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纵火,是否有人受害,尚在未知之数,我们赶紧往后面察看?”
宝琉也惦念诸人安全,一声不响,沿着右侧,朝殿后扑来。房间已是一片瓦砾,荡然无存,四周白烟弥漫。残余瓦砾中,不时发出劈啪之声,间或冒出几点火星,但余火中绝无尸体存在。
龙女舒了口气,轻声叹息道:
“只要他们能有命在,未受重伤,那我就放心多了?”
东方已现曙光,晨曦一抹,从树梢之上直射而来。
照得有点使人眼花,霞儿穿着一身白衣,和宝琉并立一处,两人秀发,略现蓬松,越显得娇姿欲滴。
突闻麟儿在身后呼唤道:
“琉姊,我有话问你?”
宝琉一怔神,笑答:
“有话请说?”
“佛门灭魔宝录,是否载有大手印这类功夫?”
宝琉愕然道:
“你问这个干吗?”
“石上手印,地下足痕,我怀疑是令师叔黄衣古佛故作獐智,而且那檀香味也是独有排场。玄门紫金钵,可以接人暗器,元弟的铁燕金钩,难免不是被他收去。觉净生性偏狭,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们都能干得出来。果真如此,这实是佛门败类,我叫他们永坠犁锄,只要遇着,就得毁他。”
宝琉知他动了真怒,只好据实告道:
“黄衣师叔习娄掌,大手印这类功夫,似乎与他道路不对。至于此间放火的举动,是否觉明所为,则不得而知了?”
元儿笑道:
“想不到为求灵药,如此波折重重。据最近一连所发生的事件看来,武林各大邪派,均已发动,这对正教而论,无殊劫运当头。麟哥哥,你可拿走什么主意?”
麟儿笑了一声道:
“水到渠成,我们只好静以待时,纠合武林同道,为人类正义,作殊死之争。只要相信真理永存,邪道必灭,即使真正不敌,意志以殁,则有限之年华,存天地之正气,自也问心无愧了?”
晨曦照在他的脸上,反射出无限光芒,如白玉中微透淡红,从侧身望去,宛如天上神童,谪降凡间,使人倍起敬念。
惠元不觉暗中倾倒,心说:
“这等资质,确不是烟火中人所有,而存心之厚,抱负之高,更使人望尘莫及?”
这一想,不觉呆在一旁。
突闻身后有人嗤的一笑。回顾间,霞儿和宝琉,正望着自己微笑,元儿不由跳了起来,笑道:
“麟哥哥,两位嫂嫂专一使坏,常不断在身后盗听我们的话哩?”
宝琉嗔道:
“你疑神见鬼,难道有什么隐秘,怕人揭发么?”
倩霞接口道:
“有他在师兄身旁,绝对作不出好事。云英有病,元弟便没了管头,蘅春有时嘴不饶人,但毕竟还顾忌三分,我们只有别理他们,找个清静处所,烧茶品茗。运气好时能得上几件野味,除去内脏,敷上湿泥,往火里-丢,待肉熟油出,泥团已干,剥取外泥,剩下净肉,那白里透黄、油而不腻、芳香扑鼻的味道,使馋嘴的人遇上,包管口角流涎,干咽口沫。到时,讲尽好话,我也决不让他尝上半点,琉妹妹,我们走吧?”
慌得元儿忙打拱作揖道:
“好姊姊,算你顶行,我和麟哥哥熬了一夜,连水也没有沾上一口,照你这样一挑逗,肚子里面的馋虫,直欲爬出口来,而今这么办吧!你和琉姊,专作主妇,责在庖厨,我与麟哥,去找野味。这一来,职责分明,麟哥自得唱随之乐,我这做小叔子的,也可一解馋吻了?”
霞儿笑骂道;“他愈来愈觉嘴贫,这都是师兄把他带坏了?”
麟儿也笑道:
“如果我也算坏,那只能算是师妹的魅力,把我引错方向了?”他笑着,携着元儿,拔腿便跑。
深山里,一片凄清,除猎取了几支野鸽外,此处便一无所有。
元儿气道:
“麟哥哥,我们算是倒霉透顶,这几双野鸽,还不够我一顿吃的,拿给霞姊,包不笑掉她的大牙才怪?”
麟儿笑道:
“谁怪我们时运不佳呢!聊胜于无,总也不可厚非?”
灌木丛里,茅草盈尺,突发出一阵蟋蟀之音。麟儿耳尖,忙朝元儿一使眼色,两人朝树上一跃,眼睛却注视草丛之中。惠元悄声道:
“我想是蛇!”
“是蛇也罢,毒蛇肉味极精美,我和你正可拿它饱餐一顿?”
就在离树五丈左右,突然,草里钻出一物,形如小犊,后腿细长,两耳竖起很高,缓缓前移。不一会,即停了下来,两道目光,似乎含着畏惧一般,左顾右盼之后,才扭转头来,伏首地上,啃食嫩草,但举动轻微,丝毫不带声息。
一见,几乎叫出声来,原来那是一只山獐,此物肉极鲜美,但登山如履平地,猎取很难。
元儿性急,那肯错过机会,暗将真气一沉,点足之间,身子朝前一纵,如星驰电掣一般疾落而下。山獐受惊,四足飞扬,往前直窜,身子伏起间,已冲出六丈余远。惠元笑道:
“到口美食,如被逃脱,岂不惹人耻笑?那怕上天入地,我也得把它捉拿到手?”
人随身起,二度朝前扑去,并随手使出太乙五灵掌力,出手便是一股可柔可刚的无形劲风,朝山獐后身撞去。元儿以为这一掌,山獐即使不死,也得受伤。谁知这种野物,天生有护身本能,一闻风声袭来,突地往左折转,蛷松逾抱,被掌风一击,树皮碎落不算,连松树主干,也毁却不少。
惠元大急,折转身,双臂一抖,从枝叶之中,斜跃而过,获取物离身前不过两三丈,正向一处横坡驰去。上山容易下坡难,但见它几个飞纵。轻巧如履平地,不但未曾接近,反觉越追越远。元儿无奈,只好随手打出无数松针。
这是百衲禅师摘叶飞花之艺。千丝破空之声,从三面传来,往那獐身射去。元儿把真气上提,“拿云赶月”对空抓了一把,那山獐似乎受着吸力一般,前驱之势顿减。
猛可里,一株碗口粗细的松干,突地折落,把那山獐吓了一跳,坚耳攒背,拟朝右边折转,但骤停之下,却仍有部分松针,射中它的身上。
就在此时,竟从松叶里,飞落一条青影,朝山獐身后,扬手一拍,獐儿倒地,四足乱抖,立即死去。
元儿大喜过望,笑道:
“麟哥哥,还是你行,有了此物,我们这两日,不愁没得吃了,快找处泉水,去皮洗净之后,着霞妹烹调,那才吃得够味?”
霞儿和宝琉,已在一处山洞之外,架石生火,獐肉由元儿提着,谈笑而回。两女不免问一阵,然后着手烤肉,山獐肉嫩香甜,烤吃犹美。二女本非烟火中人,浅尝即止,但元儿却是兴头十足,加以囊中尚有余酒,酒冽肴香,越吃越觉有趣。
麟儿也被他引得豪兴大发,不觉和盟弟拇战起来,惠元连输,酒肉着实吃了不少。
霞儿见两人脸泛红晕,但以惠元为最甚,但犹不愿歇手。
元儿还擎着玉杯,极着霞儿代喝,龙女笑道:
“惟酒无量不及乱,那能恣情纵饮?而且琼姊蘅春等人,行迹不明,如已陷敌,那正是天大麻烦。此处暴显行踪,有岷山峨嵋各派,互相携手,如今寸步难行,怎能这般乐法?”
元儿大吃一惊,忙停酒不饮,正待谢罪,目视麟儿,似在变颜变色。惠元以为盟兄因倩霞语言说得太重,酒醉之间,冒起火来,忙大惊失色,一把拉他的手,颤声道:
“麟哥哥,都是小弟不好,快莫生气?”
嘉麟知道他会错意思,忙摇首笑道: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吱吱之声,出自麟儿革囊里,正是阴山天娱,振翅作响。
龙女一听,惊道:
“这事情,太以蹊跷?”
宝琉皱着秀眉道:
“此物感觉极灵,是否周围又有毒物?”
麟儿额角上已沁出冷汗,忙叮嘱霞儿道:
“你快去弄点水来,切莫慌张!”
山泉就在附近,倩霞用剑断石挖钵,满盛清泉,石重不下百余斤。这俏丽妮子,拿手一托,肩不晃,身不摇,步伐如飞,瞬间即至。
麟儿已放出天蜈,三线红光,离头顶不过两丈,盘旋飞舞。突间嘶的一声,蜈蚣正落在那獐肉之上。元儿急道:
“这小东西,真是可恶,也不知它们毒有多重,食物给它爬过,还能吃么?”
话声未落,那条最长的蜈蚣,突然振翅长鸣,凌空而起,嘴中喷出一团黄雾,山风吹来,正好拂向麟儿等人坐立之处。元儿正想纵身闪开,口中还不断喝骂道:
“这无知蠢物,大约一点灵性全失,如今反伤起自己人来?”
黄雾已离自己不远,麟儿却-把将他拉住,微笑道:
“你不妨吸上一口,要死也在一处?”惠元一急,想张口回答,青烟已扑向口里,喉头颇觉奇痛,前胸也微感一麻,已知中毒,回顾麟儿,龙女和宝琉,却是低眉合目,相应不理,不由突然觉悟,竟也依着麟儿,闭目行功。
先是:丹田里热气蒸腾,如饮烈酒,极其难耐,千百毛孔里,突爆出点点冷汗,心头阵阵翻滚,想把所食的酒肉,全部吐出呕吐出来。喉头里,一抹腥涎,直咽而下,说也奇怪,这一阵泛恶,自腥涎吞下之后,如沸汤中,加上了一瓢冷水,立即宁静得多。
惠元这才知道,天蜈毒气,可以死人,但也可以解毒,不由深深地再吸一口,并运用佛门跌坐行功之法,暗中调息?也不知经过了若干时候,一阵木鱼之声,似在耳边响个不停。这声音特别奇怪,“榷!榷!榷!榷!”单调无比。起初,似觉心灵上泛起无比空虚,人也到失魂落魄,玄门静坐,竟不能把自己稳定下来。
那声音,越来越大,好似千百斤的铁锤,捶在墩上,不但使人眼花耳鸣,唇干舌燥,木鱼每响一下,一颗心,直欲脱口而出。那情形,简直比死还难受得多!突闻宝琉低声喝道:
“元师弟,我们业已落入圈套,中了人家的奸谋,你身上余毒未除,可是人家就趁此下手,这是灭魔宝录中的玄音叩心之法,越是佛门高弟,抵抗越难,你快不要继续打坐了,一切听其自然,反好一点。等你盟兄醒来,或有了解救之道?”
惠元睁眼一看,宝琉和龙女正站在身前,麟儿虽然跌坐,人却熟睡,而且微带鼾声。
木鱼怪响,犹在耳边烦噪,使人心烦已极。但不打坐,那声音似觉小一些。
元儿叹了一声,竟从石上立了起来。除自己一行外,四顾无人,那木鱼声音,四方八面,划空而至,知道这一强仇劲敌,功力非浅。回顾龙女宝琉,白衣素裳,并肩而立,两人都凝重非常,但玉颊微呈惨白,想系被木鱼声音,闹得心神不属,但犹强作矜持,静以观变。
正北方,林木中危石凸起,高樟撑云。瞥见岩石上,人一晃,一声震耳佛号,竟出现一位身材高大,紫目浓眉,月白僧袍,背负长剑的和尚。
这是峨嵋掌教,觉明大师。
元儿心头一怔。眨眼间,那和尚竟从高逾二十余丈的岩石上,振袖飞来。衣袍带风,人如灰鹤,斜泻而下。元儿暗中估量此人功力,见他虽然身轻如燕,但犹藉居高临下,僧衣鼓风,乘势而来,不由后退了半步,一横身,挡在麟儿身前。龙女和宝琉,同向左右一分,只要觉明出手,准备用内家掌力,击退来人。
麟儿犹在跌坐运功,冷汗如流,衣衫尽湿,虽然身临强敌,似乎丝毫无半点反应一般,彼此相隔不过丈余。惠元突地一斜身,真力聚于掌心,正待抬腕劈出,觉明一展袍袖,疾落而下,冷笑道:
“暂时不动手,还可让你久活一会?”他把双眸一转,目光如刃,望着宝琉,缓缓往前逼近两步。
宝琉将粉脸一沉,娇叱道:
“觉明,你敢动手?”
来人轻微地冷等-声,眼望麟儿,注视一会之后,才大声喝道:
“想不到驻颜有术,辈份极高,在本门至具身份的人,挟人私奔,乃至失去童贞,奸情若揭,现在落入长辈逆料之内。方宝琉,你见着本掌门,难道毫无痛悔之心么?”
惠元见他咄咄逼人,知道决无法善了,也怒道:
“觉明大师,你是佛门弟子,自应以慈悲为怀。前次峨嵋之事,其曲在尔,我们死里逃生,不计前仇,并绝报复之意,几至丧命。如今她已脱离峨嵋,并得三老恩怜,收归门下,想再以峨嵋教规把她约束,觉明大和尚,那你打错了主意了?”
这位峨嵋掌教冷哼一声,也未答言,突地右手从肥大袍袖里伸出两颗红弹,大如鹑卵,一挥手,两颗弹丸,直射而上,冲起十来丈高。
陡闻啪的一声,两弹相激,爆出一蓬红光,散出星花点点,鲜艳夺目之极。那木鱼声音,立即加大。不一会,崖头上人影连晃,连番现出五人元儿一看,见是峨嵋四僧觉虚、觉净和觉性,身后还随着两位少年人物,均是—十上下的人,和郭祥武的打扮,相差不多,不过脸上微带傲容,平淡中略显狡猾,正是青城三凤的未来夫婿,杨立与文华。
觉虚大师为首领先,一声佛号,直泻而下。五人降落之后,除觉虚微皱双眉,似有不释之外,余均恶狠狠地朝四面一分,将麟儿等人团团包围。
觉明望了师弟一眼,也未言语。倒是觉虚什为礼道:
“掌门师兄,你已经把话说明了么?对于晚辈,我主张尽量容忍。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