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雪烛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康雪烛的心里最担忧的只是一件事情,以石达开的为人来说,究竟还会不会让曾国荃离开……
……
江西战场风云一日三变,石达开之军兵分两路,直扑瑞州等地,曾国荃原想决战,但却发现等自己到了安义,那里早就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还没有喘过气来,又忽然传来石达开强袭瑞州、袁州,心里大惊,急忙率军回援,不想半路再次中伏,又损失了几百士卒。
这以来彻底激怒了曾国荃,虽然心里忌惮石达开,但连番受到这样挫折,却让曾国荃只觉自己在部下面前威风扫地。
调动全部力量,曾国荃也是兵分两路,分别攻击瑞州、袁洲,才刚走到一半,又听说石达开的人马已经离开两地。
随后临江、吉安再度传来石达开兵临城下消息,曾国荃只气的咬牙切齿,却是毫无办法,自己军队跟在石达开的屁股后面转来转去,早就已经成为疲军队。
而不仅仅只有这些,在江西的真正发匪,听说翼王竟然未死,而且似乎声势更胜从小,也都好像在那配合翼王一般,纷纷从驻地开始出击袭击湘军。
江西风起云涌,仅仅石达开一个人,弄的江西大乱,湘军再也没有片刻安宁,而石达开的部队就好像一个幽灵一般,处处在那威胁着湘军安全……
曾国荃累了,湘军也都累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石达开却丝毫没有让湘军休息的意思,在占领临江的第二天,石达开忽然挥戈一击对湘军发起反击。
是日,湘军大股都在袁洲至临江之间修整,忽然“发匪”呼啸而来,湘军猝不及防,在“发匪”凶猛冲击之下队伍大乱。
当时曾国荃就在前军之中,若非部下死战,几乎就要成为“发匪”俘虏,领着败兵一路逃回袁州,清点败军,竟然又在这一战中,折损了几百湘军……
到了这个时候,曾国荃才终于明白当初曾国藩为什么要自杀的心情了……
梁梦才再度进言恳请曾国荃立即退出江西,重整旗鼓再战,但是这个时候曾国荃却有些犹豫起来,现在撤退一旦让朝廷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大哥好不容易才官复原职,原本准备大干一场,谁想到却是惨败如此,一旦朝廷震怒,不光会牵连到大哥,甚至还会牵连到整个湘军未来命运……
自己所要考虑的,并不仅仅只是战场上的胜负,而是自己以及湘军,在未来的命运究竟如何……
做为一个统帅来说,曾国荃犹豫了。
可是战场上的一切,却绝对不能够有任何犹豫。
做为二路援军,候明所指挥的一千八百骑兵星夜兼程赶到。
这支骑兵力量的到达,让石达开增加了把曾国荃歼灭在江西的底气。
不仅仅是把湘军赶出江西,而是彻底歼灭。
从攻击安庆到目前,石达开屡战屡胜,湘军早被拖得疲惫不堪,士气低弱,现在正是集中兵力先把湘军拖住,而后等待援军一到聚而歼之的大好机会!
但是要想完成这一战略目标,候明所指挥的骑兵将要担负起至关重要的任务。
必须利用候明的一千八百骑兵,在湘军之间反复穿插,将湘军部署彻底打乱,将曾国荃的部队分成几个部分。
但是,这让候明的骑兵也有遭到围歼可能……
“石帅,请下令吧。”候明永远都是那副闷声闷气的样子,声音好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
“来的时候大帅已经说过了,一切都听石帅安排!”
石达开拍了拍候明肩膀,点了点头:“此次非但你的责任重大,而且极其危险,稍稍出现任何闪失,你就有可能被湘军反过来包围……
湘军虽成疲惫之军,但曾国荃作战勇猛,是湘军中的第一虎将,真正被逼到绝路的话,只怕会不顾一切起来反扑,这点是我最担心的……”
“曾国荃反扑,我就挡,总之战斗到了哪怕只剩下了我一个,也会一直和湘军纠缠下去。”候明沉闷地说道,接着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夜里,士兵们都正在用餐。
候明忽然传令,全体聚餐,摆酒,自己要和弟兄们好好喝上一场合。等到酒水摆了上来,候明把本部骑兵作战任何说了一遍。
其实细节和危险之处,一点也没隐瞒,甚至还有一些夸大其词,把个湘军说的如何厉害,自己这一次去了,或许就再也无法生还。
后面石达开的部下听了,正想上去制止,却被石达开挥手制止,只管躲在后面仔细听着。
那些骑兵只当死期已至,也罢,且醉一场也不负此生,于是痛饮。一阵清幽的丝管音乐响过,居然是候明在那吹响笛子,放下了笛子环顾诸军,候明突然发问:
“现在我们如何?”
众将士一齐笑着说道:“死矣!”
“死,太容易了,是毒死,还是上吊死?大家说说,我们怎么个死法爽快一点?”
阴冷着一张脸,候明问道。
是夜寒风料峭,此语一出,众人皆都清醒,拍打着酒碗大笑而道:
“吾诚死!吾拼一死冲贼,或贼死,吾犹可不死!”
候明也是大笑,鼓掌而道:“好男子!营中兄弟一千八百人,战而乐者,老子跟他一起去,怯而伏者,可以就地退伍,老子与他喝一杯离杯酒!”
那些部下纷纷举起酒碗,一边大声唱歌,一边把一碗一碗的酒只管往嘴里倒下,有人喝的多了后,干脆撕开衣襟,让自己赤裸上身,对着寒风大笑不止。
“候明,勇将也,又能激发部下士气,似这样人才我天国之中也无半个。”石达开赞叹不止,指着那群汉子说道:
“这样的士兵明日一旦出战,人人皆效死力,岂有不胜道理,我以为曾国荃此次必败,大帅派候明来果然别有用意!”
石达开心里还有一层意思没讲,以前只当张震凭着火器犀利取胜而已,可是现在看来,可不仅仅光是靠着火器二字。
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忽然说道:
“尚需一员猛将,在候明冲突湘军之后,立刻率军增援,此事难度一点也不逊色于候明,诸位,有谁敢当此重任?”
石柳松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石帅,就百战军中有勇猛将士,难道我们就没有了吗,卑职虽然是个没有本事的人,但也愿意当此重任,虽然粉身碎骨也不敢稍有推托……”
第228章 “天用国大起义!!”
“大帅,京城方面来的那些人已经进入江苏了。”
张震漱了漱口,拿块毛巾擦了下脸:“一共来了多少,领头的是谁?”
“一共来了八十九人,领头的是贝勒爷德寿和恒格。”
张震笑了一下,回首对自己夫人周雨瑗说道:“你一直都生在京师,这两个人是谁知道不?”
白了自己丈夫一眼,一边逗弄儿子一边说道:
“估计这朝廷的一品大员里面也就你不知道这两人来历了,德寿是睿亲王的后人,乾隆年间睿亲王得以平反昭雪,多尔衮的嗣子多尔博,孙苏尔发,曾孙塞勒,玄孙齐努浑、功宜布,系孙如松均以作古,故均追封睿亲王,如松之子淳颖承袭睿亲王,这位德寿就是多尔衮的后人了……
那位恒格乃是多罗顺承郡王家的,在京城里也都是说一不二的主,那些京官见了他们,没有人不必恭必敬的……”
“我当是谁,多尔衮的后代,早知道以后要给人家平反,当初杀了做什么。”张震不屑地笑了一下,抱过儿子想要亲热一会,谁想到儿子却“哇哇”大哭起来,弄得张震老大尴尬。
周雨瑗笑着接过儿子,擦去儿子眼泪:“你整天都不着家的,这一回来,儿子还只当你是哪里来的陌生人,看到了你能有不害怕的吗?”
“老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可生个儿子倒好,被人这么抱了一下就哭,真他妈的没出息……”张震解嘲似的摸了一下脑袋,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对了,听说你在那弄什么学堂,城里很多夫子最近都托他们夫人到我这来游说,说你那是破坏圣贤举动。”周雨瑗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把儿子交给了奶妈:
“听说你要在那学堂里开设什么化学、物理这些西洋物什,偏偏就把咱们的四书五经放到了次要位置,惹得那些先生大为不满。
我是个女人家,原也不懂什么,可我在那想着,咱们老祖宗的东西,可都是几千年传下来的,就这么取消了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罢……”
“不是取消,不是取消,新的学堂之中依然会有,只是没有那么重要而已。”张震坐了下来,端过稀粥喝了一口:
“四书五经好不好?好,反正我就认为很好,礼义廉耻还是要讲的,可这东西不能一辈子读,不然真要把人读傻了,富国强民要只靠四书五经,那是远远不够的。
化学物理有什么不好的?有些人总以为这是西洋玩意,我每次听到这话都想啐他们一口,什么叫数典忘祖?这才是数典忘祖!咱们老祖宗的化学,那才叫掌握的一个先进。瓷器、生铁铸造之术、炼钢、微生物霉菌的利用,还是造纸术、火药等等之类,这些哪一样不是先进化学知识的体现,又有哪一样不……”
见周雨瑗尤其是听到“微生物霉菌”这些词的时候一脸茫然样子,张震笑了起来:
“淮南子知道吧?这就是一个集自然学、哲学、物理、化学、医学、人文道德理念于大全的一本好书,可惜这样的好书,由于刘安在和刘彻的政治斗争之中失败,结果一直没有得到很好地推广,以至于咱们后人,只当这是一本学术著作而已……”
说到这里神色有些黯然,轻轻叹息一声:
“还有‘木圣’张衡,即便拿到现在与那些洋夷国家的什么科学家、物理学家相比,也是不差分毫的。漏水转浑天仪,候风地动仪,指南车、自动记里鼓车,哪一样不是让世人瞪目结舌的发明?可是自从张衡之后,中国再无第二个‘木圣’,反倒是那些原本在咱们眼里极度落后愚昧的洋夷,却已经大步超越了咱们。
手里整天捧着老子孔子,在那念着之乎者也,一门心思十年寒窗,尔后博取个功名,我看再这么傻读下去,等到人家能在天上飞行了咱们连国门都出不去……”
“你的心是好的,可就是性子有的时候太急了一些。”周雨瑗帮丈夫剥了一个鸡蛋,放到张震面前的小碗里:
“都几千年的东西下来了,骤然改变你让那些人的心里怎么能接受得了?万一那些老夫子们闹到朝廷之中,只怕朝廷也会怪罪于你。”
张震忽然挥手让那些侍女下去,低声问道:“假如有那么一天朝廷要问罪于我,我不得不反了朝廷的话,雨瑗,你们母子会如何做?”
哪里想到丈夫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周雨瑗怔了一下: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今皇上待你不薄,待咱们张家也不薄,前几天京里来的人还说了,皇上又赏了咱们张震‘忠勇仁孝’这块牌匾……”
“忠勇仁孝?”张震连声冷笑:
“当着别人的面皇上夸我忠勇仁孝,可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置我于死地。嘿嘿,老子可不是那些刀架在脖子上就任凭咸丰宰割的狗屁忠臣!”
周雨瑗愣愣看着丈夫,好像第一次认识丈夫一样,在那沉默一会,说道:
“你们男人的事,我总也不好多问,不过我想既然你决定做的,那总不会有错,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是张家的人了,死也总是张家的鬼……”
张震“哈哈”笑了两声,起身说道:“好,好,有你这样的妻子,我开心的很,我堂堂两江总督百战军的大帅,总不会叫你们母子吃亏就是!”
看到丈夫要出门,把丈夫送到门口,周雨瑗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说道:
“对了,听说有个女匪被你关押在了大牢里,昨天大牢里的女头来和我说,那姑娘这几天也都不肯吃饭,女犯又是你点的要犯,女头不敢对她怎样,因此特意来请示应当如何……”
张震哦了一声,想来就是那个袁照青了,自己总是忙着忙着就把这个女人忘了,等到这里事情处理完了总得去看一下才是……
……
“贝勒爷德寿到!”
“贝勒爷恒格到!”
随着这一声声的声音,一大群穿着华丽,脸上明显酒色过度的王公贵族子弟,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中鱼贯进入城门。
城门那里早已戒严,就看到大队士兵过来,一个一个神情肃穆,接着一阵笑声传来:
“诸位能够来到这里,实在是我江苏之福,两江之福,我张震之福!”
笑声中张震快步走来,那些两边士兵一齐大叫:
“大帅,大帅!”
“在京城里就听说张制宪带兵有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那些王公子弟中领头的德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