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唐军。
刚过中午,近五万唐军便乱糟糟的收拾起家当,下了度索原,这灰溜溜的被人家逼得移营,士气本就不佳,再加上焦渴难耐,士气更是低落到极点。
数万人走在路上,那是稀稀拉拉,有气无力,像一群乞丐多过一群军队。
裴寂看着这一幕。脸上阵阵发热,心中不禁叹息:难道,我堂堂裴寂,就只能舞文弄墨不成?不行,这次只是一个意外,下一合,我一定要扳回来。
然而,他没机会了。
“杀——”
忽然间,四下呐喊声大起,无数赵军气势汹汹从四面八方冲杀而来,霎那间,铁蹄滚滚,席卷而来。
不好!
裴寂大惊失色,他万没想到,李靖会选在这要命的时候发动攻击,慌忙道:“快,全体列阵,迎敌!迎敌!”
“快列阵。”
事出突然,数万唐军乱作一团,便想仓促列阵。
“杀——”
不过,赵军根本不给唐军列阵的机会。快马如风中,六千精骑赵军一头凿入唐军阵中,立时间,便将毫无阵形、士气低落的唐军杀得是落花流水。
随即,数万赵军步卒蜂拥而来,士气高昂的他们按着唐军就是一阵狂扁。
于是乎,‘杯具’发生了:
唐唐近五万唐军啊,被不到四万赵军一通乱拳,直打得鼻青脸肿,竟没撑过半个小时,便兵败如山倒,哗啦啦,哭爹叫娘中,逃得是漫山遍野都是。
怎么会这样?
裴寂见状,一脸呆滞,欲哭无泪。
“总管大人。”
一见不好,冯立等人赶紧寻着裴寂:“大势已去,还请速走。”没办法,这裴寂虽然打仗无能,但毕竟是李渊的宠臣,诸将还真不敢撇了其逃命。
“好,好。”
裴寂一脸的失魂落魄,也顾不得风度了,在诸将的簇拥下,杀出条血路,向南方抱头鼠窜。
一见主将们都跑路了,众唐军更是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疯狂奔逃。
赵军尾随追击。大捷。
……
战后,赵军点计战果,歼敌一万五千余人,俘敌近三万,裴寂等唐将仅剩五百余人逃入临汾郡,几以身免。
一时间,唐军的这次惨败,震动山西。
其实,要说裴寂,不能说没才华,当个谋臣、说客,还是挺称职的,但军旅之事,实非其所长,他就是一纯粹的文人,虽熟读兵书,但对实战一窍不通。
结果,裴寂的不自量力,再加上李渊的识人不明,终于酿成了唐军度索原的这次惨败。
说来可悲,唐军前、后、左、中、右、娘子军,共六大野战军团,先是被李靖干掉了李元吉的后三军。然后是武士彟的前三军,结果,现在连李建成的左三军也被干掉了。
六大军团去其三,唐军元气大伤,这李靖,简直堪称是唐军的克星。
最可怜的是李建成,左三军是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啊,这一役就被裴寂败得一干二净,闻讯以后,当场昏倒,吐血数口。一条性命险些断送了。
若不是裴寂是李渊的宠臣,李建成生剐了他的心都有。不过,至此以后,李建成在军中的势力便大弱李世民。
却说裴寂。
一日夜间,狂奔三百余里,从介休一口气逃到了临汾郡,将重要险地雀鼠谷拱手让给了李靖。
李靖一听大喜:天助我也!迅速整编了收降唐军,扩军至六万人,然后迅速南下,先取灵石,再奔霍邑。
此时,裴寂和李渊的态度令人玩味。
先说李渊,初闻裴寂度索原惨败,全军覆没,也是震怒不矣,欲将裴寂治罪,但后来一想,却是不行。
一来,裴寂可是李渊最好的朋友,治他的罪,李渊不忍心啊,二来,裴寂是李渊亲自任命的行军大总管,若治他的罪,不等于是打自己的耳光吗。
于是,李渊不仅没治裴寂的罪,反而派使厚加抚慰,接着又火速抽调两万援兵,并大量钱粮、辎重,北上支援裴寂。
说实在的,此时此刻,李渊还是对裴寂的军事才能抱有一丝幻想的,度索原之败,许是只是一个意外,却不知,他这样等于是把山西拱手让与李靖。
而裴寂更是搞笑。
至临汾后,先是日夜惶恐。怕李渊治他的罪,结果没事,李渊对他信得如初,还派兵、派粮支援他,裴寂于是长出口气,不甘寂寞的心又活动起来。
说实在的,度索原一役,他败得很不服气,总以为李靖是用阴谋诡计胜了他,所以,手中一有兵有粮,底气便又足了起来,欲与李靖再决雌雄。
四月十三。
李渊援兵一到临汾,裴寂便下令,要将临汾、绛郡、河东三地所有百姓尽集于城堡,房屋、粮草、庄稼尽数焚毁,以实施坚壁清野的方法对抗李靖。
这一下,可把临汾、绛郡、河东的百姓惹毛了。
你想想看,有人要烧你的家,烧你的地,烧你的粮食,换了谁也得急啊,毕竟,再打仗老百姓也得过日子啊,你把啥都烧了,以后俺们还怎么活?
于是,老百姓坚决不烧,而裴寂坚决要烧,甚至动用了强制手段。
结果好吗,没等李靖来打,只几天功夫,临汾、绛郡、河东处处烽火,老百姓一个火大,反了,尤其是夏县豪绅吕崇茂,更是占了县城,遥降李靖。
裴寂一时焦头烂额,悔不当初。
就在这时,李靖杀上门来。
四月二十,六万赵军进抵临汾城下。
裴寂大惊,慌忙下令紧闭四门,此时,这丫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军事上就是一废材,好好的临汾、绛郡、河东愣是没几天就给自己糟蹋得够呛。
此时,裴寂终于放下了幻想,不再盘算着要击败李靖,立下盖功奇功了,而是一心打算死守临汾,将功赎罪。
同时,裴寂又命河东郡东拼西凑了一万人马,前往夏县征讨吕崇茂,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暴民。
四月二十一日。
休息了一晚后,李靖便迅速下令攻城。
为何如此迫不及待?
李靖怕啊,他怕李渊醒悟过来,换了个厉害人物来镇守山西,这样,他要全取山西必然要多费不少功夫,所以,必要趁着裴寂这废材主事尽快得手。
于是乎,李靖一出手,便是全力攻城,六万赵军轮番上阵,日夜不停。
裴寂焦头烂额,苦苦支撑。
可谁想,李靖这厮不愧是军神,狡猾狡猾的,趁裴寂不备,迅速派翟松柏率一支万人偏师潜行向南,结果,只短短的数日,便尽取临汾南部数县。
裴寂,立时成了瓮中之鳖。
说起来,李靖都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没办法,谁让裴寂坚寂清野的命令把临汾百姓都得罪透了呢,翟松柏所到之处,是从者如云、望风而降。
如此情形下,翟松柏要不所向披靡,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而一听说南部数县丢了,裴寂唬得是魂飞魄散,赶紧再次向李渊请求援兵,然而,为了支援裴寂,李渊早将关中兵力搜刮干净,一时哪还派得出援兵。
李靖却是不管,继续猛攻,同时,暗掘地道。
五月初二。
地道终于掘入临汾城中,趁夜间,赵军伏兵齐出,里外夹击,唐军措手不及防,大乱,战至天明时,临汾城已陷落大半,裴寂一见不好,慌忙逃走。
李靖却并不追赶,反而下令翟松柏也不得追击,竟是放任裴寂逃到了绛郡。
为何?
裴寂这样腌瓒的对手实在太难找了,他逃到哪里,就等于将哪里拱手送与了李靖,面对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对手,李靖怎么好意思干掉他呢。
说起来,李靖巴不得一路直到长安,都由裴大才子镇守呢,那样一来,他可就轻松了。
五月初九。
李靖毫不停歇,在绛郡‘暴民’的配合下,连下数县,杀至绛郡城下。
此时,在山西大地,李靖声威简直是如日中天,绛郡之中,只有不到一万人心惶惶、日夜惊恐的唐军,而领兵的裴寂等将更是早被李靖杀得胆颤心寒。
试想,这城还如何守?
五月十三。
李靖刚攻城三天,绛郡就撑不下去了,唐将窦进开东门而降,将绛郡拱手相送。
裴寂欲哭无泪,只得弃绛郡,继续奔逃。
李靖趁势进兵,于五月二十日,进取绛郡全部。
与此同时,借李靖声威,张伦、苑君璋俱各大捷,一取离石、龙泉、文城三郡,一取上党、长平、河内三郡,各扩兵至四五万人,声势大振。
一时间,大唐在山西便只剩下河东一隅之地,危若累卵。
第一百四十四章 坐山观虎斗
四月初一。
平原郡城,原燕王府,现今的秦冲行邸。
两日前,平原县城随张金树一纸书信而降,至此,平原郡全部平定,秦冲心情大悦,因连日用兵,三军疲惫,便打算在平原郡休整数日,再行南下。
这日,秦冲正在后花园中闲逛。
“主公。”
忽然,韩林安、褚遂良匆匆而来:“大事不好。”
“何事惊慌?”
看这两人凝重的神情,秦冲也是吓了一跳。
“主公。”
韩林安焦急道:“宇文化及没有西进洛阳,反而直奔黎阳仓来了,现今正在准备渡过黄河。”
秦冲一惊:渡过黄河,可就是河北了!诧异道:“难道,这宇文化及改了主意,不回关中了,反而想在河北也插上一脚?他就不怕‘骁果卫’造反?”
“回主公。”
褚遂良道:“听说宇文化及是因为缺粮,这才打起了黎阳仓的主意。”
“原来如此。”
秦冲松了口气:“只要他不是想图谋河北就好,反正黎阳仓目前被瓦岗军所据,让他们慢慢打去好了,最好拼个两败俱伤。哈哈,咱们坐山观虎斗。”
“主公。”
褚遂良苦笑道:“没这么简单。听说宇文化及北上,那李密和杨侗竟然达成和议,一起对付宇文化及,现今,李密率十万精锐,也奔黎阳仓来了。”
“咝——”
秦冲倒吸口凉气:“这下可热闹了,那,咱们还南不南下?”
目前,高雅贤据河北南部武安、武阳、魏郡、汲郡四地,而瓦岗军的老巢瓦岗寨,以及徐茂公所据的黎阳城、黎阳仓却都是属于汲郡南部的地盘。
说实在的,就高雅贤那废材,秦冲一只手也打扁了他。
但是,眼瞅着李密和宇文化及要在黎阳仓大打出手,此时,秦冲若南下攻灭高雅贤,便等于威胁了李密和宇文化及的侧后,会发生什么就很难说了。
所以,秦冲很是犹豫。
“主公。”韩林安道:“臣以为,还是先不要南下,等李密和宇文化及分出胜负再说。若宇文化及胜,其必归关中,与我无碍,若李密胜,也必回师去取洛阳,同样无损我军。相反,若我军冒然南下,李密和宇文化及肯定会怀疑咱们是不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此,便会发生两种情况:
一,李密毕竟名义上是天下各路反王的盟主,我军也在其号令之下,若他按兵不动,反而命我去攻宇文化及,这可就进退两难了,攻,则自损实力为他人作嫁衣,不攻,却失了信义;二、李密也可能与宇文化及暂时罢兵,双方先灭我军,再决胜负,此种情况虽可能性较小,但也是不能不防。”
“主公。”
褚遂良也道:“臣也同意韩主簿的意见,还请主公三思。”
秦冲眉头紧锁:“李密自视清高,还不至于与宇文化及这种弑君的卑劣小人联合,最有可能的,还是会把咱们当枪使,看来,现在还不能南下了。”
“主公英明。”
韩林安和褚遂良见说服了秦冲,心中长出口气。
“唉——”
秦冲郁闷地叹了口气:“现在,还不是与李密翻脸的时候啊。只是,若不南下,便平白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别人却都在发展,无形中咱们可是亏大了。”
“主公。”
褚遂良道:“不灭高雅贤,咱们也还是有事干的。”
“噢?”
秦冲一愣:“计将安出?”
“主公。”
褚遂良笑吟吟道:“咱们可以派一支偏师,东渡黄河,直取山东吗。那山东人口稠密,且物产丰饶,却无一雄主而守,实在是天赐的大好基业啊。”
“正是。”
韩林安也力谏道:“现今山东,徐圆朗、孟海公、王薄等都不足虑,如此天赐良机,主公万不可错过。”
“好。”
秦冲也是大喜:这南部四郡俺暂且搁下,先取了香喷喷的山东再说,嘿嘿,这也是不亏的吗!连忙道:“那两位以为,诸将之中,谁可胜任此责?”
“侯都督、苏都督,二者选一。”
韩林安和褚遂良几乎异口同声,随即相视而笑,看来,二人的意思倒是一致。
秦冲也笑了,想了想道:“让君集去吧,正好,送某些人早些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