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岷山南北,紧接着颜喀喇余支,一岭巍然,高拔云霄。因为山多云气,远观近视,只觉白雾弥漫,春去秋来,历久如此。山多岚瘴值风和日丽之际,惠风舒冰,絮云片片,掠地争飞。文人墨土,每以此为悦目奇景,登高俯瞰,不是云海翻波,便是轻云如絮,山色连天,瞬息万变,似觉宇宙之奇,直令人观之不尽。黄梅之季,其地多雨,山上积云,湿度常常饱和,而且云际颇低。
此时,只须登高大声疾喝,便是一阵豪雨,不知者,以为叱吒之人,身怀异术,可以呼风唤雨,究其实,不过云中水气,过份饱和,一受音波打扰,水气中分子平衡顿失,即成骤雨,能知其然,自不为怪。
可是,就在这种季节,下是梅瘴之期,不用上山,就在山麓附近,便闻一种奇腥怪味,久立其地,可以中毒,当声昏绝。
还有,此山险峻异常,峭壁绝崖,粗藤怪树,云光山色,使人目眩神迷,一入其境,绝难平安下山,甚至有那性格倔强的人,一经迷失道路,立便到处乱冲乱撞,到后来,左有深溪,有有绝谷,前无出路,后有云迷,弄得筋疲力竭,活活饿死。山上,蛇物特多,长短扁圆,粗大纤细,五颜六色,应有尽有。这一怪山,附近居民,均谈之色变,称为绝岭。
徐袁二老,尽两日脚程,竟把马车躯到绝岭南麓。趁着麟儿尚未下车。徐庆民已转过头来,郑重说道:“我兄弟感公子为武林中一代高人,故甘冒大不讳,把你们送到此处。听先辈传说,这山上潜伏着一位绝世高人,个性奇特无比,素以豢蛇为业?依山形之险,独具匠心,潜居之所,无人敢近,因为这种蛇关系,他由蛇胆胞中,制炼了一种药液,可解百毒,如能求取一点,你那三位同伙,定必有救!”
宝琉一听,心里顿觉一惊,忙隔车而言道:“难道他们两人,还在人间么?”
袁杰笑道:“就算人已死去,那特制蛇胆药物,定必存久留,如能获取,就已达到目的了!”这老头,竟不再俟麟儿回答,却朝龙女笑道:“你们姊妹两个,须留一个照顾病人,山上云雾极多,你姊姊臂上有灯光,寻路较便,最好由她陪伴季小侠,一道上山,不知你意下如何?”
龙女爽朗笑答道:“我们虽非同胞姊妹,但情感却胜似亲生,我陪她陪,谁都一样,根本不须考虑。”随说,立着宝琉,随麟儿上山,自己却抱着琼娘,坐在第一部车子里,等他们携药返来,以谋搭救,麟儿朝师妹认真嘱后,才和宝琉一道上山。
这正是黄梅时节。从山麓直达山顶,云腾雾翻,只感白茫一片,什么也难辨认出来。
山径一条,宽若两尺,道两旁绝壁如立,峭石磷峋,古木横枝,藤萝遍地,一滴滴水珠,如同疏雨一般,落在身上,一阵阵的湿气,不断扑鼻而来。
麟儿被山形吸引,仰着头,凝眸上望,宝琉如同散花仙子,粉脸含笑,静待一旁。
蓦地,他脸形一整,缓缓携着宝琉的手,将她娇躯带的更近,郑重说道:“姊姊,再险恶的形势,我也见过,但决没有这山诡秘逾恒,不信,你瞧!”
宝琉顺着他手势所指,凝目望去,不由娇笑道:“论眼力,我比你差得更多了,望了半晌,除白云漠漠外,找竟什么也看不出来,你说多气入?”最后一语,竟是回眸一笑,百媚横生,宝琉平常举动,极为含蓄,故美在静的一面,她不若龙女的天真直率,但处处显著成年人的温柔。这一笑,笑得娇媚异常。
麟儿心中一动,搂着姊姊吻了一吻,然后解释道:“山中云气,稀薄不一,如走马灯一样,变化万千,据我看,隐居此山的人,能夺自然之奇,功力一定特别,我们不宜粗心大意,以免失利误人,你道是否?”
语犹未竟,宝琉惊叫一声,一手抓着麟儿,往旁边一纵,但山道狭隘,两旁又高,不是武功精纯,用贴壁揉升法,几乎无从趋避。麟儿知道,宝姊姊绝不是容易受惊的人,这一叫必有所见。回眸望去,也不由暗吃一惊。
原来绝壁之上,毛竹横生,遍地皆是,在那柔枝翠叶之中,竟有物蠕蠕而动,仔细望去,原是许多怪蛇,最长的,不过一尺六七,短的如同蚯蚓,全体碧绿,和竹叶颜色一般,腹部两边,各有一条白纹,头大颈细尾巴尖锐,尾端色呈红褐,红信长吐状极恶丑,宝琉浅胸起伏,粉脸微变,锐叫之后,手指竹上,低语一声“蛇!”
麟儿博览群书,知道这是一种含剧毒,动作奇迅,身有保护色的一种毒蛇,名叫竹叶青,人畜被害,立时昏迷发热,口吐白沫,不到两时,即毒发身死。这东西,原是热带之物,想不到西蜀山地,竟也滋生这种毒虫。忙搂玉人,急道:“姊姊,快拿灯光照他!蛇目不耐强光,必可将它扫退,否则,用掌这把它击死!”
宝琉动作奇快,不待玉郎语毕,已顺手把蛟罩揭开,一道强烈紫光,往竹叶之间扫去。蛇性最喜潮湿阴暗,一见灯光,立即把一缩,身子一转,只闻丝丝之声,此起彼落,竹枝摇曳,群蛇弹身往前直冲,籍着胸部厚麟,开合随着细尾卷,易挂枝头,竟和松鼠-般。穿枝渡叶,引起一阵竹涛,朝山上窜去。
麟儿也为之错愕一阵,深深叹息道:“头阵即有如此之势,愈往上行,必属更险,如非取药,我和姊姊真不愿树强敌!”宝琉微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给我们遇上时,也只有放手去干,无法顾忌许多了!”她牵着麟儿的手,朝下—跃,又回到那崎岖陡峭的山道上,暗里一提真气,朝前直冲。
阵阵幽香,送到麟儿的鼻内,使人颇涉暇思。麟儿耍赖,故把真气一松,脚不加力,这无异于把自己着玉人携着飞行。宝琉立即发觉,回眸一笑道:“你专门使坏,我不和你跑了!”正待把手甩开,麟儿已用力将她素手握住,笑道:“无论天涯海角,我们彼此缠定了,那能轻易脱手呢?”宝琉轻轻地碎了他一口,粉脸微红,娇艳得像一朵玫瑰,循着山径,双双朝上。
前行数百里,山径已迷,白云飘飘,大雾弥漫,树大逾围,蓑草没胫,峭石林立,绝壁撑云,四周怪风旋起,絮云浓雾,受着狂风一卷,如大海惊涛,波翻浪涌,指顾之间,令人目眩神摇,四方莫辨。
宝琉心中忐忑难安,但可不敢明告玉郎,如让他方寸一乱,失去镇定,说不定即为对手所乘,爱之适足以招害,她原精通佛理,忙垂帘内视,反空照明,皓腕微抬,用强烈灯光,往四周扫射。说也奇怪。
灯光探扫之处,只觉白茫茫一片光影,三丈之内,尚可辨物,过此则模糊不清。宝琉忍不住笑了一笑道:“据我们业已中伏,可不知大恩师在雪山传艺之时,对奇门异术可曾谈及?”
麟儿略一寻思,忙道:“奇门遁甲之说,本为术数之一种,其说不一,有谓太找造甲子,风后得演遁甲,其法深幽隐秘,未易探窥,故谓之遁,因师得儒道精华,深习易理,认为遁甲之说,起于‘易纬干繁度太乙行九宫法’,以乙丙丁为三奇,以戌已庚辛壬癸为象,以甲统之,配以九宫,循环推广,变化无穷,如能引用自然演变之奇,配以地形之妙,虚虚实实,以之行兵布阵,可克敌人,绝非人俗所传,那种神怪不经之说!”
只听得宝琉暗里点头,不由喜孜孜的娇笑道:“这么说来,你该算是老于此道了!”
麟儿天真地笑了一笑,答道:“虽曾涉步,但学而不精,且从未致用,只好触类旁通,遇上之时,沉着应付!”
“弟弟不妨细看,眼前景物,业已可疑,只恐中了道儿,尚犹未觉呢?”一语提醒了麟儿。他凝立当场,朝前望去,不由摇了摇头。宝琉惊道:“难道你看不出一点端倪么?”
“这是太乙迷宫之术,利用这等天然复杂地形,还加上此地云雨浓雾,助长声势,无怪我们一点门路也看不出来!只好硬闯!”他已把师门玉笛,拔了出来,横笛便吹,笛音最易,散入长空,如东风舒柳,百鸟齐鸣,群花怒放,不一会,那声音,又从四面八方,回了过来,本是一笛横吹,这时,似有千百支笛子,先后齐响。麟儿星眸如睁似闭,五指齐飞,俄儿,宫商泛微,罡气天来,雾滚云翻,枝摇叶动,回音阵阵,疑疑从四方八面连续飞来。
回音共鸣,使声音愈来愈高,宛如千军万马,突围而至,连宝琉有至高的玄门造诣,也觉得神魂不定,芳心悸动!美麟儿似在全神用笛音,一双星眸,业已垂合,蓦地,笛音悠长,高兀无比,四周围,落叶纷飘,不待回音骤至,麟儿已划然中止,人从地上,缓缓立起身来,朝着宝琉笑道:“姊姊请跟着我的身后,切莫离开,如遇突袭,以灯光开路,用宝剑拳风,对付他们。”
宝琉罗袖掩口,轻轻浅笑道:“你这叫硬打硬闯,山主人遇上你这种暴客,真要笑破肚皮!”麟儿笑了一笑,也未答言,怀中抱着玉笛,微一矮身,却朝着东北一处绝岩,飞身而上。
宝琉也随着玉郎,跟踪而至。岩面凸凹不平,异常潮湿,青苔满布,滑不留足,茫茫浓雾,笼罩四周,山形之奇,就奇在形势综错复杂,使人望去,似乎困居斗室,四周无路可通。呼呼风声贯耳,蒙蒙细雨中,偶有几滴骤雨,但麟儿和宝琉,因周身有罡气相护,微雨水滴,相隔身旁,犹有三尺以上,立即纷纷飘落。宝琉灯光,朝前扫射,无意之间,似发觉地面上有丝丝银光,映在眼前。麟儿目光虽利,但以山间蜘蛛虫属,能吐丝之物极多,当下也不在意。宝琉笑道:“地下银丝漫牵,不知是何虫类?”随说,莲步微前,无意间足踏丝,瞥见一条黑影,电射而来。麟儿就在宝琉身后,大喝一声:
“宝姊留神!”
随手拍出一掌后,立搂着宝琉细腰,朝上一跃,但掌风打出,吹动其他银丝,平地黑影连晃,一股微腥掠鼻而来。宝琉和麟儿,无意之间,嗅了一下,彼此似觉心神一荡,忙将真气运行,别无感觉,仍落回原地。地下银丝,因掌风扫击之后,此时业已无存,宝琉娇波微转,浅胸起伏,似有余悸,朝着麟儿望了一眼后,低声笑道:“这是什么毒物?能有此种奇快身形,适才瞥见之间,似是一种蛇类,你可知道么?”
麟儿见她脸带微晕,眸同秋水,双眉叠翠,细语款款,喘息微微,不觉心神一荡,暗道:“这位姊姊,平日间深情不露,极自矜持,如今两人同在一起,情感较为流露多了!”遂笑道:“这大约是一种最厉害的毒蛇,可惜天赁师伯,不在此地,否则必有克制之法。”麟儿以为自己无心,惹她伤感,不由顿吃一惊,正待设词询问,玉人忽微笑低语道:“此刻我似觉异常慵困,心绪也杂乱无章,岩头湿多苔,无法憩息,何不就近处山洞,跌坐休息一番,待慵困既除,同闯山地,你意如何?”语罢,竟望了麟儿一眼,双眸里发出一种异样光辉,那似含有某种渴望,以宝琉的文静幽雅性格,似不应有。
麟儿心中一动,暗道:“奇怪!”但不忍稍拂玉人心意,一瞩前方情形,东边正是陡峭岩壁,忙道声:“姊姊留意,随我来!”挫腰抖臂,双足一弹,人如骛乌腾空,奇快无比,下附之处,正是绝岩底部,岩顶前伸,底部裂开数处,中可容人。
宝琉忽地娇羞满脸,怔怔的朝那隙罅石洞看了一眼,举止异常。麟儿心中大疑,忽觉一阵奇香,非兰似麝沁彻心脾,这幽香原从宝琉身上发出,不过,在平时,香的感觉决无如此敏锐。这是女人诱惹异性的幽香,不但可使人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和需要,更可使男性们脑海里浮出种种幻想,色与香,原是相辅而成!一股强烈热流,如同电闪一般,从丹田之中,直向四肢推出,上冲脑际,下及泉涌,不须臾,心脉怒张,呼吸急促,一抹红霞,从麟儿秀颊,直透眉梢。
美麟儿,剑眉微理,眸若晨星,闪闪青光,却在宝姊姊的脸上,不住打量。她原生得美似碧落仙霞,除了霞妹妹,人世间已无人可及,此际在麟儿眼中,更觉得琉姊姊的可爱,而且要从她的身上,获取一种强烈的需求。琉姊姊似惊似喜,齿弄罗巾,娇艳欲滴,含羞带笑道:“弟弟,你干嘛这么傻啊?岩罅石隙,可避风雨,稍为坐息,默察山头变化,谋定而动,岂不胜似闯?”麟儿笑了一声,紧握着宝琉素手,彼此手心,其热如炙,微一耸身,朝右边石隙奔来。
裂口之内,足可容人,石地平坦,垫以狐皮虎革,即可坐卧起居。麟儿稍费张罗,解除兵刃,即朝地下一坐,宝琉侧着身子,却在一旁拈巾弄带,不肯立即同坐下来,但臂上的灯光,和身上的宝剑,却都放在地上。这时麟儿似乎已失却控制,起身拦腰一抱,把她搂个满怀。
胸前鸡头肉,软中带硬,使人神魂飘香,两人脸偎着脸,口气舒兰,心头鹿撞,麟儿低唤一声“姊姊!”宝琉却应了一声:“弟弟,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