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敢随老夫入内?”
龙女喝道:
“毒龙洞里的腐尸功,尚不过如此,桃花蛊瘴焉能困人?”人随影晃,跟踪而入。
麟儿见师妹鲁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说:
“作战之道,必怀大勇,那能和敌人绊气?如果失陷,岂不大糟?”
他正待飞身纵人,宝琉忙将他止住,低声劝道:
“不妨暂时冷静观察,真正发现弟妹遭受危险时,再入内援救不迟?”麟儿只得依她。
蛊幕里,隐隐现出两道剑芒,但宝琉灯光,无法完全透入,而里面的人影,如一幅红布,像在走马灯前,使人难于辨认究其实。
惠元和龙女,进入蛊幕之后,又是一番影像。幕中奇腥刺鼻,恶臭嚣人,宛如深山之中,落在地上的果实,经年累月,腐烂发霉之后,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绛雪丹这时发挥独有功能,一股淡淡荷香,直透心肺,但红雾毒蛊,具有障形之用,三尺之外,很难辨出人形,而且还有声之用,出语如同闷雷一般,无法及远。
元儿一入幕,即想缠住岷山师太,甚至想设法把人诱出幕外,用最厉害的方法把人除去。可是蒙蒙雾里,却不见人影。只觉红烟袅袅,环绕身前,愈形愈厚,一经走动,立即缭绕飘荡,附身而旋,有如一缸清水之中,滴入一杯桃红,略加搅和即成红色,流水旋动使人眼花。
惠元正在踌躇惊愕之间。身侧,一点轻微破空之声,激射而来,不是元儿耳精,几乎辨听不出。这是一种嗤嗤之声,明是红云散花针一类小巧暗器,红光相混,外面虽有强烈灯光之助,但仍无法辨认出来。惠元胆大心细,竟朝地下一滚,那暗器打来较高,从元儿身上掠去。一股轻风,随着暗器之后,猛扑而到。
惠元不由心说:
“原来这位邪门教主,苦炼蛊瘴,即具有掩蔽身形之用,毒蛊暗器,逼攻之下,使人防不胜防?”念头疾转,巧计随生,灵虎剑往上一撩,身子疾弹而起,并还使用麟儿传授的缩骨移筋之法,那身立即短了一截。双方来势都猛,元儿更是拼命,三尺之内,才看出人影一晃。
惠元本是“举火燎烧”之势,立把手腕一沉。剑化“断碧分叉”,身如陀螺疾转,剑屏立把身子封住,耳前但闻一声暴喝:
“无知顽童,犹图困兽之斗么?”
元儿陡觉剑身压力奇重,那一崩一绞之力,何啻千钧,几使灵虎剑脱手而出。“这样落败,绝不甘心?”元儿一反身,顺势将来力卸掉,沉腕带剑,迅如石火,因用缩骨功,剑式很低,趋避较易,终于将对方险招化去。
岷山师大全身已被烟雾环绕,除约略可见一条淡影外,全身各部均无法看出。惠元身式骤矮使她意想不到,急惊之下手朝皮袋一捏,一股浓烟朝前一冲。她却趁着元儿挥剑前扫之时,往斜刺里避去。略一缓气,正待使用毒谋,把元儿捕缚,龙女却打入阵来。
俏龙女胆大心细,只一入阵,却将背上金幢,项下玉佩一齐发动。这种威力,胜似元儿很多,那色带桃红的细点,如日光下所见空中尘埃,被幢佩返光,纷纷吸去。
蓦地,背上金幢光华顿减,寒风骤如潮涌直压而下,声后却响起清虚老人的吆喝:
“丫头,你还乖乖顺服祖师,瘴幕内,时间一久,你还想活命?除非你有不死奇方?”
霞儿不敢大意,反手把金幢带住,闪动娇躯,骊龙剑却顺势一卷,剑刃迎风作啸,晌若轻雷,朝清虚老人疾攻硬逼。
这一下出其不意,奇快绝伦,天惠真人,独剑神招,确有意想不到之妙。
清虚老人暗中骇然,手脚齐施下,虽然未曾受伤,但青缎衣袍,却划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剑口。
这当儿,岷山师太也赶来会合,一见师尊这等模样,不由顿吃一惊,忙用隐语动问,有无受伤。老人见这位异性徒弟,颇感关怀,立觉心花怒放,猛扑上前,立把她腰身一搂,朝后急纵,咧嘴笑道:
“为师一时大意,袍上虽然被贱婢划了一剑,但并未受伤,如今合两人之力,各个击破,必能擒获?”
突闻麟儿在外,冷笑道:
“只恐未必?”呛啷一声巨响,轩辕神剑出鞘。
宝琉立把手上灯光,剑上一照,但见青蒙蒙一道光华,朝蛊幕扫来。光并不强,但似专克制蛊毒瘴气所设,毒幕立冲开一条大缝。
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不由相顾骇然。师徒将真气凝诸右臂,正待合力猛击。麟儿两目闪光,满怀杀气,手中长剑一指,已朝岷山师太发话道:
“限你师徒赶快将这种害人恶物,当场用火焚毁,否则,定斩不饶?”
对手还未答话,四周围立响起一片蛇鸣。吱吱呷呷,此起彼落,山谷争鸣,群起应和。这声音和绝岭蛇鸣,殊无二致。不但麟儿感到心头一怔,连岷山师太,也觉事变非常,忙朝乃师打了一眼色,顾不得再和麟儿动手,竟从革囊之内,取出一支玉瓶,将盖子打开,也不知内中储了何种药液,竟能吸取空中毒瘴。瓶内嘶嘶作响,空中毒氛,立即变淡。
周围蛇鸣之声,越来越觉凄厉,使人听去,不但魄动神摇,而且头脑昏脑胀。
麟儿忙用传音之密,招呼惠元和龙女,令其速退。两人也突觉事变非常,只好暂时把敌人丢开,与麟儿会合应变。纵出幕来,惠元惊问道:
“麟哥哥,这是怎的?”麟儿摇首不答,一双精眸,往四周不住扫掠。
一阵凄厉无比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划空传来。
宝琉惊道:
“这声音好熟?”龙女也皱着眉头,凝神倾听。那笑声,发出之后仔细再听,却又为之寂然。
麟儿自语道:
“奇怪!如果是她,何至变成这样?”
宝琉心头大骇道:
“你是说她是……”
麟儿凄凉一笑,忙用话岔开道:
“真相未明,暂勿臆忖,以她为人,恐不至于变成这模样?”
宝琉见那蛊毒烟幕,瞬息间,变成一片淡淡轻烟,立被林中夜风吹向四处,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并立一处,面上煞气直透华盖,老人独目还闪闪生光,不住朝四周扫射,两掌微合胸前,分明凝聚内力,准备来人现面之后,竭全力一搏。
灯光晃动间。西北边,枝头一响,似有重物堕地,一缕银光,耀眼生花,朝着得人立处,扫描而来。
突闻那凄厉笑声,锥心刺耳,一条人影,在银光包围之下,缓缓前移。
那是一位身着蓝衣,披头散发的少女,婷婷玉立,但身子似乎僵直,怀中抱着之物却如一弯新月,形式奇古的炼银巨斧。她仰头挺胸,嘴角间挂着一丝冷笑,不时用手把垂着的长发,往肩后掠去。
惠元惊叫道:
“武姊姊,麟哥哥就在这!”他因自己是武蓉所救,对他特具好感,一耸身,往前便跃。
麟儿见武蓉行动诡异,本有疑心,但一时又不好把元儿喊住。他性儿最急,对人友爱逾恒。扑近蛇女身前,长揖为礼,笑唤一声:
“多日失去姊姊行踪,麟哥哥和霞姊姊们,找得好苦?”
武蓉也不还礼,停身之后,一双妙目,却不住在元儿脸上打滚,倏地颤巍巍一声娇笑,这一笑,异常娇媚,清脆悦耳,袅袅余音,历久不停,把元儿也弄得忍悛不住道:
“妹姊,快和麟哥哥见面吧?”
蓉儿两手捧心,媚笑道:
“你不是陈惠元么?干嘛还在这里?”
惠元恭谨答道:
“途遇敌人,在此剧战?”
武蓉怔了一怔,一双妙目左右流盼,忽把眼光落在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的身上,把手一指道:
“你是说那独自老儿和那中年女子?”
惠元点头道:
“他用蛊毒厉瘴,想危困我们?”
“蛊毒是有形之物,我为什么没有见着?而且他们是正人君子,如此携手,正好收合作之效,为什么随便诬人,据我看,你把人弄错?”
元儿见她一口否定事实,一时作声不得,但又不好拿言语顶她。武蓉很柔媚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身子也靠了拢来,一对双峰,几乎触着元儿胸口。
惠元大吃一惊,他对武妹妹一不敢。心存半点邪念,忙把身子朝后一退,但肩上却如一把铁钳,被武蓉全力扭住,半点动弹不得。
惠元怀着满腔错综复杂的表情,正待朝麟儿招呼,不料武蓉拿手在他脸上轻轻一刮,大声娇笑道:
“你模样生得好极了.长日里,姊姊想着你呢?”她手上新月形手的利斧,在灯光照耀之下,射出万缕寒芒,使人不寒而栗。惠元见她举止不正,不觉心头大吃-惊。暗道:
“武姊姊虽出身邪门,但本身极为方正,否则,麟哥哥不会理她了。况她爱的还是盟兄,如今,他人在此间,不去睬他,反而向我胡缠,真是岂有此理?”念头一转,悚然而惧,立凝运全力,把身子朝后一闪,想就势挣脱。
说是迟,那时快!武蓉把悄脸一沉,大声喝道:
“我那点配不上你?竟敢如此刁难?”斧光摇曳,式演“武丁开山”朝惠元头上狠狠便劈。
元儿又气又急,移筋缩骨,右掌朝上一卷,“金丝缠藤”一举即把利斧打斜,人也脱身而出。
武蓉见他狼狈不堪,不料反而大乐道:
“妹姊和你闹着玩的,这样紧张干啥?”
惠元尴尬万分,哭笑不得,只好朝麟儿招呼道:
“麟哥哥,蓉姊姊可变得反常?”
麟儿龙女和宝琉,早已飞身掠来,三人眼睛里,都含着满眶热泪,柔声招呼,语意殷勤,麟儿更是开怀备至。
武蓉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住乱转,对这几位少年男女,似相识,却又漠然无关。
怀中抱着的利斧,一看即使麟儿怀疑:
“这不是蓉儿兵刃?”
斧柄为青铜所制,铜绿斑斑,似是埋藏很久,新近出土之物。斧面上,刻有篆文,麟儿与武蓉相隔极近,仔细把篆文一看,斧名新月,附有颂文,云:
“神斧新月,极世之奇,入水伏蚊,陆能断犀。”
麟儿不由暗自心惊道:
“她如何会有这种宝刃,人也变得反常,我不免暗中一试?”遂走近武蓉身前,拉着蓉儿的手,正待出语再问,突感到武蓉的手,其寒透骨,迥异常情。-怔之间,武蓉突把左手往麟儿际腕便扣,左手五指,柔中带韧,真力绵绵,不断而出。麟儿却不缩手,住她缠住,两眼却往视她的臂腕,灯光照射下,突发觉她手腕上,似有一缕红丝,分透五指。
龙女也在一旁,惊叫道:
“这是五毒手?”她关心爱侣被伤,却又不愿与武蓉为仇。这些地方,都表现出龙女的存心仁厚,她把握着武蓉左臂,满脸惶急道:
“武姊姊,我们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为什么对他这样?”
武蓉突把悄脸一沉,低声喝道:
“谁叫你们唆使元儿,不和我好?”
元儿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说:
“这真是含沙射影,诬人之极?”
龙女也觉心头泛怒,深感好意成仇,不由把五指稍凝真力,猛觉手掌微麻,忙松手后撤。
武蓉也松去麟儿的手,缓缓后移,手挥新月神斧,冷笑道:
“你俩人已中了我绝世神功,还不乖乖就范?”
麟儿一脸严肃,脸色泛青,低着头正在运功力,排除手上余毒。
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立朝武蓉身前一扑,笑问道:
“姑娘,你手上兵刃,到底是何人所传?”
武蓉含笑道:
“九顶神物,自非小可,师门渊源,恕我无法奉告?”语声略顿,立把话题一转,续道:
“两位老前辈,恕晚辈眼拙,但一视即知为正道中人,请赐大力,勿让这几位逃脱。
周围半里,已布下不少高手,务期一网打尽?”她语音急促,粉脸也变成铁青,朝着麟儿龙女,似有切齿之状。前后不过片刻,在行动上,她变化最多,便直使人无从捉摸。
麟儿不由纵声大笑道:
“这是泾渭不同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人各有志,谁也无法勉强。武姊姊,你既然想把我们一网打尽,眼前,我手上不是正中了你那五毒功力么?何不趁我功力未复之前,立即行动,再迟片刻,恐怕你没法达成愿望了?”
这一种笑,实际上比哭还难受百倍,麟儿分明伤心已极,才作出这种违心之言,目的在于感动蓉儿,让她们逃走。
武蓉毫不理会,仍挥斧前移,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竟分两面包抄而来。
麟儿手执双铙,纵身而出,铙迎双斧,手腕下沉,一阵耳饶声,紫光白芒乱晃。蛇女和麟儿,双方身子,微退半步之后,不住游身疾走,似乎彼此均有忌惮。那新月神斧,此时已迭见威力,斧面烁若烂银,起落之间,寒风飒然,崩力奇重。
蓉儿身法之怪,更是前所未有。她对麟儿钹招,似乎满不在意,涉凶犯险,勇不可当,似欲从奇险之中,制使敌人。这种打法,初看似凌乱无章,仔细观察,却是巧奥逾常,而且手法身法,都自成一格。
岷山师太和清虚老人,已使用天都剑和一对肉掌,乘隙蹈虚而进。四人成一堆,五丈之内,狂风如涛,彼此手法均一气呵成,缠斗总在九十余招之上。
麟儿对武蓉,总心存顾忌,而且臂上余毒,并未完全痊愈,双铙难于发挥全力,对方双掌一剑,更是功力惊人,着着崩来,衣飘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