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再洁白了，泥土、血迹，都在这条白色丝巾之上，可是妮子却蹲了下来，爱怜地抚摸着这条白色丝巾，好像在那抚摸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一般……
自己就快要嫁人了，本来还想请这个笑起来憨憨的士兵一起参加，可是，现在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
一八五八年五月十一日，中国军队发动全面攻击，以驻上海之全部力量，对法军发起总攻。
近两千名法军士兵，在中国军队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仅仅一个晚上时间，即遭遇到了最沉重之打击。
十二日上午，大规模战斗基本结束，上午十点，也就是在军政府向法国宣战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卡瓦塞少校率领残余之法军，在抵抗无望的情况下向对面之中国军队投降……
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刻，自从满清道光皇帝以来，外国军队的第一次向中国军队投降！卡瓦塞少校或许应该觉得“骄傲”，自己“创造”了历史，成为了第一个向中国军队投降的外籍军官！
四处响起了“军政府”万岁的呼声，军民、百姓，欢呼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了一起，为了自己的军队，为了自己的国家。
那些投降的垂头丧气的法军士兵，在中国百姓的欢呼和咒骂声中，似乎到了现在才开始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时候的中国已经不再是那些留着辫子的人统治的时代了……
卡瓦塞少校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对手，穿着一身笔挺百战军军装的司马启明和李汐瑜。看起来卡瓦塞少校脸上带着一脸的不服气，却又不得不在中国将军面前低下了头……
司马启明和李汐瑜互相看了一眼，淡淡笑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其实也不用说什么，这个时候的宁静，才是对法国人最大的羞辱……
而在卡瓦塞少校全军覆灭的时候，在两江银行的勒内上校也隐隐感觉到了末日的来临。
在自己侧翼响了整整一夜的枪炮声和士兵的呐喊厮杀声，让勒内上校一个晚上都没有能够入睡。
勒内上校几次派人前去侦探情况，但却一点消息也都没有，一直到了天明时刻，部下才为勒内上校带来人让人沮丧的消息：
“上校，中国人已经对卡瓦塞少校发起了总攻，虽然我并不愿意承认，但我却不得不说，卡瓦塞少校以及近两千名忠诚勇敢的法国士兵，现在的情况非常之的不乐观……”
几乎让人崩溃，或者继续强攻两江银行，或者立即撤退没，尽管现在看来两江银行也已经无法继续坚持多少时间了！
而在这个时候，勒内上校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撤退，向法国租界撤退！无论对面的两江银行看起来多么摇摇欲坠，为了这几百名法国士兵的生命着想都已经到了撤退的时候……
……
“将军，法国人已经开始向租界方向撤退！”
司马启明的眉头稍稍皱了一下，这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少云，追还是不追！”李汐瑜的眉头也紧紧锁在了一起。
司马启明微微摇了摇头，好像在那下着一个非常难下的决心：
“暂时不追，立即派人向大帅报告，我军上海大捷，法军退入租界，英国领事比林克顿已经出面干涉，未来几天我军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到来自英军的攻击！”
这个时候的司马启明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英国人是绝对不会坐视法国人的失败，很快英法就会勾结在一切，自己和自己的军队将会面临到最大的挑战……
……
“白痴，无能！”西斯让几乎就要崩溃了，他完全无法相信，两千多法军士兵，仅仅只有两天的时间，就已经遭到了覆灭性的毁灭！
拿破仑陛下辛苦创造出来的法国军队的威望，在自己的手里被毁得干干净净……
“领事先生，我们完全低估了中国人的力量！”勒内上校身子站得笔直，在却依旧不肯放下做为一名法国军官的尊严：
“他们拥有不逊色于法国军队的武器，拥有不逊色于法国士兵的勇敢，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但我却没有办法扭转这一切局势……”
“反击！反击！”西斯让咆哮着吼了起来，整个人都好像已经变得疯狂：“命令我们的海军开炮，把上海给我炸平！请求支援，宁波、广州，任何一个可以调动兵力的地方，都请求他们立即增援上海！”
勒内上校心里叹息了声，这完全不是一个领事应该采取的态度，等到西斯让的脾气稍稍收敛了些，勒内上校才表情严肃地说道：
“领事先生，这是不可能的，轰平整个上海，不但我们无法做到，即便能够做到，也回让我们在上海的利益受到极大损害！
我认为，目前我们最应该做的，是调集宁波舰队增援上海，同时，必须立即解除常捷军中中国士兵的武装，以防我们的军队再受到任何不应有的损失……”
“通知勒伯勒乐，解除常捷军的武装！”
西斯让的吼声才叫了出来，外面已经传来了英国领事比林克顿到来的消息，好像溺水的人遇到了一块木板一样，西斯让完全失去了应有的风度快步迎了出去。
“该死的中国人，该诅咒的中国人，他们无耻的袭击了我的军队，可怜的法国士兵，现在正在中国人的枪口下颤抖，他们一定会遭到最惨重的报复……”
看着完全失去了风度的法国领事，比林克顿微笑着听着，等到西斯让的情绪多少平静了些，比林克顿这才显得非常遗憾的耸了下肩：
“我的朋友，请不要绝望，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已，一次的胜利并不代表中国人就已经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他自己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枝雪茄，用力吸了一口，喷出了浓浓的烟雾：
“我的朋友，我听了整整一晚上的枪炮声，到现在我还没有能够入睡，显然中国军队目前已经取得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好吧，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承认中国人占了上风，我已经和中国人的将军见过了面，但是非常遗憾，他们拒绝了我们停火的建议。
我认为在这样的情况，必须首先承认法军已经失败了，让中国人得意去吧，让他们大声地笑去吧，当一个人爬到了快乐的顶峰，我想，离重重摔下来的时候已经不远了，领事先生，我想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西斯让眨了一下眼睛，似乎隐隐明白了比林克顿话里的意思。
“命令租界内的法国士兵，向中国军队继续开枪吧，当然，这是在我们出面和中国人进行谈判的时候……”比林克顿眨了一下眼睛，把手里的雪茄放到了一边：
“我将会再次去一下中国人那里，和他们讨论一下有关法国俘虏的问题，领事先生，我想我们可以约定一下时间，我指的是，开枪的时间……”
西斯让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却并不是一个笨蛋，在经过了短暂的错愕之后，很快明白了比林克顿的意思。
是的，英国人决定插手了，在法国蒙受了重大损失，自己的颜面当然无存的时候英国人终于决定用武力来干涉这一事件了……
笑容重新浮现到了西斯让的脸上，自己国家的事情，却让别的国家出手，西斯让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地方。
但是在西斯让的心里，却还有一点隐隐的担忧：“那么美国人呢？他们正在和中国人进行着全面的合作，一旦英法联手对中国人开战，您认为美国人会袖手旁观吗？”
这个愚蠢的家伙，法国政府一定是瞎了眼才会把这样的人派来做领事这一重要职位！比林克顿的鼻子里哼了一声，但却还是在那控制着自己对于同行的鄙夷：
“不，美国人尽管在中国有着巨大的利益，并且他们已经承认了军政府，但是在这样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会插手干预的。
他们顶多在道义上给予军政府支持，但却不是实质意义上的，所以亲爱的领事先生，我们完全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
说着比林克顿拿出了厚厚的一叠文件，放到了西斯让的面前，西斯让拿起了起来，那上面写着一条又一条的条款：
“……允以八百万两相易。其应如何分缴，即于六月二十日前在上海先将银伍拾万两缴楚；以本年七月二十日，在于粤苏州分缴三十三万三千三百十三两内……扣缴二成，以英月三个月为一结、即行算清。自本年英十月初一日……如此陆续扣缴八百万总数完结，均当随结清交英国领事派委员监收外，国彼此各应先期添派数员稽查数目清单等件，以昭慎重……”
“这份东西是？”
“新的合约，我的朋友。”比林克顿微微笑着，指着那叠文件说道：“既然前次军政府已经拒绝了我们的条约，那么就让他们在这份和约上签字吧！任何无礼的举动，总会要遭到相应的代价才行……
六月，是的，我们经过仔细研究，认为发生在上海的战争，随着英国军队的介入，到六月应该已经结束了，我的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代表法国政府在这份和约上签下您的名字了，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让张震付出他惨重代价吧……”
西斯让没有任何犹豫，很快拿起笔来在这份“和约”之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比林克顿满意地笑了：“不光仅仅在上海，在其它地方，张震同样都会遭到最沉重的打击，很快，那个一贯喜欢玩弄心计，并且还表现得如此强硬的张震，就会遇到这一生也都难以忘记的教训……”
“那么为什么还要签订什么和约？直接让他接受我们的审判难道不更好吗？”西斯让在那想了好久，还是完全无法理解。
比林克顿摇了摇头，耐着性子说道：
“我的朋友，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一个混乱的中国更加对我们有利。太平天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威胁，而那个两湖大都督府，其实力量也不是很大，一旦我们帮助大清帝国消灭了张震和他所领导的军政府，那么我完全可以相信，大清帝国很快又会成为中国唯一的统治者。
所以现在张震的存在，反而对我们更加有利，让他们去打的天翻地覆吧，我们可以不断的在北京和江苏之间游走，为我们争取到更大的利益，而张震在经过了这次惨重的教训之后，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他能够知道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我们了……”
……
“国民的教育与觉醒，非旦夕之功。要让一个被孔孟之道驯化了千年的农耕民族从灵魂深处萌生出革命的决心，谈何容易？”
张震停住了手，停息了一下继续写道：
“我们希望以个人的血警醒民众，而毕竟看热闹的观者众，升腾起革命血气的勇者少。类似于女人缠足一类的小事，尚且难以改变，何况改革政治制度之类的大事，国人固然要为他们自己的行为承担全部责任，但是，当我们这些有幸未置身其中的人谴责他们时，应当意识到我们所谴责的这种国民性格的劣根性，在包括我们自己的身上，仍继承和延续着。
洋人的大炮轰开了我们紧锁的国门，迫使中华民族必须以开放的姿态去面对世界，必须投入到民族竞争的大潮流中去。过去隐藏了千年的污秽终于见了阳光，过去沉积下来的各种劣根性也暴露无遗。在达尔文主义盛行，视‘适者生存’和弱肉强食为‘人间公理’的时代，在世界各民族激烈竞争的形势下，孔孟之道的文弱，实难以抵挡西方国家的船坚炮利炮。
当我们的文化领先时，长安、北京是世界的中心；当我们的文化落后时，大英帝国成为了世界的领导者。风水轮流转，有什么稀奇的？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进步的时代，怎么可能孤立而封闭地存在？我们民族闭关锁国，固步自封，没有赶上工业革命的快车，因此从一个泱泱大国沦落为远东一个边缘的‘乡巴佬’国家，这固然不幸之至，然而，也要看到，我们并没有亡种亡国，支离破碎的大好河山虽然残缺，但尚有大致的模样，我们并没被完全打倒。
最重要的是，我们毕竟在血淋淋的拳击比赛中终于学会了现代游戏的法则，逐步挺直了腰杆，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其实如果没有全体国民面对列强瓜分和凌辱那痛彻心肺的痛，这个悠然见南山的农耕民族会愤然而起，我以我血荐轩辕吗？
我们所付出的不过是国家与民族进步图存而必须付出的代价。看穿血泪后隐藏的东西，才真正感知到我族未来之辉煌。旧闻新读，往事如烟，我们不妨从兴衰成败与功过是非的纷争中超脱出来。
上海之战的打响，有人以为末日来了，但是在我看来我们的国家与民族已渐入佳境，伟大而光明的前程已在足下。
是的，伟大光明的前程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那些列强已经无法仅仅凭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