌人，我们会输的，我知道我们一定会输的……”
曾国藩的脸色看起来苍老憔悴，他疲倦的挥了下手：“特尔逊先生，我累了，很累了，你请回吧……”
一直到离开这里的时候，特尔逊也没有明白这个湘王为什么要拒绝自己的要求，一个如此诱人的大蛋糕就放在曾国藩的面前，曾国藩难道真的无动于衷吗？
“大帅，这样做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曾国藩叹息着，然后说道：“把咱们的人全部都叫进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当两湖大都督府的将领官员全部进来之后，曾国藩把刚才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湘军将领官员一片寂静，曾国藩用疲惫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们认为我很傻，这个时候答应英国人的要求，不但可以确保两湖，而且还能一举铲除我们最大最可怕的敌人张震……
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真的不能这么做，我刚才和特尔逊说过了，士大夫要有士大夫的气节，什么才是士大夫的气节？特尔逊没有明白，但我想你们应该明白！
英国人是什么？是对咱们中华上国始终抱着狼子野心的洋夷之国！他们的军舰大炮，始终都在对着我们，他们的鸦片把我们祸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们还想着把咱们的土地一块一块割去，一直割到我们体无完肤为止，一直割到我们亡国灭种为止！
我看不起张震，到现在还看不起张震，没有功名在身，一味凭借着自己好运气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要换在以前，他连士大夫请客的时候，帮我们端茶送水的资格都没有！可是这一次，张震做对了，我服他！
我这次是真的服了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和洋夷开战！这样的气魄可，我没有，你们中人任何一个人，也都没有！
要答应了英国人的要求，张震会败的，但是张震败了以后呢？咱们中华的命运，从此就彻底操纵在了洋人手里，咱们就是洋人脚底下的一条狗，一条狗！！！”
曾国藩的声音一下变得激动了起来，他的那些跟随了多年的老部下从来也都没有见过大帅会如此的激动：
“洋人叫我们往东，我们就不敢往西，洋人是粪是香的，我们就不敢说是臭的！我曾国藩虽然不是什么圣人君子，可我也决不做这样的败类！
咱们是人，堂堂正正的人，咱们不是狗，不是洋人呼来唤去的一条狗！人，有人的气节，不能像狗那样摇尾乞怜！
这就是士大夫的气节，是咱们，是咱们国家每一个人都应该有的气节！士大夫，死，也该站得笔直的死，不能丢了读书人的脸啊……”
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那里安静地听着曾国藩的话。
或者曾国藩并不是真的那样有民族气节，他所遵循的，是几千年来读书人应该遵循的范本，秉承的是几千年来中国读书人的伦理道德而已。
但仅仅只要有这样的伦理道德，就已经足够了。
不需要多么的慷慨激昂，不需要多么的大义凛然，伦理道德，能够遵循这四个字的人，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比如曾国藩。
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不管他杀了多少的人，起码，这一次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如果没有张震，或者曾国藩依旧还是满人的奴才，忠的还是满清；但在外国人面前，曾国藩保持了应有的气节，保持了中国人应有的骨气！
“大帅，我们懂了，你说吧，咱们应该怎么办！”鲍超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没有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曾国藩苦涩地笑了一下，艰难地说道：“咱们在满清新军面前打的已经非常被动了，要是再加上英国人的话咱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可我们必须要坚持下去，一是为了我们自己，二是为了张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