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依依惊呼了一声,连忙将打翻的茶盏拿开,又捏着帕子帮姬恒擦身上的水渍,仿佛试图挽救。皱着眉的姬恒正准备拂开杨依依的手,便发现她在自己胸前试探。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这件事是楚妤对姬恒感情转变,由浅至深的重要契机。
今明两天,估计得更一万多字(>_<)
☆、第61章 夫妻
楚妤领着人在地窖里把林如珠找了出来; 楚元鹤跟在最后,面色铁青。
林如珠已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 然而干瘪枯黄的一张脸,有着数道长长的狰狞疤痕,早不是当初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模样。
侍卫将林如珠押到了楚妤的面前,她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想到躺在床上的谢氏,始终无法明白人心怎会恶毒至此,但她为什么非要去理解这种人的恶毒?
那一刻从胸腔冲破而出的愤怒; 使得楚妤抬起手; 便照着林如珠的脸上甩过去几个巴掌,恨不得使劲全身力气。她手掌震得发疼; 却抵不过心里的痛意与恨意。
纵然林如珠被侍卫押解着,却因楚妤的动作突然、力气不小,以致于挨得几巴掌的林如珠整个人往旁边栽了过去。定住身形,林如珠便一双眼睛恶狠狠瞪向楚妤。
看到她生气,气得浑身发抖,恨到恨意无处发泄,林如珠便知自己的报复到底是成功了。林如珠顿时笑起来; 桀桀怪笑; 声音嘶哑; 却犹似含着几分扭曲至极的畅快。
若不是楚妤,她如今依然过着富贵荣华的生活,她的儿子、她的楚安行不会被山匪残忍伤害; 她也不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部都是这个人的错!
而今便算是让楚妤尝到报应了!
总归她已经是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便是死,也要让楚妤不好过!
嘴角有血流出来,林如珠也不在意,她看着楚妤粉嫩嫩一张脸,越是勾着唇。于是,脸上的那些疤痕绽开来,越显得狰狞可怖。
林如珠阴阳怪气道,“便是要让你也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滋味!若不是因为你,你娘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娘怎么会被这样对待!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明知林如珠是在故意刺激自己,楚妤仍一刻间好似被人抽去浑身的力气,差点站立不住。
然而她早非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至少这个时候,她咬着牙没有被轻易就击垮了。
楚妤看着林如珠,笑不出来,想说话却没有张口。
她转身,从地窖里走了出去,经过楚元鹤身边的时候,吩咐侍卫,将人一并收押。
既然今天是在平江侯府把人找到的,还是特地藏在地窖里面,楚元鹤如何说自己不知情?
楚妤只是恨自己,以为将他们送出邺京、叫他们吃了教训,这件事便过去了。岂知埋下这样的祸患!而她的父亲,谋同自己的妾室,就这样残害她的母亲……
林如珠说得不错,都是因为她,都怪她,她永远难辞其咎。
·
楚妤从平江侯府回来,御医终于结束了对谢氏的抢救,几乎是累瘫了。
只是,传到耳中的消息,依然不容乐观。伤得太重,已是回天无力,而今谢氏不过能多活得一个时辰是一个时辰了。
她去平江侯府,姬恒本欲陪同,是楚妤自己拒绝的。
去侯府之前,她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要说,以为自己会发疯、会失态。然而真的见到那两个人,她却发现自己不想对峙质问。
事实上,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林如珠回到邺京,无处可投奔,念着往昔情分,依旧去找楚元鹤。
楚元鹤对她或许是真的有情,或许对林如珠和楚安行被赶出邺京一直心有不忿,总归两个人是“意气相投”了。
她们母女,于林如珠和楚元鹤二人而言,便是共同的仇人。
他们不敢动她,因此“同仇敌忾”,将气都撒到她的娘亲身上。他们这样清楚她的娘亲是什么性子,谋划出一个意外,利用这一份善心……
楚妤几是怀疑自己当初做错了,还是不该放过了他们?又或者即使他们离开邺京,也应该好好让人看着、随时知道他们的消息?抑或不该顾念最后那点父女血脉,早该让平江侯府倒下去?
脑袋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乱七八糟,又如尖锐的石子一般,在她的脑子里一下又一下不停歇地磋磨,楚妤的脑仁一直在发疼。
姬恒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她傻了一样,不知道该和他说点什么。
姬恒看见楚妤煞白的脸,心里便是心疼得不行,安慰的话却无法一再地说,只是苍白无力。
知道她心里难受煎熬,却做不了什么,碰上这样的事情,哪怕是皇帝又能如何?即使讨得公道,人却已经……
走到楚妤的身边,姬恒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这样热的天,她的脸却发凉,他皱眉,伸手摸了摸,轻声问,“都办妥了吗?”楚妤木然的点了下脑袋,嘴巴张了张,没有能够说得出话。
姬恒的语气越是放柔问,“饿不饿?要不要用一点东西?你中午什么都没有吃……”
楚妤很快摇头,他止住了话,转而去倒了杯冷茶,递给她,“那多少喝一点水。”楚妤接过来,便小口小口的喝了。
待到一杯水喝完,楚妤越缓过来了一点。对上姬恒的眸子,知他心中忧虑自己的情况,不由过意不去。她已经将事情弄成这样,是不好再让别人为她担心了……
楚妤主动握住姬恒的手,停了停,不是很顺利的与他说,“朝中而今事务繁多,陛下不用太挂心我,我……我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犹似怕姬恒不相信,楚妤紧紧握着他的手,倔强想等他说一声好。
两个人这会都坐在桌边,侧着身子挨得很近。
姬恒定定看得楚妤半晌,仍是不应她的话,反而蹙眉叹气。
他抬手摸一摸楚妤柔软的发,带着些许惆怅道,“即使你这样说,即使我应了你,我便能够不担心了吗?”
楚妤垂下眼,咬了下唇,姬恒又说,“我知道你不好受,也不想听你说些没有意义的话。你心里是清楚的,你高兴的时候,我会跟着高兴,你伤心难过,我也会伤心难过,不可能放得下心。”
姬恒的手穿过楚妤的发,移到了她的颊边,拇指和食指轻轻摸索着她的脸颊。
他动作温柔轻捧着楚妤的脸,轻易望入她的一双眼睛,“你脸色这样不好,心里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楚妤将手攀上姬恒抬起的手臂,同他对视的一瞬间,却因他眼底的柔情而感到一丝心颤。转瞬之间,她又听到姬恒说,“阿妤,为什么不肯多依赖我一点?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好好听,认认真真听。”
为什么不肯多依赖他一点?
因为这样的一个问题,楚妤控制不住身体打了个抖。
她便明白了,姬恒一直都知道,清清楚楚知道——
哪怕她对他好,和他有那么多亲密,却从没有真正向他敞开了心扉。她说过,会努力,却仍未能回报他同样的感情。
楚妤从来都不敢将自己托付给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对她这么好的姬恒,哪怕她对姬恒的感情没有的一丝怀疑,她仍无法不有所保留。
仿佛是乌龟是蜗牛,总是在偏爱那一层坚硬的外壳。
只是现在,姬恒这样问她一句,楚妤便有一股向姬恒解释的冲动。她竟下意识想要否认他的话,觉得他说得并不对。
楚妤的嘴巴张了张,又抿唇,垂下了眼,收回手,端端正正坐好,声音却很低,像是无法大声说话。事实上,她的思绪十分混乱。
即便如此,楚妤却还是没有办法停下来,一味想要对姬恒说什么。
她有些倔强的样子,反复说,“不是,不是这样的。”
原以为她会沉默,不想她竟然否认了,姬恒顺着楚妤的话问,“那是什么?”
楚妤微微拧眉,脑袋在疼,眼睛也疼,好半天,终于说,“不敢……”
不是不愿意,也不是不肯,只是不敢。
直到将这两个字说出了口,楚妤方得以真正正视自己的心绪。
其实,是这样的。
在情感上,她知道姬恒对她的好,也认为他是可靠之人,留在他的身边,她没有任何不甘愿。在理智上,她却始终踽踽不前,或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她从小看着她的娘亲,依附于她的父亲生存,却落不到一点好处,想要脱离那样的生活,又如此艰难……
即使她清楚,她们不一样,他们也不一样,理智的那根弦依然紧紧绷着,从来不敢松懈。她还是害怕的,怕自己太依赖姬恒,怕离不开他,更怕有一天失去他。
楚妤的眉头皱得很深,还在思考这件事,姬恒却长泄一气。
他掐一掐楚妤的脸,挑着眉问,“为什么不敢?说得好像我很吓人了,你心里有事,告诉我,我帮你分担、帮你出主意、开解你,这便是夫妻,懂不懂?”
楚妤摇摇头,脱口而出,“可我从未听陛下说过自己的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个bug,姨娘应该姓林,我弄错了,现在已经改正。
~
原生家庭给孩子带来的影响虽不绝对,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比较大的。
能成长在父母有、爱、的、家、庭、(……为什么会被河蟹)里, 不管家庭条件好不好,都比较容易觉得幸福。
☆、第62章 真相
姬恒本是想开解楚妤; 让她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希望她能和自己倾诉; 却不妨被她这么反问了一句。
偏偏是这么一句话,好似带着些嗔怨,叫他心又软下去几分。姬恒脸色稍缓,柔声说; “得到你以后,我已是很久心里都没有什么事情了。”
他说着,换上循循善诱般的语气; “而今多说一遍也无妨。我可同你保证; 若有心事,定不瞒你; 那么,你若心中有事,可否也不瞒着我?”
楚妤半晌都没有说话,因她已知姬恒的心意,便暗自在考虑是不是可以把心里的话都说给他听。
抑或是,其实在慎重决定,是否抛开那些胆怯; 信上一回; 将自己身与心都完全托付给这个人。
姬恒安静等待着楚妤开口; 没有焦躁不安,也没有急促不耐。她愿意和他沟通,姬恒便觉得事情有望; 假使她直接回避,大概而今是怎么都不会愿意提这些了。
两个人一下子悄悄的都没了声音。
到得最后,楚妤不过是与姬恒说,“我一辈子都会觉得亏欠。”她没有明明白白说是亏欠什么,也没有说到底亏欠的谁,然而这般的一句话里,又似乎含着千万重的意思。
楚妤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内里多少煎熬。谢氏如此,是她亏欠;姬恒如此,亦是她亏欠;弟弟而今远在异国他乡,她没能像和他约定的那样,照顾好他们的娘亲,更是亏欠。
唯有这些债,是一辈子都还不明白了。
姬恒想揪着她把话说明白,想她再吐一吐心里话,可继续做出这样的举动,便等同于逼迫于她,姬恒心里不忍。稍微休息过了,楚妤便又去了谢氏的房中,守在她的榻边,寸步不离。
·
谢氏的情况,一日比之一日的不妙。
因她身上被烧伤得太过厉害,伤口难忍,那些似乎细小的煎熬聚拢在一起,轻易便成为了一股巨大的折磨。谢氏嗓子被毁了,说不出话,整日只能嘶哑地“呀呀呀”叫,以表达自己的痛苦。
楚妤守在她的身边,也无法做得了什么。御医给的药膏,或可缓解一时片刻的痛楚,却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明知如此,听到谢氏呻、吟,楚妤仍是忍不住揪心替她上些药膏,哪怕只舒服一点点呢?
将林如珠抓住以后,楚妤便没有再分心思出去了。她白天黑夜都守在谢氏的身边,不愿再错过最后的这一段日子。对于谢氏的照料,她也几乎不假手于人。
谢氏苦苦挣扎七日,楚妤便衣不解带,守着照顾了她这些时候。
因为心情压抑,难免寝食难安,这阵子,楚妤也没法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姬恒陪她住在这一方院子里,只是除了让她进食睡觉之外,不再开口劝解别的。
楚安远在万里之外,谢氏去了的消息没法随便传到他手中。此外,顾念他是在行军打仗,更怕假如消息递了出去,不知他何时收得到又会否分了心神,酿出了意外。
最后,谢氏的身后事便是楚妤一手操办的。
至于合不合礼矩这样的事情,而今已是无人在意了。
大约是因楚妤和姬恒在这里,停灵哭灵的三天,竟是有不少的人来与谢氏吊唁,然而谢氏何曾有那么多来往的人?不管来的人内里真情假意,只面上诚挚的,楚妤依旧心中感谢。
林如珠和楚元鹤被关押起来,饿得七日,几未进食,两个人都昏昏沉沉,浑身没有半点的力气。楚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