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想坐一会。”宜春郡主看了过去,说得一句便想要抽回手臂了。
郁凌峰却用了力气,扶着她稳稳的站好。
他将宜春郡主往自己跟前带了带,方低下头来。
“有一件重要的事。”郁凌峰终于开口。
宜春郡主抬眼看他,他扯一扯嘴角,脸上神色缓和些许,带了点笑意,“等你想好了以后,再告诉我你的回复,只是若你答应,便绝不能后悔了。”
宜春郡主歪了歪脑袋问,“重要的事……是什么事?”
郁凌峰收敛起表情,神色严肃而语气郑重地道,“你可愿意与我为妻?”
宜春郡主一愣,他已继续说下去,“你既然是贪恋自由的人,我便无法确定这是否会与你束缚。若你与我说愿意,我会郑重答应你,从此这一生,无论漫长或短暂,我的身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这是极具分量的话。
宜春郡主没有想到郁凌峰会真的说出来,而他这样认真,竟让她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然而手臂被他抓着,大约今天逃不了了,这样的举动又仿佛是知道她的心思而特地提前做好准备。
郁凌峰眼睛直直盯住宜春郡主,她与他对视着,头一回几乎要败下阵来。
她不过冲着郁凌峰笑一笑,便感觉到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指都收紧,那力道又大了一些,真是谨防她逃跑的样子。
知道自己若不说点什么是不会被放过了,宜春郡主摆正好心态,让自己恢复了一些镇静。
冲着郁凌峰扬一扬脸,嘴边绽出抹笑容,她方压低声音,“既然郁大人知道是这样重大的事情,怎能不容我多考虑几日?等我想好了以后,一定……”
郁凌峰紧紧握着宜春郡主的手臂,蹙着眉似指责似埋怨,“我便是知道,你不打算……”
他眼底一抹幽深之意,缓了一口气后,复又说道,“你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或许是生气,他已经不称呼她为郡主了。
看着眼前活脱脱似要求负责的小姑娘的郁凌峰,宜春郡主也感觉自己好似个渣渣。嗯……谁让她说过会对他负责。
宜春郡主点一点头,“自然记得的。”
郁凌峰又说,“既然记得,为何还要慎重考虑。”
宜春郡主见他好似委屈了,连忙摇头,“没有!”
郁凌峰便问,“那你的答复呢?”
宜春郡主微微一笑,“我们一起去和陛下请旨。”
郁凌峰闻言,眼底的狡黠一瞬即逝,“都依你。”
宜春郡主默默掰开郁凌峰的手,心里不忍感慨,郁大人原来这么好哄。
嗯,以后他大概都会记得,是他非要她负责的。
郁凌峰牵过宜春郡主的手,带着她一起在堤岸坐了下来。
一瞬之间,远处忽有烟火腾空而起,在漆黑夜空绽出一朵朵硕大的花。
又逢一束烟花冲天而起,炸裂之时,宜春郡主的脸颊突然被身侧坐着的人亲了一下。于是,她想也不想,侧过身子,便凑过去叼住那个人的嘴巴。
她想一想,这样的七夕节礼,其实也挺不错的。
第67章 傻眼
七夕当夜; 宜春郡主没能回宫。翌日一早,她被郁凌峰拖到了姬恒的面前; 分明是要她对那一句“我们一起去和陛下请旨”负责。
姬恒脸上神情颇有些冷淡之意; 视线略扫过二人,却只是不咸不淡的回道,“朕前几日收到消息,荣王不日将启程来邺京; 这样重要的事; 待荣王到邺京再议。”
于是,宜春郡主和郁凌峰便这样碰了个壁。
荣王将来邺京一事; 郁凌峰并不知; □□王既然是宜春郡主的父亲; 这件事她便不会不清楚……他斜眼朝宜春郡主看过去,换来对方甜甜讨好一笑; 不觉抿唇。
相比之下; 七公主和宁清的婚事则很顺利便定下来了。宁清回到江南之后; 除去为这一桩婚事; 也为来年科考做准备; 他是希望自己更好的和七公主在一起的。
楚妤开始自己做一点事情。
邺京城中有间老秀才自己办的学堂; 条件有一些简陋,但是收的束脩极少,便有许多穷苦人家将自己的孩子被送到学堂里来读书认字。
这些时日,老秀才生了病卧床不起,楚妤便到学堂里来接替他在做的事情。她教学堂里的孩子们识字; 陪他们玩闹,给他们带些点心,常常能在学堂里待一整天。
姬恒对此并无不赞同,当楚妤向他表露过心思之后,他已是完全放下心来,也不想将她禁锢在宫里面。楚妤可以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愿意花精力,他十分支持。
有时候姬恒批完奏折时辰尚早,而楚妤还未回宫,便会到学堂去接一接她。回宫的路上,在马车里面,楚妤会和姬恒说一点学堂里的事情,有有趣的也有发愁的。
楚妤和他分享自己生活里的喜怒哀乐,这于姬恒而言是莫大的好事,因为这是最直接的楚妤把他当作了自己人的证明。看似平平淡淡的生活,却无不是温馨从容。
除去学堂之外,楚妤还找了一处宅院,请了几位手艺好的娘子,教一些普通人家的妇人或姑娘做珠花、做簪子之类的。因是能挣钱的本事,便有许多人来学习。
到得了十月份,天气变得很冷。
来学做珠花的人里面多了一位小姑娘。
往常来的人中,或是有十一、二岁的,却从来没有才八岁的小娃娃。
楚妤见她平常虽总是穿着破旧的衣服,但每每干净整齐,应是有人用心照顾的。跟着去到她的家里,方知她是有个聋哑的娘亲,母女两个相依为命。
因为她的娘亲是这个样子,小姑娘也时常被别家的孩子欺负。楚妤看到她的脸上有许多小小的疤痕,或是和别人打架留下来的。
有一回,楚妤还撞见过她在和一个比她高了一个脑袋的小男孩打架。明明她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却将对方打到抱头哭着回家去了找自己的娘亲。
那一刻,楚妤恍惚看到自己小时候。因为毕竟出身在了侯府,在衣食住行上是怎么都不至于如此的。可在这之外,却不怎么的好过,因而只能学会保护自己。
若可以,谁不希望自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谁不希望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和和美|美、欢欢喜喜?然而这样的好事,全凭着出生时的一股运气,由不得人。
她张牙舞爪、横冲直撞的样子,让楚妤觉得心疼又喜欢,也有心想帮一帮她。楚妤邀请她到学堂上学,且免了她的束脩,小姑娘捧着书册子极为的珍重珍惜。
楚妤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或许也不多,可是能够尽一份力,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约莫就是这样的罢。
苏茂、楚安远去北涯已是有好些时日,每每隔得一段时间,北涯都会有些消息递回来邺京,但关于大军的归期,却迟迟没有一个定数。
楚妤心里挂念弟弟,却也只能耐心的等待。她如今唯一还盼着的,不过是弟弟可以平安归来,若是弟弟也出事……只怕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太过挂心,她也会做一些诵经祈福的事情。
哪怕知道或许用处并不大,却依然想要求得片刻的安抚。
十月下旬,宜春郡主的父亲荣王到得邺京。姬恒于宫中摆下家宴,为自己的这位皇叔接风洗尘。因是家宴,章太后便也露面了。
明明是场家宴,姬恒偏偏命人去将郁凌峰请来,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在这件事情上,宜春郡主没有瞒着自己父亲,因而荣王见到了人便多少明白了。
他上下仔细打量立在姬恒面前的郁凌峰,年少有为、英姿潇洒,面上却神色平平。他看得半晌也未询问郁凌峰的名字,更不曾问过半个字关于他的事情。
这般态度,倒叫人颇生不出底气。
宜春郡主坐在席间,朝着郁凌峰看过去,见往常那样在人前那么冷淡到有些傲慢的一个人,竟也有难掩紧张的时候,神色更可见些许恭敬,只觉得分外新奇有趣。
待到宴席散了,宜春郡主安抚过自己的父亲,又偷偷去了找郁凌峰。
郁凌峰看到她,什么话都没有,便叫宜春郡主笑了一回胆小。
对此不甚服气,郁凌峰却不恼,只冲她微微一笑,“郡主而今都不曾见过我的父母,可有些兴趣陪我去见一见?”
宜春郡主但笑,“见就见,我又不像有的人,还会怕这些的。便是你的父母觉得我不够好,也由不得你什么……我有什么不行的?”
郁凌峰立时间笑了,“这话是你自己说下的,万莫反悔,我明天便去安排。”
宜春郡主轻哼,不以为意。
若他当真是因为父母反对便准备将她抛弃的人,她才不会觉得可惜。
换言之,难道郁凌峰的父母不同意,郁凌峰就逃得了吗?
然而,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一回事。
真的见到郁凌峰的父母后,宜春郡主才知道什么是傻眼。
☆、第68章 快乐
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当郁凌峰和她说安排妥当了之后,宜春郡主便跟着他去了见见郁老爷和郁夫人。她没有被为难; 却从头到尾都十分的不痛快。
郁凌峰的父母知道她郡主的身份; 对她便十分的恭敬,态度更是极好,全然没有她预想过的任何不好的情况。而他们转头对着郁凌峰,便分明是另一幅面孔了。
从他们夹枪带棒的言语之中; 宜春郡主听出他们对郁凌峰的诸多埋怨。那种一句又一句诛心的话; 那种冷嘲热讽的态度,像是想要将郁凌峰逼上绝路。
或许是郁凌峰太过优秀; 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他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 却也无法想象他们对这样的一个孩子都有诸多的挑剔。不孝与不听话; 不断压在他的身上。
从始至终,郁凌峰的态度都极为坦然; 不去应他们的话也像不把他们的话放在心里。宜春郡主傻眼于他的父母对他的不喜欢; 又禁不住怀疑起他故意让她心疼。
她明白了郁凌峰为何自己单独有府宅; 寻常也并不见与父母多有来往; 而这意味着; 他们若成亲; 是不太能得到他的父母的祝福的,他想让她知道的大概是这个。
等不到吃到一顿好饭,宜春郡主就恨不得将郁凌峰拎出来了。看到郁凌峰无所谓的一张脸,想到他是习惯了这样子,便忍不住替他觉得不值。
两个人一路坐马车回郁凌峰自己的府宅; 宜春郡主始终鼓着脸不说话。直到最后的最后,她才横了郁凌峰一眼,说,“放心吧,以后有我呢,我罩你!”
郁凌峰便含笑看向她,拱拱手,道,“那小人,先谢过郡主的恩典了。”
宜春郡主咬唇,只想捶他两下。
·
荣王到了邺京之后,郁凌峰自有许多的机会让荣王对他加深了解。有宜春郡主的偏爱,有姬恒对他的器重,事实上,他会受到的阻扰并不怎么多。
只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看上了别的男人、要成为别人的妻子,换作任何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都无法轻易答应下来。荣王也是一般心情,少不得假模假样为难。
吵吵嚷嚷中,又一个年节快要到了。临到了年底,学堂自然是要放假的,楚妤也准备忙完这几天,便安心在宫里面待着,好好陪陪姬恒。
她到学堂来的最后这一天,其实已无什么大事了,是以最重要的或许不过给学生们带了点儿节礼,让他们能带回家,多少替这个新年添上一点什么东西。
那个小姑娘没来,楚妤不知道因由,便直接到她家里去看看。人还没有到地方,先在路上撞见她满脸泪痕,见到楚妤拖过她的手,只顾得上哭着与她求助。
楚妤从她的话里,听出是她和母亲又叫人欺负了,而这一次欺负他们的人。她没有办法能比过得,又想不到别的人,只好来找她。
先前虽然楚妤救济过她们、给了她们好一些银钱,也将欠下的许多债清了。然而临到年节,有人上门欺压,说欠债未还,掏不出银子就动手打人,分明是讹钱了。
她看到小姑娘平常干干净净的衣服灰扑扑的,头发凌乱,脸上有伤、嘴角有血痕,无不是遭受过殴打的迹象。更兼听到她说的这些,立刻便随她去了她家里。
待赶过去,楚妤没有看到小姑娘的母亲,却看到她家中四处着火,又无人帮忙一起救火,此时的火势已是凶猛异常。听说她的娘亲在屋子里,小姑娘扎头往里冲。
楚妤一边指挥人救火救人,一边将小姑娘拦下抱在怀中。她却也忍不住身体发颤,
过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痛苦回忆汹涌而至,她想到自己娘亲临走时的痛苦……
等到将火扑灭,整个茅草屋也已烧得不剩下什么了。那个哑巴母亲被殴打过一顿,扔到屋子里被堵在里面被火烧了那样久,被抬出来时已是面目全非。
楚妤一遍又一遍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到得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