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举一动,仪态万方。
姬恒没有带着人闯进去,而是叫所有人都等在外面,自己进去单独会一会这个人。
他兴师动众,也非为了来责问这个人,因为他清楚,魏思筠在听闻出事的仅仅是两只兔子以后,她就早已明白自己败了。在那之后,做什么都是徒劳。
姬恒慢慢走到魏思筠的面前,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从始至终,魏思筠都没有抬眼,依然专注于自己手里的这件事,好像如果只是这样,她便仍旧是淡定镇静的。
于是,姬恒难得体贴了一回,主动与魏思筠道,“魏昭仪果然一向都是有雅兴的人。”
魏思筠冷眉冷眼,姬恒笑一笑又说,“邺京第一才女,却输在了她看不起的人手上,会否叫她无法接受?那种仿佛尊严扫地的感觉,可是十分难受?”
“偏偏那个人眼里竟只有别人,怎么都没有她。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发生?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存在?对不对,魏昭仪?”
听到最后一声反问,面容平静的魏思筠禁不住手一抖,手中细小精致的茶壶斜得厉害,杯中的茶水顿时满溢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又熬夜了,汪汪汪
陛下和楚妤快要换回来了T^T
☆、第48章 牵绊
心事被毫不留情地戳穿; 尤其是被自己不喜欢的人戳穿,这是一件很容易叫人觉得难堪的事情,魏思筠也不例外。
只是比起难堪; 她更觉得讽刺; 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看错人。
魏思筠将手里的茶盏搁了下来,也不准备替眼前的人满上一盏茶。她轻抬眼皮,细细地看了看面前的人; 娇艳如花、目若春水; 确实称得上是有几分美貌。
然而这后宫之中,从不曾缺了美人,对于皇帝而言,更是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有; 为什么偏偏是她?魏思筠着实想不明白。
平江侯府那般不堪用,且藏着许多龌蹉事情,邺京但凡正经的大户人家; 没有想同他们多来往的。哪怕是皇帝陛下自己; 怕也不会否认自己从未想重用平江侯府。
魏思筠眼底神色晦涩不明; 姬恒眸光淡淡看着她,却给足了她时间反应。她仅仅是不开口,什么话都没有。于是; 姬恒便又说了起来; 比起之前,要更为不客气。
姬恒道,“你明知杨依依对陛下是何心思; 却故意接近利用,撺掇她借我曾同人有过婚约一事,企图污蔑于我,好令陛下对我心生隔阂。
“可惜事情没有如你所愿,你知道杨依依会反应过来自己被利用,于是借口去看她,将她激怒,做出伤你之事,以让自己变成无辜的受害者,撇清关系。
“你心有不甘,可一时无计可施,及至秋狝,又挑拨同样不甘心的冯蕊,再次欲图做出于我不利之事。去年七夕受伤,我身体亏损,若再重伤,焉知可否活命?
“打着这样的主意,你看着冯蕊出手,只等待坐享其成。谁知道,我竟然又一次活了下来,且休养得一阵,竟已无事。然而,冯蕊被打入冷宫,你亦乐见其成。
“换作常人,或许见她已落至如此境地,多少心有怜悯,不再为难。可是,你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了她,因她竟然曾讥讽于你。这样的一口气,你怎么咽得下去?
“冯蕊落魄至此,且是迫害皇后这样的罪名而被陛下厌弃,宫人避之不及,唯有初雪念着当初的恩情,愿意照顾她。你却胁迫初雪,命她给冯蕊下药致她失常。
“精神恍惚之时,冯蕊会殴打初雪,初雪知是自己罪过,日日忍受,却又受你的压制,并不敢收手反抗。惊惧之下,她唯一可以为自己想到的出路便是以死谢罪。
“你是乐意见到初雪自杀的,因为这样,失常了的冯蕊又要背上多一重罪名,她会比现在更不好过,而你,正是希望她日日都不好过。可是,事情又不如预期了。
“苏凝出去寻猫,无意撞见初雪溺水,竟跳入水中去救人,且真的将人救了起来。初雪得以活命,却万万不敢说出实情,毕竟她自己也是承了罪过的。
“我将她收留在凤央宫,以怜惜她往日挨打且重情义的名义。你上次染了风寒,在我手里又吃了一次亏,难免耿耿于怀,自然不会舍得放过这一次的机会。
“你要初雪改而在我的吃食里下药,望我有一日,变成如冯蕊的模样,如此,你亦当得上得偿所愿……可是,一次又一次,你的计划仍落空了。”
姬恒的一通话很长,他语气却当得上平静,而坐在他面前的魏思筠,早已抖如糠筛,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她勉强维持的镇定,也在姬恒长长的话语里彻底崩裂了。
魏思筠双唇失色,神色颓然,原本平直的肩膀亦微微下垂,显出几分如今再无法坚持得住的低落。她咬唇,想说什么,终究忍住了,还是不说话,也不看姬恒。
“我想你也不会笨到同我要证据,”姬恒依旧口气淡淡,“魏昭仪,你才不过二十二岁,何必这样折毁自己?无论陛下因何待我好,总归他眼里是没有你的。”
“在这个世上,或许很多事情都可以强求,唯独感情不能。你自认傲气,然而做出这些错事后,所谓傲气也仅是小心眼罢了。铮铮傲骨,岂会被无谓感情牵绊?”
魏思筠颤抖着唇,艰难开口,“所以你要将我的这些东西撕碎踩在脚底下,你故意逼我走到如此难堪的地步,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通透明理的样子?!”
她两眼发红,是难得于人前暴露的脆弱与失态,“只因陛下今日宠爱你,你方有此倚仗,他日自有新人笑,焉知旧人何处哭?待那日,你又会比我们好到哪里?”
“不会有那一日。”姬恒笑了笑,魏思筠怔了一下,他复道,“你也不必一副早就看穿一切的样子,你若当真看得穿,绝不至于让自己沦落今日地步。”
“魏昭仪,不必因为自己得不到,便认为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每个人的际遇不同,终究走不一样的路。宫里比你聪明的人,还是不少的,你以为,她们为何安分?”
直到姬恒离开了无双殿,魏思筠亦不过怔怔瘫坐在茶几旁,脸上透着无路可退的绝望之色,再未能说出过半个字。
……
半个时辰之后,一道圣旨传到了无双殿——
魏氏昭仪,心思歹毒,残害冯贤妃,阴害皇后,罪无可赦。陛下怜魏家于朝廷有功,免其死罪,但活罪难恕,即日押往太、安庙,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念完圣旨,江源冷冷一句,“魏昭仪,接旨罢!”
魏思筠惨惨淡淡磕了三个头,全无反抗道,“谢陛下恩典!”
片刻之后,两名太监上前站到魏思筠的身后,江源又说,“马车已经备下,未免耽误时辰,贵人请即刻上路。”
魏思筠闭了闭眼,站起身,两名大力太监紧紧跟上。
她往外走得几步,想再看一看这个住了多年的地方,终究没有回头。
·
魏思筠被押往太、安庙,初雪被放出宫,冯蕊也被从冷宫放了出来,且一道旨意送回了冯家,命冯家人好好照料。她是继杨依依之后,第二个被送回娘家的妃嫔了。
朝廷上有些吵闹之声,只皇帝陛下不予理会,而冯家亦无表示,且多有感恩戴德之嫌。待到过得一阵,因知无益,自然没有人再对此事多加议论。
姬恒和楚妤安安生生迎来了三月春日里的花团锦簇。
北涯使臣已至邺京,楚妤按照姬恒的指点,安排北涯一行人在驿馆安住了下来。姬恒说不必着急见他们,楚妤也应了他的话。
这一日,傍晚时分,忽有急事,将将和姬恒一起用罢晚饭的楚妤又暂且回了勤政殿理事。天黑之际,交待李德荣和江源去办些事情,楚妤自己在殿内坐了一会。
杜寒竹兀自闯入殿内时,楚妤正一手摁了摁额头,缓解疲惫。听到声响,看到没有通报就进来的人,她眉心紧拧,却听得底下的人说,“臣妾给陛下请安!”
“数月未见陛下,臣妾心有惦念,近日试着自己下厨,做一些小吃食,便想让陛下也尝一尝……”杜寒竹手中果然提着一个食盒,低声小心翼翼的说着这些。
楚妤听到她的一句“数月未见陛下”,心有戚戚焉,便没有出声赶人。念着不过尝一口她做的吃食罢了,何必连这样的小事都不允准。
听到皇帝说让她将拿吃食拿上去尝一尝,杜寒竹心中一喜,却压着情绪,缓步走上汉白玉石阶。将吃食从食盒里拿出来的时候,她暗暗觑了眼皇帝,弯了弯嘴角。
将点心一一拿出来,并着一盅红枣人参汤,立在楚妤旁边的杜寒竹一面介绍,一面与她递了双银筷。楚妤扫了两眼,随意捡了两口尝尝,姑且算是这么个意思。
杜寒竹见状,喜不自禁,复将参汤往她面前送了送,“陛下终日劳累,要多顾念身子啊。这参汤极好,陛下多少喝一点。”楚妤无法,又喝得两口汤方搁下汤匙。
她正欲让杜寒竹先回去,哪知立在旁边的人忽而缠了上来,双臂从后面绕着她的脖颈环至身前,娇软的身子也紧紧贴早了她的背部。
楚妤尚且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往日从未有妃嫔如此,不由浑身僵硬。却也是她自己大意,否则不至于被近身……身子一僵,她立刻站起身推开了杜寒竹。
“良妃莫如此。”楚妤冷声说了一句,想起她只穿了薄薄一袭夏衫,暗恼自己竟全无反应……而今尚是春天,寻常穿得这样少,焉能不冷?
她今日当真是糊涂了。
想一想姬恒若晓得此事,不知要怎么和她闹,楚妤顿感心虚头疼。余光瞥见杜寒竹脸上划过受伤之色,无从安慰的她,唯有快步离开勤政殿。
方行至殿外,楚妤忽然感觉到身体一阵的异样,似热血涌动,燥热不安。她不知是怎么回事,却脸色骤变,想到多半是吃的东西不对劲……
暗恼着自己的大意,楚妤匆匆回到了凤央宫,将宫人遣退,快步进去寻姬恒。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十一点多码着字家里突然停电了,没下雨也停电真是气到晕厥,感觉自己住在山沟沟里面T…T
这一章评论给大家发红包补偿,真的很抱歉。
☆、第49章 沉沦
姬恒刚刚美、美沐浴完毕; 见楚妤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对她露出个笑,先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太对。他疾步迎上去,去握楚妤的手; 问,“怎么这幅表情?”
肌肤相触,姬恒发现楚妤的手烫得厉害; 再看她一下子将手缩了回去,越是紧蹙了眉。楚妤后退两步; 拉开距离,姬恒又走上前,追问; “发生了什么事?”
当姬恒伸手碰她的时候,楚妤发现了更多不对劲。若说最初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问题,可是现在,身体的反应,杜寒竹穿成那般样子缠上她的身子……
要是再半点都不明白; 那可真的是蠢到天边去了。
但楚妤没有办法再靠近姬恒; 将将沐浴完的他身上有股幽兰气息; 钻入鼻尖,竟惹得她身体更加难受。
她明白这是身体自然反应; 不受她控制,哪怕她想要勉强自己,多半也没有办法。
脑海里飞快闪过念头; 楚妤想到这种情况似乎可以借冷水稍微冷静下来,于是对姬恒说,“没事……我自己想办法。”
她转而又离开里间,往偏殿去,并吩咐宫人立刻送冷水过来。
姬恒紧着几步跟在楚妤的身后,不免听到了她的话,一愣之下,渐渐回过味是什么问题。
他一路跟着楚妤进了浴间,心神不宁的楚妤恍惚感觉到他跟在后面,便转过身,让他先回去。
她连呼吸都有点不稳了,浑身的热血难以压抑,那种难受得急需发泄的感觉,有一点类似于快要窒息的痛苦。
楚妤根本不敢靠近姬恒,只能一遍遍说,“你先回去,我自己想办法……”
姬恒看到她这样,莫名来气。
无论对着外人是什么样子,姬恒从来没有对楚妤生气过,哪怕当初冷淡也只是冷淡,从未故意耍过脾气,然而此刻他只觉得十分着恼,恨不得狠狠把她训上一顿。
宫人送水进来,姬恒斜他们一眼,冷着声音让他们退下,便跨过楚妤的面前。
楚妤退了两步,被姬恒一把抓住了,他恼怒地说,“你自己能有什么办法!你知道什么?!”
楚妤看他眼睛都有些泛红,顿时紧闭了嘴巴,可也知道不该是这样,便又道着歉说,“对不起,是我自己大意疏忽了,原本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想先用冷水冲一冲,兴许能压下去……”
听到这样的话,姬恒哪怕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也能猜到两三分了。
他就知道一定是她心软应承了不该应承的要求才会如此!他也知道楚妤为什么会心软,但心里气得再厉害,终究还是按捺下情绪。
大理石嵌白玉的浴池里蓄了半池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