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我哥做事难道你还不放心啊。”九姨太嗲声嗲气地说着,又剥了一个鸡蛋放到了文俊面前的小碗里。
“你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抚台大人说话?”虽然像是在那责备,可八爷的话里听不出一点责怪意思,见文俊也笑嘻嘻的不以为然,八爷抓紧时间喝了一口粥,放下了筷子说道:
“抚台,眼下倒有一桩大生意可以做着。”
听到大生意几个字,文俊留上了心:“什么大生意,说来听听。”
八爷让那些下人全部退下,说道:
“抚台,您知道我在上海有几个朋友,都是在洋人那做事的,洋人希罕什么?咱们的丝绸、瓷器、茶叶、漆器……”
九姨太不屑的撇了下嘴,好像根本就不相信样子:“哥,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放上一船可也值不了几个钱,洋人还会希罕这个?”
“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这次文俊有些不满,打断了九姨太的话:
“咱们乃是天朝上国,泱泱之国的东西那些洋人闻所未闻,这些东西对于洋人来说,那可都是做梦都想得到的好东西。
别看洋人船坚炮利的,可在这些上面和咱们一比,那可就差得太远了,旁的不说,我听说现在洋人还未开化,就连吃的肉也都是生的。
不过,老八,这洋人最是狡诈不过,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他们占了便宜,这事需要仔细,你可有把握没有?”
“有,我有十足的把握!”八爷一点也不含糊,拍着胸脯说道:
“我有一个过命的朋友,在上海洋人那里做着买办,前次我去上海的时候,我这朋友也和我说起此事。
抚台,咱们江西那可是盛产这些东西的地方,瓷器咱们不说,庐山云雾茶、李渡毛笔、金星砚这些东西哪样不是洋人看着眼馋的?
前天我又接到了这个朋友的信,催促着让我尽快办理此事,要是错过了这样一个机会,我看咱们会少赚一大笔银子?”
文俊在那考虑一会,点了点头:“既然你说的那么有把握,那就去办吧。对了,不一定非要银子不可。
我看过那些什么百战军,无非就是依仗洋枪洋炮犀利而已,说句实在的话,咱们卫奉军和人家一笔起来那可就实在寒酸的太多了。
你准备下就去上海,通过那位朋友和洋人交涉,看能不能用咱们江西地方特产,给换回一批洋枪洋炮回来……”
“还是抚台高明,抚台高明。”八爷一迭声的拍着马屁,笑容满面说道:“要是咱们也装备上了洋枪洋炮的话,哪里还会把张震的人放在眼里?”
“抚台,抚台!”这时候一个千总匆匆走了进来,忙不迭地说道:
“参将李泰在靖安吃了一个大败仗,卫奉军伤亡惨重,安义重新被发匪夺回,李参将正在往南昌败退!”
“什么?混帐!”文俊怒不可遏,从位置上一下站了起来:“那些百战军呢?百战军在做什么?”
“抚台,百战军也被击溃,发匪正在一路尾随追击,眼看就要打到南昌来了,李参将派前锋快骑飞奔回援,已经到了南昌城下!”
九姨太惊呼一声,文俊不满地看了小妾一眼:“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快把人放进城里!”
等千总走后,文俊又把八爷拉到一边:“老八,发匪一到,这南昌只怕又不得安生了,你赶快去办我交代给你的事情,还有,咱们的那些银子,也得尽早撤离江西!”
八爷赶紧应了,急匆匆的去照着抚台之话办理。
文俊心里烦躁,也不顾小妾在那哭哭啼啼的,穿好官服带着几名部下,匆忙向着府衙而去。
在府衙之中等了半个时辰,就听外面报道:“抚标中军参将李泰麾下,左营千总侯亮求见!”
“侯亮?我怎么没有听过李泰手下有这么一个千总?”文俊皱了一下眉头,自言自语说了句。
“抚台,左营千总侯亮参见抚台大人!”正在那思考间,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已经雄赳赳的走了进来。
“说,安义怎么又丢给发匪了?”
“安义本来不会丢的,可是参将李泰勾连发匪,拱手将安义让给发匪,侯亮乃是不顾性命冲了出来报信的!”
“侯亮”的话让文俊大惊失色,一个人也完全乱了方寸:“胡说,胡说,李泰乃是本抚最忠心的部下,这人怎么可能勾连发匪?”
“何止勾连发匪,还有更加可恶之事!”侯亮一丝不惧,大声说道:
“幸赖百战军奋勇作战,击毙逆贼李泰,重新夺回安义,李泰死前交代,江西巡抚文俊,也与发匪勾连!”
“你,你这个混帐东西!”文俊一下被气的糊涂了,指着“侯亮”手在那哆嗦不停:“来人,可我把这个狂徒拿下!”
没想到那个千总“侯亮”忽然拔出腰刀,厉声吼道:
“张大帅麾下千总侯明,奉命擒杀逆贼!”
未等文俊和那些衙役反应过来,侯明已经几步冲上一把抓住文俊。
几乎与此同时,巡抚衙门外面刀枪碰撞之声和喊杀之声也都一并响起。
南昌,在这一刻陷入到了恐慌之中。
那些百战军的将士都是刀光剑影之中,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而对面的对手,一来没有任何防备,二来平时舒服日子过多了,此时甫一接仗,没有多少时候已经乱成一团。
不到一个时辰,巡抚衙门已经完全被侯明控制,衙门内外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那些人见到这群士兵凶神恶煞逢人就杀的样子,哪里还敢继续抵抗?
“侯明,你,你这次在造反,造反!本抚是朝廷命官,未得朝廷旨意你怎敢如此!”文俊面色惨白毫无人色,竭力摆出巡抚身份说道。
侯明冷冷笑了一下,看也未看文俊一眼:
“你是江西巡抚,我是两江总督张大帅麾下,今日奉命擒贼,有什么事情到了地下再去申冤!”
这话直把文俊吓得呆若木鸡,过了半晌这才颤抖着声音说道:“侯明,你们,你们真的想要造反不成,张震真的想要谋反吗?”
“张大帅对朝廷忠心耿耿,左征右讨,乃是朝廷第一忠臣,岂会对朝廷怀有二心?”侯明很难得的裂开嘴笑了一下,说道:
“江西巡抚文俊勾连发匪,图谋不轨,侯明奉命奔袭擒拿逆贼,文俊冥顽不灵,率众顽抗,乃为侯明击毙!”
文俊张大了嘴,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侯明,侯明,千总,千总大人,今日你若能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把全部家产献上!”
侯明转过了身子,挥了下手,几名百战军士兵上来,刀风之中,一声惨呼传来,接着什么声音都一下消失了。
“总爷,外面那些衙役怎么办?”
侯明略略考虑一下,声音冷漠:“绝对不能留下任何后患,一个不留,还有立即张贴安民告示以定南昌百姓之心,再立即通知左护大人速来接管南昌!”
侯明心里知道,这次的事情,闹腾的实在太大了,无论如何都要尽量消灭证据,不然只要有一点风声流了出去,对于大帅来说就是泼天大祸……
第198章 江西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整个南昌的百姓士绅都处在了一片迷茫之中。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巡抚衙门那里会杀声震天,胆子大些的人悄悄去那打听,结果带来的消息更加让人震惊:
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而且还死了不少的人!
南昌处在了人心惶惶和沉寂之中,在事情真相没有弄清楚之前,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的流言,也开始在南昌流传开来。
有人说这是发匪进来了,有人说这是卫奉军和绿营起了内讧。那些有些身家的士绅,明显最怕的就是前者。
就在整个南昌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些士兵开始出现在了街头,并开始张贴安民告示,这让告示边上围聚着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
“军爷,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上面写的什么?江西巡抚文俊,勾连发匪祸害地方,已经被我们家大帅宰了!”张贴告示的士兵看了问话的百姓一眼,很是自豪地说道。
这话顿时引起一片窃窃私语,谁都不敢相信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文俊,堂堂的江西巡抚,跺一跺脚地上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居然被两江总督给杀了?
以前也曾经听过说过两江总督张震的名字,可是没有想到张大帅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制宪,制宪大人到了南昌了吗?”一个目瞪口呆的士绅,好半天才鼓起了勇气问道。
士兵更加不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这个士绅:
“一个小小文俊,难道还用我们大帅亲自出马?”
士绅张了张嘴,被这句抢白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祸事,祸事,大祸事,文抚台被百战军杀了!”
“是啊,我也听说过了,抚台衙门那里,今天被杀了不少的人!”
“说动手就动手啊,那可是堂堂的二品大员,就算真的有罪,还得经过朝廷询问是不?”
“听说文抚台勾结发匪,这才惹恼了张制宪,派出快骑一天一夜赶了几千里路,手起刀落可没有一点犹豫啊!”
“胡说,哪有什么快骑能一天一夜赶上几千里路的?”
“你懂个什么啊,知道带队的人是谁不?侯明,张制宪手下有名的侯明,当初发匪够猖獗吧,可人家愣是一天两夜三镇六村啊!”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过这个人,听说侯明麾下六百骑兵,人人都是骑的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啊!”
屋子里一片乱哄哄的,那些穿戴讲究的地方士绅、商人,六神无主的在那谈论着今天忽然之间发生的事情。
实在有些突然,这些人所依仗的靠山就这么一下倒了。
最上首坐着一个六十来岁,抽着旱烟的老头,衣服朴素干净,一眼看去,和屋子里的这些人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个乡间养老的老农。
屋子里嘈杂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这个老头,似乎那管旱烟对于这人的兴趣远比什么巡抚被杀了的话题更加重要。
“金大爷,您倒是发句话啊,在这江西地面,您不拿主意我们没法子应对啊!”
这时一个士绅的话,很快让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在那里议论纷纷的人,一下把目光全部投到了这个金大爷的身上。
金大爷按灭了旱烟,仔细收好,捧起茶碗喝了一口,润了一下嗓子:
“文俊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对了,文家的老八现在去了哪里?”
“百战军才一进城,这人就失踪了。”
“那百战军杀了文俊占了府衙之后,现在在做什么?”
“一是在那张贴安民告示,二是正在去抄文俊的家。”
“有没有对咱们做些什么?你们各家都有什么损失没有?”
“这倒没有,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
金大爷“哦”了一声,依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
“现在要管的不是死人,而是咱们这些活人。文俊有没有和发匪勾连,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一样事情,张震一定会有无数证据指证文俊和发匪勾连的。
这次张震是有备而来,不会那么轻易住手的。张震杀一巡抚如杀一狗,看来很快也会对咱们动手的。
前些个日子百战军才来的时候,咱们一不助粮,二不和其见面,想来已经把那些吃军粮的人给得罪了……”
一个肥头大耳,商人模样的人一脸不服:“就算百战军又怎么样?当初湘军不也是给咱们赶跑了?”
“是啊,咱们当初怎么对付湘军现在也怎么对付百战军!”
商人的话一下引起了共鸣,屋子里又变得嘈杂起来。
“湘军不会杀文俊,可百战军会杀文俊!”金大爷慢吞吞的话,一下让屋子里再度安静:
“你们这些人那,也不用脑子好好想想,一个二品巡抚说杀就杀了,难道张震的刀落到咱们脖子上的时候还会犹豫?”
那个胖商人一脸沮丧,哭丧着脸说道:“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我家七姨太才帮我生了一个儿子啊,我还有那么一家老小要养活啊……”
金大爷冷冷地看了这人一眼,有些鄙夷说道:
“有什么可哭的,难道大祸临头咱们还就束手待毙不成?你们知道百战军为什么现在没有对咱们动手吗,那是有原因在里面的。
杀文俊,是杀给咱们这些人看的,这就叫做杀鸡给猴看,我料想百战军不会杀咱们,要着动了咱们这一些人,对他们来说有害无利而已。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现在百战军的那些人,正在等着咱们自己过去,好,既然他们在等着咱们,咱们厚着这张脸皮去低三下四又有何妨?”
说着又拿出了那管旱烟,点着了吸了两口:
“其实仔细想想,文俊死了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自从文俊到了江西,咱们的日子其实并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