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震算不得英明君主,可也还算有些作为,假设我登基称帝了,位置传到儿子手里,儿子想来也会有些作为,再传到儿子的儿子手里,那可就未必能够保证是个明君了。这一代一代传了下去,早早晚晚都有那么一天,我的子孙里会出现一个暴君、昏君,到了那个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一手打下的江山还能保住吗?”
那天莫黑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当等回到自己住处,见到亲信胡崖山的时候,莫黑的脸色却显得有些阴沉:“大帅,看来是不准备登基称帝了!”
“大人,国岂可一日无君?我看这国家非得大帅为帝不可,那些什么洋夷的总统等等,决然不适合我泱泱中华,我中国自古以来都有帝,岂能到了我们这里就坏了规矩?”胡崖山没有任何犹豫大声说道:
“职下听说为人臣者,当不贪生,不畏死,斧刃相交,亦等闲视之。胡崖山不才,愿四处联系有识之士,苦劝大帅登基,大帅若执意不肯,胡崖山愿以死谏之,无非血流五步而已。天下不可一日无军政府,军政府不可一日无大帅,中华不可一日无帝……”
“崖山,你是一个忠臣那……”莫黑颇为感慨,让自己部下坐了下来:
“死谏是万不得已才做的事,目前我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但目前情况大帅的确不宜立刻称帝,咱们权且忍忍……
这段时候你给我去办一些事情,只要有了准备,咱们随时随地可以请大帅登基,大帅不肯,咱们就逼大帅称帝……
只是这样做,却需要一个忠贞勇敢、做事果决精细之士,我看非你不可!只是,这事成了则是我朝第一功臣,万一不成不免人头落地……”
胡崖山非但没有一点害怕,反而大喜过望:
“此乃名垂青史第一功勋,胡崖山即便粉身碎骨,也感念尚书令大恩,若以胡崖山之心换我中华英明帝皇登基胡崖山纵死又有何憾!”
在胡崖山这样的人看来,这种死法那是天下间最光彩的事情,莫黑非但不是在那害自己,反而把一个青史留名的大好机会放到了自己面前。
“尚书令,奋威将军司马启明求见!”
莫黑整了一下衣衫,让胡崖山先行离开,见到司马启明进来,脸色阴沉,莫黑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司马启明阴冷着脸说道:
“莫大人,左宗棠这个匹夫,才刚得志,居然已经不把我们这些人看在眼里了……”
莫黑急忙追问何事,就听司马启明说道:“左宗棠被关押之时,我手下一个士兵因为不懂事,见一个犯人居然如此神气,就大声呵斥了几句,结果却被这个匹夫记在了心里。
这次他被大帅封为奋勇威将军,到任之后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把我这个手下擒拿过去,找了一个借口,鞭打了十皮鞭。莫大人,他做他的威将军,我做我的奋威将军,他居然趁着我不在军中的时候,公然拿人,这不是当着我的部下,狠狠地抽我的脸?一个小小的降将,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威风,真以为可以骑在我们头上了吗?”
莫黑让人上了茶水,让左右全都离开:
“少云,消消气,大帅曾经和我在私下里说过左宗棠这个人,大帅对此人评价非常之高,但也曾经说过,左宗棠这个人唯一不好的毛病就是心胸过于狭隘,有仇必报,此人刚刚得志,大帅对其甚是器重,我看,暂时咱们还是不要和他发生正面冲突的好……”
说着好像是在那里劝慰司马启明什么:
“少云,其实咱们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帅之所以要如此重用这些人,那是因为现在咱们正是用人之际,所以不得不对这些人如此,要真论起和大帅之亲疏,除了你们这些将领那还有谁?
别人咱们不说,就说你司马少云,和大帅一起出生入死,立下多少战功?又岂是那些降将可以比拟的?我看大帅心里还是多半向着你们一些,光从封爵上咱们就可以看出,石达开是亭侯,左宗棠也是亭侯,可他们是一级二级将军,你司马启明呢?六级将军,却已经是关内侯,谁疏谁亲一眼可知……”
司马启明怒气稍稍消了一点,自己的确是不太看得上那些降将,要换成了大帅的嫡系,是绝对不会出现将军投降这样事情的。
其实说到了底,还是因为大帅启用这些降将远征四川等地,而自己这些嫡系将领却被放在了家里,眼看着建功立业的机会一个一个落到了“外人”手里。
莫黑剥了一个橘子,放到司马启明面前:
“军事方面我是不太懂的,可我看满清目前态势,启用新军全力以赴猛攻两湖,两湖形势岌岌可危啊,大帅虽然说过我们只出物资,绝不出人,但我看战争一旦进行下去,到了曾国藩实在无法坚持的时候,从咱们自身的利益考虑,大帅也非出人不可!”
说着看了一眼司马启明,意味深长地说道:“少云,你看目前大帅身边,那些咱们老人,都带着军队各自镇守边境,有的直取河南、陕西、短时期内绝对无法抽调兵力,大帅身边可以动用的让大帅信任的将领我看也只有你了……”
司马启明若有所悟,自从军政府成立之后,自己担负的始终都是卫护军政府、卫护大帅的责任,大帅身边第一近身之将说是自己一点也不为过。
现在莫黑说的话,不是没有可能实现,两湖一旦到了危机之时,大帅势必要调兵协助,一是继续用两湖挡住满清,一是趁着这个机会逐步渗透两湖。
但在援军选择方面,却又大有学问在里面。
最佳人选毫无疑问就是左宗棠,此人在两湖甚有威望,名气在某些方面比曾国藩还要响亮,尤其是在曾国藩称王之后。由左宗棠率兵进入两湖,那是最合适不过人选。
但现在莫黑话里意思,却在那里怂恿自己主动请战。
大丈夫谁不想建功立业?大丈夫谁不想名垂青史?司马启明看可看莫黑,却看莫黑微微笑着一句话也再不往下说了……
……
“率军防备两湖,随即进入?”张震放下了手里的笔,看着面前这员爱将:“少云,这主意可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司马启明迟疑了下,说道:“大帅,的确不是我想出来的,可是我在您身边呆得久了,江苏之地除了发匪,也没有什么能够直接威胁到咱们的力量,再说现在发匪困居两湖,短时期内也没有力量发起袭击……”
“所以你就想去两湖,好和左宗棠争功!”张震轻轻叹息一声,很快明白了部下意思:
“我看这个主意八成又是莫黑出的,我听说你们现在把百战军分成了‘内军’‘外军’你们这些人当然就是‘内军’了,‘外军’的石达开取了四川,现在又多了个左宗棠,所以你们非得和他们抢功不可啊!”
司马启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
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张震缓缓说道:
“慨此日骑鲸西去,七尺躯委残芳草,满腔血洒向空林。问谁来歌蒿歌薤,鼓琵琶冢畔,挂宝剑枝头,凭吊松楸魂魄,奋激千秋。纵教黄土埋予,应呼雄鬼;倘他年化鹤东归,一瓣香祝成本性,十分月现出金身。愿从此为樵为渔,访鹿友山中,订鸥盟水上,消磨锦绣心肠,逍遥半世。惟恐苍天负我,再作劳人……少云,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见司马启明摇了摇头,张震自言自语说道:“这是左宗棠给自己写的,气势磅礴啊。我知道你们看不起这些外来将领,对我如此重用他们心里也有意见。可是你们没有想过,外军也好内军也罢,大家都是百战军将领,为什么要分得那么仔细?
如果真要分的话,我看你们内军也不太平,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司马少云是属于莫黑系的吧?还有方纬明系,李鸿章系,咱们就这么大的军政府,却非要弄得派系林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先联合起来赶走外人,再解决自己的事情……”
张震口气并不如何严厉,好像在和一个老朋友述说着家常一样:
“大家既然已经在一起了,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为什么非要弄的和敌人一样,非要分成这一派那一派的?你司马少云有功,石达开一样有功,你司马少云想进两湖,可是我认为左宗棠比你更加合适一些。
一是左宗棠在两湖大有威望,他去了能够办到其他人许多办不到的事情,况且曾国藩曾经抓过他,以左宗棠的个性来说,势必对曾国藩恨之入骨,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左宗棠进入两湖之后一定能做出许多咱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出来!”
见司马启明甚至站得笔直,张震让他坐了下来,在那来回走了几步,说道:
“你们心里也都不要多想,我用石达开平定四川,用左宗棠鼎定两湖,可是你们,我是要用你们来克定天下,用你们来占领北京,占领金陵,占领整个天下!”
大帅的话让司马启明有些兴奋起来,这时又听张震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我安心带好你带的兵,等到需要你的时候自然有你的功立!
内军、外军,以后这样的说法不要再让我听到,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百战军,除此之外都是军政府的将军,咱们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先在内部乱了起来……”
第307章 康雪烛
此时对于初次独自领兵的康雪烛来说,他的人生之路无疑开始出现重大转折!
两万新军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为恩师报仇,为大清效忠的时候终于到了,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把这样的权利从自己手里剥夺。
当初张震不过靠着十三人起家,一跃而坐到了现在的位置上,康雪烛坚定地认为,张震能够做到的事情自己也一样可以做到,当然,除了反抗朝廷之外。
历史上有多少忠臣,是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挽救了危亡的朝廷,康雪烛同样坚信,自己迟早也都会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之中……
格沈噶走了过来:“左堂大人……”
“以后不要叫我左堂,战场之上没有什么左堂,叫我康帅,康雪烛康帅!”康雪烛打断了格沈噶的话,面上显得有些阴冷。
既然已经上了战场,就没有什么侍郎尚书,有的只是元帅、将军!
“是,康帅!”面对这个年轻汉人上司,格沈噶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刚才探子来报,前面是牛家村,那里驻扎着大约七、八百的发匪,以前都是在发匪攻击两湖的时候,一路溃败流亡到这里来的,领头的是个叫周南的发匪。当地官府也曾经围剿过几次,但都没有成功,反而让发匪声势为之大盛,从当初的百把人一直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废物,朝廷养了这些人都是一些废物!”康雪烛面色铁青:“这里官府是谁管事?”
“回康帅,延年县知县丁方举,是道光年间中的举,去年才补了延年县的缺。”
“有请丁县,就说本帅要请他吃饭!”康雪烛忽然嘴角露出笑意,淡淡说道。
格沈噶有些摸不清楚康雪烛用意,怔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康雪烛把其叫到身边,在部下耳边低语几句,格沈噶脸色阴晴变幻不定,过了好大一会,这才点了点头……
……
丁方举做梦也都想不到,自己一个小小的知县,居然能够得到堂堂兵部侍郎赏识,还被邀请一起用餐,这份荣誉,可不是每个人都当得起的。
坐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等到康雪烛走了进来,丁方举急忙站起身来,快步迎到康雪烛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低头说道:
“下官延年县县令丁方举参见左堂大人!”
“延年县勉礼,本帅路过此地,听说延年县治县有方,所以就代皇上看望一下贵县!”康雪烛满脸微笑,请丁方举坐下:“今日略备薄酒,还望延年县千万不要嫌弃……”
随口拉了几句家常,看看丁方举总有近五十岁的样子了,居然到了这个年纪才放了个县令,心里好奇问了下,却听丁方举叹了口气,说道:
“左堂大人,道光十八年下官就已经京试及第,那一年和下官一起京试的还有前兵部侍郎湖南人左宗棠,左宗棠落榜了,但下官去被侥幸上榜,但总挂着一个候补,大人想也知道,这没有银子使唤这候补二字可总是难以去除。在京里一呆就是二十多年那,好不容易等到朝廷开了恩,终于放了一个延年县令……”
“延年县不容易,不容易那。”康雪烛大是同情叹息两声,忽然好奇问道:“刚才延年县提到了左宗棠,延年县还和左宗棠一起参加过京试?”
丁方举听到这事,未免有些洋洋得意:“正是,那年左宗棠落榜,下官中了第二十九名,说来也是惭愧,侥幸,侥幸……”
说话时饭菜已经上来,却是一些青菜萝卜,康雪烛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