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来简单,可要真做起来就实在困难了。看着一众部下在那皱眉苦思,张震微微笑着:
“如果出个皇帝能救中国,那我就当皇帝;如果出个总统能让中国国运永盛,那我就当总统。可是在此之前,在你们自己的思路都没有清晰之前,我还是当我的大帅,当那个领导军政府的大独裁者!”
“大帅英明,我等都知道了!”
听了部下的话,张震微笑着站了起来,居然亲手拿着酒壶,一一给部下倒满了酒,看到部下有些慌乱的起身,张震笑了起来:
“坐下,坐下,我还不是皇帝呢,不用那么紧张,帮你们倒杯酒算得了什么,今天咱们只当是几个老朋友在这吹牛。”
说着举杯敬了部下,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治国治国,这治理国家可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诸位都是我军政府最有才智之士,权且说说应当如何治理国家?”
一众人谁也不敢抢先发言,在那沉默半晌,夏侯清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清清嗓子说道:
“职下以为治国必先治民,而要治民,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民穷则难治。民众治理好了,那么职下以为国家也就治理好了……”
“此言差矣。”方玮明很快说道:
“我以为治国需先治民,乃是天大误区,把民众放在政府对立面,何其愚也!职下以为,治国先当治吏!
治国就是治吏,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如果臣下一个个都寡廉鲜耻,贪污无度,胡作非为,而国家还没有办法治理他们,那么天下一定大乱,老百姓一定要当去跑出去当乱民。
治国就是治吏,把官吏管理好了,官场风气正了,官员的表率作用才会增强,老百姓才会一呼百应,国家才能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否则,官员欺上瞒下,贪污受贿,营私舞弊,胡作非为,其结果只能是‘虽令不从’,民怨国衰,‘四维不张’。所以职下认为治国先治民乃是本末倒置的事情,治国先治吏才是第一紧要……”
夏侯清冷笑几声,把手拢在了袖子之中也不说话,张震看了一下两个部下,面上露出沉思:
“说到治民,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无论是治民还是治吏,都必须先把咱们大多数人脑袋里的一些思想给改变了才行。
民是什么?民是国家根本,民气顺了,则国家强盛;民气衰了,则国家势必大乱。我其实还是赞成方玮明的话,民不是用来治的,民是要被善待的。善待了百姓,则国家风气为之大振,百姓无有不效忠政府,以强盛国家为己任的。可这怎么善待百姓,说来容易,其实却大有学问在里面,不是说减轻一些税收就能做到的。
咱们常说‘圣君’,常说‘一介草民’,这里面可就大有问题了。我看孟子的一句话说的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惜啊,这话在君王的耳朵里不中听,君王喜欢的还是孔子他老人家的话,所以孔子才是‘圣人’,这孟子可就要差一些了,尤其是‘君为轻’这几个字那是断然不能宣扬的,否则君王的地位岂不是要排在老百姓之下了?
咱们这个国家,夏商还好,还可以跟王称兄道弟,到了周就不对了,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到了大秦民就成了草民,到了大明民就成了贱民,直至现在的民可都成了‘蚁民’了。老百姓的一条命,不过和蚂蚁一般,这般轻贱百姓,你让民怎么肯为政府效忠?可不用提效死两个字了……
其实朝廷是什么?朝廷是老百姓请来的一个管家而已,不过是帮着自己管理国家的,你干好了老百姓会夸你,干不好了,老百姓当然要骂你,骂了还是不听,那就造反。
造反造反,其实老百姓造的不是朝廷的反,造的是自己的反!我请来的管家弄不好这个国家,难道我还不能骂娘,难道我还不能造反?
所以那,皇帝高高在上,官员高高在上,都以为自己凌驾于百姓之上,其实在我看来,这样的想法大错特错。
皇帝、官员,都是被老百姓请来的看家狗,你们听了心里还别不高兴,我看皇帝官员就是老百姓用来看家护院用的。强盗来了,你这条看家狗必须第一个奋不顾身的扑上去,把强盗给主人赶出去,要是放任强盗进来,在自己家里烧杀劫掠,那还要这条看家狗做什么?还不如趁早打死,好歹也能省下一些粮食……”
“皇帝和朝廷就是老百姓的看家狗”,这话从张震嘴里说出来可真有些惊世骇俗了。可这话现在说了出来,却谁都没有异议,反而那些张震部下一个个脸上还都露出沉思,的确,这朝廷和皇帝许真是老百姓请来的。
比如现在的满清朝廷,英夷打了进来,可满清朝廷却连把强盗挡在院门外的本事都没有,那还要这条看家狗做什么?
“你前一条狗不行了,百姓可以选择,重新换一条能够保护自己的狗,这又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咱们很多末代皇帝,被赶下台后总是说民不清,官不忠,这才致使自己亡国,可是这些人却从来都不肯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了部下和百姓身上,可这治理国家的事情不是百姓要操心的,老百姓请了你这个管家你就得操心到底。”
张震缓缓说着,面上也同样流露着凝重:
“君为轻,君为轻啊。把老百姓侍候高兴了,老百姓才会和你一条心,才会在国家有困难的时候奋不顾身挺身而出,才会在君王有困难的时候奋不顾身挺身而出……”
第287章 定鼎
治国一道是天下最困难的事情,却又是最简单的事情。
对于一个想有所作为的领袖来说,如果治理好自己统治的国家,需要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乃至于因此累死病死的大有人在。
可是如果只想尸位素餐,享受权利所带来的快感,那么治理国家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毫无疑问就成为了最简单的事情。
能不能强盛国家,能不能为百姓带来强大之后的快感,和这些统治者一点关系也都没有,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明天自己会增加多少妃子。
张震之前或许更加接近一些后一种人,如何能让自己飞黄腾达才是张震最在意的,可是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手里权利增加这一切就渐渐发生了改变。
张震几乎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于军政府的建设之中,当然除了绝对不想自己累死病死之外……
而在这一天和部下的谈话之中,治国先治吏的想法深深地扎根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的确,官吏的是否清明廉政,是否有治理地方,乃至于治理国家的能力,是一个政权是否强大的很重要的标准。
看门狗的理论虽然非常难听,但却是做为一个领袖必须应该有的心态,自己目前是在为军政府把守大门,为军政府管辖区域内的百姓把守大门,将来或许会有一天,自己会为整个国家,以及整个国家的人民,却把守这扇大门……
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理解张震的良苦用心。
夏侯清无疑是这次晋官封爵中最失落的一个,做为张震麾下第一谋士,既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能上马领兵,征战疆场,却仅仅被封了一个折冲中郎将,甚至连个爵位也都没有封到,这点无疑让夏侯清心里非常失落,进而愤愤不平。
那些比自己更晚加入到张震系统之中的人,比如李鸿章,却平步青云,一跃而成为张震身边最得力的亲信,无论换做什么人,总会有些不平情绪。
安徽的清军全部都是自己赶出去的,大帅老家之所以安全,可以说大部分是自己的功劳,但是在这次的晋升中,就连当初被自己指挥的俞锋,也被晋升为了将军,可自己这个统帅安徽之军的主帅却还只是一个中郎将而已。
或许是自己没有听从大帅命令,这才造成的后果吧……
“夏侯大人,怎么还没有回去?”李鸿章从里面出来,见到夏侯清依旧站在这里,稍稍怔了一下,很快陪着笑脸说道:“夏侯大人,走,去我那喝杯茶去,我那可有才弄到的上好茶叶。”
夏侯清微微点了点头,对于李鸿章这个人,自己还是多少有些好感的,不管李鸿章升到了什么位置之上,见到自己总是必恭必敬的,刚才倒酒的时候这点已经非常明显了。
来到李鸿章住处,正好见到李升平在那等候已久,李鸿章招呼着二人一起坐下,让下人上了茶水,请了茶,把下人驱退,先问李升平找自己何事。
李升平此时已被调去操练新军,只说新军缺少实战训练时候用的火器,这本是身为尚书左仆射的李鸿章份内之事,李鸿章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李兄尽管放心就是,这原是小事一桩。李兄,听闻你因训练士卒有功,被大帅亲自下令晋升为了严威将军,当真可喜可贺……”
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夏侯清就在一旁,这话似乎有些不妥,急忙收口不言,李升平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夏侯清,很快会意:
“在下不过是运气好一些,跟随大帅时间长一些而已,要真论起战功,和夏侯敌人相比实在还差得太远……”
“李将军,实在太客气了。”夏侯清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像讥讽口气更多一些:
“就算立下再大功劳,和你们这些久随大帅的老人,也不可同日而语,要不然怎么会才被封了一个区区的折冲中郎将而已!”
李鸿章和李升平互相看了一眼,这话里可有太多不敬在内,李鸿章咳嗽了两声,说道:“想来大帅是别有用意,将来夏侯大人必然有飞黄腾达之日。”
夏侯清也发现了自己失言,干笑两声掩饰过去:
“升平兄,当日你是大帅身边重要谋士,于大人征伐疆场多有建树,咱们自从赶走了三省的清军之后,却一下停止了动作,好像大帅对建设地方的兴趣更浓一些,不知升平兄对此状况有何高见?”
“不敢,大帅用意做职下的不管妄自猜测……”李升平稍稍沉吟一下,说道:“不过大帅在大胜之机却停止用兵,着实有些奇怪,在下苦思良久也未找到答案,还请夏侯大人教我。”
夏侯清冷冷笑了一下,言语之中颇多自负:
“大帅不过是认为眼下实力还不够强大而已,所以这才停止用兵,又耗费大量钱米、火器支援曾国藩,可在我看起来,这点却大没有必要……
若是换了我来领兵,何不尽起得胜之师,兵发两湖之地,湘军屡败之师,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当可一举荡平。次后再取浙江等地,则我军政府大势可以定了!
太平天国疥癣之患,困守金陵有何前途?只需派一偏将,不过数月时间可以收复金陵,大帅偏偏要弄的那么复杂,夏侯清可也有些实在弄不明白了……”
眼看夏侯清越说越是离谱,李鸿章急忙打断了说道:“大帅的用意,我等做职下的还是不要猜度的好,大帅用人用兵,总是让人意想不到。不过以夏侯大人的才能,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大帅会派夏侯大人尽起我军政府之军一举扫荡宇内!”
“是啊,大帅用人鬼神莫测。”夏侯清哈哈笑了几声,一语双关:
“若真的有让我统兵扫荡宇内的那天,只需十万军,我就可以定鼎中原,把那些满清鞑子全部赶到关外去。可惜,可惜……”
“夏侯大人,来李鸿章这里只怕不是为了说领兵打仗的事情吧?”李鸿章把话题转过,陪着笑脸说道。
夏侯清这才回过神来,把话带到了正题之上:
“李大人,实在是有一些私人事情拜托。我亲戚向我举荐一人,颇有才气,想在军政府里找些事情来做,只是……”
“这点小事何须夏侯大人亲自来说,只需派人带个口信也就是了。”一听是这简单的事,李鸿章但是笑着说道。
“本来也算一点小事,不过这人身份有些特别。”夏侯清奇怪的显得有些为那,在那踌躇一会这才说道:
“这人却是个满人,叫富察·博敦,满洲正红旗人,家里到了其祖父一代,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满清朝廷,结果被削去了正红旗籍,流落到了异乡,家道也因此败落下来。
我和此人谈过,博敦这人颇有一些才气,我以为堪为大用,又对咱们军政府颇为向往,若是引往正途,可以成为有用之才。
只是想来李大人也会知道,这人身份限制了他进入军政府内,可夏侯清不忍让一个青年才俊就此陨落,这才找到李大人来帮忙了……”
这事果然有些难办,大帅反的就是满人,现在夏侯清却给自己推荐来一个满人,要是让大帅知道了没准引起多少麻烦。
想来这个叫富察·博敦的人和夏侯清有些非同寻常的关系,要不然以夏侯清的性格来说,是绝对亲自跑来推举一个无名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