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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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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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终于升了上来,夏季的阳光总是来得早一些,正好将那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哨兵们的身上。哨兵听到身后店铺的开门声。转过身来,在他警觉的这一回眸中,陈老七仍在目瞪口呆。
  “蒙古人?绝对不是!金国人?好像也不太可能。”陈老七心中暗忖。他怕引火上身,转身想关门大吉,不料却被人叫住了。
  “店家请留步!”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低沉。似乎怕惊扰了军士们地沉睡。
  陈老七转头一看,见一年轻的西域模样的人带着数十名军士走来,看上去像是个大官的样子,而其他人却都是汉人模样。
  那年轻将军模样的人抬头打量了一下门面。笑着道:“老伯是这陈家粥铺地掌柜?”
  陈老七见这年轻将军说话十分客气,大感意外,连忙恭顺地回答道:“回将军,这个铺子正是小老儿祖传的薄产。”
  “哦,你店中有多少粮食?”年轻将军问道。
  陈老七大感不妙,以为这位将军想将自己的粮食充了军粮,但观对方人人身上都带着剽悍狠鸷之色,身上分明沾着点点血迹。哪里敢隐瞒:“尚有两百来斤白米!”
  “陈掌柜,你家中的伙计会做面食吗?”年轻将军又问道。
  “会倒是会,可我这店中没有白面。”陈老七道。
  “无妨,我会派人给你送来几石白面,你只要将白面蒸成馒头就行。”年轻将军道。那将军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币,递到陈老七地面前:“这是工钱!”
  陈老七大吃了一惊,瞪着那黄澄澄的金币,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事情让自己碰到。
  “收下吧。这可是来自西域的金币。精美非凡,在中原价值要比等重的金子要贵得多。”年轻将军笑着道。“我的部下还要在此驻扎一些时日,有一营兄弟整整一百人借用你这店铺,还有你店铺内的伙计,你要是不收工钱,有人会毫不犹豫地砍掉我的脑袋,我的脑袋只有这一个。”
  他地护卫哈哈大笑,他们的眼光齐瞟向另一边,总军法官西壁辉正“不怀好意”地远远盯着他们看。
  陈老七唯唯诺诺地收下了,他可不是因为见钱眼开,金币虽好,可是在军队面前,借他一百个脑袋他也不敢。他是害怕若是自己不收下,会招这位掌兵者不悦,丢掉自家脑袋就万事皆休了。勤俭持家虽重要,可是没了性命,再勤快也没用。
  “你院中有水井吧?”
  “回将军,小人院中有一口井。”陈老七道。
  “我军将士醒来会用到你这水井,马也要饮水,到时候就麻烦陈掌柜提供方便了。”年轻将军道,“你若是能弄来喂马的草料,我还可以另付你钱。”
  “小人不敢。将军仁义无双,敢问将军尊姓大名?”陈老七恭敬地问道。
  “我可不是什么将军。”那人淡淡一笑,旋即面色一整,“我乃贺兰国王麾下,贺兰军先锋校尉官铁义是也!我家国王才是真正的仁义,陈掌柜不必害怕,若是有我贺兰军士在你这店内拿了不应该拿的东西,陈掌柜尽管找我来诉苦,我会亲自砍下他的脑袋来偿还你的损失。”
  在陈老七愣神的时候,铁义已经带着从人离开了。
  陈老七看着铁义地背影,看了看手中货真价实地金币,再看了看还在门廊下沉睡的军士,心头百思不得其解,充满了疑问。


第二十七章 瓮山泊(二)
  居庸关上,赵诚思潮起伏。
  两边雄奇的峻岭之间,居庸关扼其关键紧要之处,自古是兵家必夺之地。然而关防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誉,可是却轻松地落到了赵诚的手中。赵诚登上月楼,极目望去溪谷中清流萦绕,翠峰重迭,那青青大山的秀色让人心驰神往。然而关城之内的墙脚还残留着点点黑干的血迹,与这号称“燕京八景”之一的“居庸叠翠”胜景格格不入。
  浩荡雄关,不过是一个死物,它既不能抵挡北方的游牧民族,也不能抵挡南方的统治者。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关内关外的鲜血流得更多一些。现在赵诚也参与到这个流血游戏当中。
  “禀国主,曲律要见您!”一名医官过来报告。
  “知道了。”赵诚回过神来。跟着手下往关内走去。
  曲律终于从昏迷中醒来,这多亏了他本身的强健的体格和赵诚的精心照料。他的脸色仍十分苍白虚弱,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无数承受这种创伤。
  “曲律,你醒过来了,这真是一件大喜事!”赵诚开心地说道。
  “你还活着?那说明可汗已经不在了。”曲律道。想起这件事,他就又有些哀伤。
  “是的,我已经击败了他,所以他就不可能还活着。”赵诚道,“你应当知道,战败者的下场都是一样的。窝阔台不可能臣服于我,我更不可能让他还活着。”
  曲律双眼赤红,却没有愤怒。赵诚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却没有。
  “若是我战败了,你也会我伤心吗?”赵诚问道,“你也会为救我而甘愿自废一条胳膊吗?”
  “我不知道。”曲律道,“你若是被可汗俘获。我当然会为你求情。这跟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不一样。”
  “不一样?仅仅是因为我是臣子,窝阔台是可汗,我不管为了什么,都不应该反对他,我战败那是咎由自取不应该得到同情?”赵诚反问道。
  曲律低下头,喃喃道:“我不管你有什么雄心壮志,一个人若是不忠,他就称不上是豪杰。”
  “但若这位豪杰所臣服的上位者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呢?比如你曲律。你当然是豪杰,但我认为蒙古可汗不值得你去效忠,你不过是帮凶罢了。”赵诚道,“评心而论,你难道就没杀过无辜之人?”
  “我承认我是杀过手无寸铁之人,我只是……”曲律想为自己辩护,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遂又道。“我如今已经再也不能使箭了,不过是一个废人,什么是功名?都已经不重要了,我还是安心当我的牧民吧。你放心,我对一切争斗已经不再感兴趣。”
  “你要回阿勒坛山下地家乡吗?”赵诚问道。“这样也好,等你的伤完全好了再走。”
  曲律轻蔑地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心头又是一阵哀伤:“不必了,我一天也呆不住了。你知道吗?在昏睡中。我梦起了阿勒坛高高的雪岭,梦想了碧绿的草原,还有好云朵似的羊群,那里才是我应该老死的地方。”
  “那好吧!”赵诚答应道。曲律的话让赵诚想起了过去生活地点点滴滴,只是那过去的日子早已经离他而去,赵诚已经回不去了。
  曲律虽然对赵诚还是一百个不痛快,但他已经放弃了为窝阔台尽忠的心思,赵诚也就不再阻拦他。给了他两匹马和一把刀,一些干粮和水。
  曲律跨上了骏马,只说了一句话:“你若是也像我一样不想再为野心和权势而活,就到阿勒坛山下来,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乡。”
  说完,曲律就策马出关,一路往北方奔去,再也没有回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赵诚的名字。大概是他认为赵诚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安答了。
  从夏营地转移到秋营地
  又从秋营地转移到冬营地
  学会了拾粪、捉牛犊
  哄起春季里的小羊羔……
  学会了套上犍牛游牧去
  我成了一个地道的牧子……
  曲律一路放歌。他地嗓子不算好,将这首充满情趣的牧歌变成了一首充满悲凉之意的牧歌。他脚下没膝的青草伸向远方。直到遥远的天边,连接北方地沙漠与戈壁,指向他回家的路。一只雄鹰在空中盘旋,时而发出一声悲怆的鸣叫,让蓝天下的人们为之黯然神伤。
  赵诚站在居庸关外地最高处,目送着旷野中曲律萧索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赵诚有种望尽天涯路之感,他摇摇头,将一切与功名无关的事情甩掉。他再一次凝神着自己的军旗,赤色军旗让他打起精神来。
  今日长缨在手,正是缚住苍龙时。
  这样想着,赵诚的心情就变得明朗起来,登临高处,天涯尽在他的审视之中。
  一团骑兵雄纠纠气昂昂地立在赵诚的面前,等待着他的命令。
  “禀国主,我部已集结完毕,恭请国主下令。”叶三郎踌躇满志地走了过来。他所统领地一团,补充了一下人手,将再一次直奔蒙古。
  “你部的任务都清楚了?”赵诚问道。
  “回国主,属下已经清楚了,本部一团骑军奉命游击蒙古,专事搔扰,不让蒙古人有喘息恢复之时。”叶三郎回答道,“国主还有何吩咐?”
  赵诚想了想道:
  “第一,你部专事游击。游击的精要在于不与敌正面交战,以‘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为准绳,集小胜为大胜。”
  “是,国主的意思是说打不过就跑,我叶三郎可不是好惹的,他们若是找上来,我可不会放过他们!”叶三郎道。他见赵诚面色不善,连忙改口道,“属下遵令,一定尽力保住有用之身,最大地打击敌人。”
  “你要给我记住,我希望他们尽可能地完好无缺地回来。”赵诚道,“我们已经失去太多的儿郎了。”
  “是。”叶三郎道。
  赵诚点了点头道:“第二,要让蒙古人受到损害最大。眼下并非以斩首多寡来计较。蒙古牧民们若是发现一只羊要病了,通常会将这只病羊杀掉埋到地下,以防整圈羊都得病,让自家血本无归;蒙古人的札撒又不准弄脏水源,当然也是为了防止人畜出现疫病。你可以设想一下,若是一只病羊被抛进河里,任其随波逐流,散播病害。会出现什么情况?秋天时,草原上天干物燥,百草枯萎,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极易酿成大祸。所以蒙古人的札撒中又规定不准生野火。我所说地你可明白?”
  叶三郎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地额头,心里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们这次独立一部深入草原腹地,不再有后援。一切都要靠自己。所以,你身为领兵之人,一定要小心谨慎,多与左右商议,谋定而后动。你每隔两个月向中兴府通报一次情况,若是军士疲惫,思乡心切,立刻回来。我再派别人领军替换你就是了。总之,我会不让蒙古人得到喘息的机会,但也不想让你们枉送性命。”赵诚道,“你去吧!”
  “属下遵令。”叶三郎道,转上走了几步,又返回道,“国主若是回到中兴府,家兄若是问起三郎。还请国主多照顾一二。”
  “我会告诉你地兄长耶亥首领。他的三郎将是我的冠军候!”赵诚嘉勉道。
  叶三郎闻言一愣,却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恭敬地跪拜,兴冲冲地跃上战马。他的部下也纷纷上马,跟在叶三郎地身后,再一次踏上了远征的路途。
  陈不弃看前叶三郎消失的背影,轻笑道:“国主,叶三郎刚才那句话并不是邀功的意思。”
  “那你说说看,他要我照顾他兄长,到底是什么意思?”赵诚反问道。
  “回国主,明珠族或者是其他蕃人,自古以来都是独立于各个朝廷之外,部族首领的头上都有各种各样的头衔,朝廷对他们一般都是羁糜优待,蕃人也是我行我素,只要谁给的好处多就依附谁,时叛时降,反复无常。大概是因为他们大多身处深山老林,各个朝廷的大军剿之不清,又耗费军资太甚,只得优待他们。”陈不弃道,“眼下国主对蕃人也是如此,但国主最终还是要蕃人部落彻底瓦解,文武相济,尤其是关西、陇右之蕃人,因为那里地土地利于耕种,又是我贺兰腹地,国主志在必得,以利国用。叶三郎身为国主臣下,也有不少年月了,他自是了解国主可能的雄才大略。所以他的意思其实是说,若是他的兄长对国主有不敬的地方,看在他对国主效忠地份上,担待一二。”
  “哈哈!”赵诚大笑,“不弃说得好。叶三郎平时在我面前常表现出性情嚣张的样子,确实有些过了。”
  “是啊。”铁穆道,“三郎一直在我军中,虽然颇嚣张无礼,在我面前还比较恭顺。按理说他在国主面前应该更恭顺才是。”
  “铁兄这还明白?”萧不离笑道,“他若是不表现出嚣张的样子,国主要是想教训张士达、凌去非,就找不到一个反例了。这是他最聪明的地方,他越是嚣张,国主就越是会注意到他,而且他还很懂得分寸。”
  “人心真是件复杂地事情!”铁穆张大了嘴。
  赵诚大笑。他吩咐众将点集兵马,结束休整,告别居庸关,纷纷怒马戎衣下燕京。


第二十八章 瓮山泊(三)
  燕京西,瓮山①下。
  日落时分,凉风习习,湖面清波荡漾。在夕阳的映衬下,湖面泛着颗颗金子般的色彩。瓮山泊的岸边,垂柳依依,千万条绿丝绦将枝条伸到湖面,引得条条小鱼争着跳起,将那片片嫩叶当成食物。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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