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咱们这次是急起动手,自然是万无一失,可……可听说平原君夫人这几天就要生了,咱们虽然只是抓她们,可她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万一一尸两命……她可是魏国公主啊。”
“嘿嘿,我说你……从军为将之人抄哪门子国政的心?”
墨衣汉子正是宗室将领赵昱,而与他答对的那人则是在他之前奉赵造之命潜回邯郸的另一名宗室将领赵兑,赵兑军职比不上赵昱,年龄也没有赵昱大,在宗室之中的地位也比不过赵昱,虽然心里并不觉得自己能力比赵昱差,却在这次行动之中还得乖乖的听赵昱指挥。
赵昱见赵兑想得如此远,不屑的讥笑了两句才道,
“你以为六叔不知道这样会出人命?如今咱们跟平原君是你死我活,他那夫人若是能活着抓回去,进退自然更大一些,但若是当真死了,那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这么点事儿便停了手。至于魏国会如何那都是后话,如今将平原君弄倒弄死才是当务之急……唉,可惜平原君在外头,要是在邯郸,咱们何须弄这些费劲的手段,就像当年楚国杀吴起一样。寻个机会一拥而上,乱箭射死不就完了么……”
赵兑皱了皱眉头道:“二哥可千万别这么说,平原君若是当真在邯郸,这事还不定怎么着呢。就看当年他收拾李兑那几手,六叔未必对付得了他。哎,二哥,六叔他只让我们这样做那样做,却不肯说为何。小弟,小弟虽说不敢抗命,但这心里没底儿还是虚呀。”
“嗯……”
赵昱眼珠转了一转,笑吟吟的小声说道。
“六叔倒也不是防着咱们,只是这些事事关重大,未做之前知道的人太多终究是个风险。今天晚上就要动手了,二哥也不瞒你。便跟你说说实情,免得你心虚没底出了岔子。”
“哎,哎,二哥你说。”
赵兑双眉一跳,连忙伸头靠的更近。赵禹道:
“六叔说这次之所以能搬动大王来对付平原君。是因为大王有些不便对人言的隐忧。不论平原君怎么做,他们君相也别想再一心了。平原君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处处针对咱们宗室,就算今天闹不起来。早晚也有兵戎相见的一天,谁想退也退不了的。所以这事儿兄弟你只管放心,六叔他是没了退路。如何也做不出把咱们丢出去替罪的事。
不过大王为人太过懦弱犹豫,遇上些麻烦只要还有一步的退路便会退缩,所以这次平原君上了那份奏章之后,大王连话都不敢说了。六叔让咱们这样干就是为了堵死大王的退路,让他彻底与平原君翻脸。只有大王没了退路彻底翻了脸,咱们才能完全占据上风,什么狗屁牛翦、徐韩为,一律都不值一提。”
赵兑听到“牛翦”两个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点头道:“因为原先沙丘宫变的事,大王一直对宗室有成见,这次六叔能把大王拉过来也确实不容易。可……就算把平原君逼急了,大王也不见得便一定会没有退路呀,万一以后平原君又占了上风,大王岂不是又会将六叔和咱们扔给平原君么。”
赵昱笑了笑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六叔这是要把责任推到大王身上。大王那件隐忧便是六叔能抓的把柄,只不过大王性子太懦了些,得过且过才会弄成如今这幅模样。咱们谋平原君府得手之后,就会有人立刻将六叔亲笔所写的书信交到大王手里。
那信里写了什么二哥我也不知道,不过一猜便知与那件隐忧有关,必然是逼迫大王什么的。六叔已经胸有成竹,平原君夫人她们别管死活只要在咱们手里,这么大的事大王不可能不与六叔见面。
到时候这么大动静必然会引起一片混乱,一时半会儿之间谁也弄不清实情,那几个已经暗中依附了六叔的寺人便能派上用场,只要将徐韩为、虞卿、触龙、赵禹那一班子倾向于平原君的重臣骗到宫门之外伏杀掉,大王还能有退路么,还不是只能任凭六叔摆布。别看牛翦从邯郸躲了出去,只要大王一份诏书,他便什么都不是。哪个将领敢不听大王的话那便是****,平原君还能有什么凭持?大王说他是****他便是****,你别忘了他现在正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陡然听到消息能从哪里调集愿意听他话的军队对抗咱们。”
赵兑听到这里双眉不觉一扬,连连点头应道:“对对对,擒贼先擒王,只要邯郸这边敢跟平原君合谋的人都被除掉,不但平原君没了凭持,就连大王也说不清楚,只能全力对抗平原君,那样一来平原君便什么都没有了。”
“就是这个话。”
赵昱志得意满的点了点头笑道,
“一切关键皆在动平原君府,咱们这边万万不要出了半分差池。那一千冒充巡卒的各府护从只能一队一队的往平原君府这边调,藏下来伏杀徐韩为他们的那一千人也要小心些,别没成事便闹出大动静来。你快些去安排,千万不要慌。二哥我这便去跟窦都监汇合,尽量诈开门拿住人,等平原君府的事稳妥了再闹动静。”
“诺,小弟明白。”
赵兑凝重的点了点头,接着一拱手便匆忙拉开屋门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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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仲秋,天上的月亮渐似圆盘,宵禁一至,各处皆已关门闭户,一队队巡卒擒着火把执着兵仗开始游走在邯郸的大街小巷之上。银辉之下夜已渐冷,轻轻地秋风拂过,四周只有沙沙的脚步声来回回响。
大司寇吴瑾今天心事很重,天已黑了也没有离开官署,避着人嘀嘀咕咕的安排了几个心腹属员这般那般去做以后,刚刚长出口气坐下身想喝口水平静平静心情,却不曾想刚刚安静下来的院子里却又响起了脚步声。
院中一片黑暗,吴瑾坐在厅里的灯下也看不清来的是谁,但单凭脚步声的急缓也知道不是那几个负责传报的小吏。这个点还敢不回家在外头瞎转悠的也只有司寇署里的人了,吴瑾正琢磨着过来的人是谁时,那人已经走到了厅门之前。门前的灯笼映照在那人身上,吴瑾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不觉下意识地长跪起身道:
“范,范下卿!你……你怎么也没回去?”未完待续。。/p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巾帼英雄(上)
高悬的明月之下,满地皆是银辉。夜已入亥,四处都是一派静谧。长街之上,白日的喧嚣早已沉寂,唯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辚辚地从东边驶了过来。这个时辰还敢在大街上逗留的都是牛人,至于这般大摇大摆、四平八稳,并不急着赶路的更是牛人中的牛人。
马车车厢之中安坐的都监窦平确实可以算得上牛人,他身为赵王宫都监,虽说只是宦者令缪贤的副手,但因为去了势净了身,却是内宫寺人们真正的一把手,宫门一闭,除了大王和后妃,宫里头最大的就得数他了。这还不算,如果他老人家去了前廷或者出了宫,那些位至三公六卿、相邦执政的高官们虽说权势官位远比他为大,但谁敢不客客气气的跟他执平礼。
牛气确实够牛气了,不过今天晚上窦平这样不慌不忙却并非是因为自持身份,而是因为要做的那件大事让他实在有些心怀忐忑,以至于不得不找各种借口让驭手把马车赶慢一些,徒劳地想将那件大事尽量的延后,延后……
再延后也总会有个尽头,当掀着轿帘仔细观察了观察外头的街景,发现再过两三个街口就要到平原君府时,窦平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随手一松轿帘颓然的靠在了厢板之上。
一会儿还不定怎么着呢,万一当真打了起来,说不准被蹭一下、被刮一下就得躺上个把月,一想到这里窦平那颗心就哆嗦。这一哆嗦更是悔恨当初管不住自己的手,怎么谁往手心里塞东西都去接呢……
“白给的钱谁不要啊?可,可谁他娘的想得到宜安君能干这种事呀……”
窦平忍不住咬了咬牙,再一想这次出来怎么说也是得了王后的旨意。便多少又有些心安了,甚至嘴角上还挂上了些许不屑的讥讽笑容。
这讥讽是讥讽芈王后不明理儿,听风就是雨,前一阵子没出大王和平原君闹矛盾那事的时候,她跟平原君夫人好的跟亲姐妹似地,可一听说了之后,干脆对她连理也不理了,这人情冷暖是不是太明显了些?
这讥讽是讥讽芈王后连点基本的准主意都拿不定。今天他窦平为了被迫要做的这件大事考虑,在芈王后面前随口拿几句好听话一哄,什么“大王和平原君再闹也是兄弟”,什么“做好人要做到底。大王这不还没跟平原君闹翻吗”,什么“平原君夫人这几天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临盆,当长嫂的该做的事还得去做,要不然平原君哪天万一又翻过身来,这便是话柄”……差不多也就这么点意思。人家芈王后居然连细琢磨都没细琢磨便接着“回过想”来了,连忙让他窦平带了礼物,带了好话,带了信凭当夜去平原君府“关照关照”。
这样的主子实在招人“喜欢”啊。好糊弄,有她当挡箭牌。万事可就容易许多了……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驭手从轿帘处伸进头来小心的低语道:“窦都监。赵昱将军派人过来迎了。”
到干的时候了……窦平猛然坐直了身子,细白无须的脸颊绷得紧紧的,急忙伸手扳住轿口处的边框鞠身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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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城城防可谓政出多门,城内巡夜由司寇署负责,城墙城门平常的守卫任务则在邯郸城守将手里,各管一段,互不交叉,在北门边上则建有守城司官衙,统一指挥守城将士。
邯郸守将职务上比邯郸正佐将军要低一格,只是个裨将衔。一把手尚且只是裨将,再往下官职自然更低,几名佐辅也才只是都尉。要说起来都尉官职不小了,只比将军低一格,同受上大夫禄,要是在外地那也是跺跺脚地面都得晃三晃的人物。但是在邯郸这种权贵如鲫的地方,都尉又算得了什么,说好听点是个官儿,说不好听点就算夹着尾巴做人也得时时处处的看人眼色。
常先常都尉常上大夫正是这样一个人,虽说也是个军人,但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常年在外征战的那些同袍们的满身戾气,要是讲起礼仪来更是有板有眼,丝毫不比那些卿士大夫差。
今夜常先恰恰当值,左右无事之下便在北门附近城墙上漫无目的地兜起了圈,逛荡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意思,便无聊的贴在女墙边上往城内看起了夜景。先秦又没什么夜生活,夜幕降临以后,远远近近的也就能看见些黑压压的屋顶罢了。
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了,常先随手拍了拍城砖便准备下墙回衙,刚一转身,眼角余光却看见不远处的一道街口处转出了一队手执火把的司马署巡卒。这景象本来没什么,但常先还是不由自主的又向他们看了一眼,低声嘀咕道:
“这帮子人今天是不是太勤快了些?难不成大司寇又遭夫人踹了,兄弟们不得不小心些以免挨骂……”
那些巡卒今天确实勤快了些,刚刚才转过去一队,这又过来一队,比平常勤快了一倍也不止。都是些靠给朝廷跑腿混口饭吃的人,大晚上的也不得消停。想到这里常先不觉感同身受,嘴角挂上了些会心的笑意,也不再理会便慢腾腾的离开墙边,背起手下城墙回到了衙署之中,在押房之中还没坐稳身呢,就听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人影一闪,一个高壮的中年汉子便已经闯进了门来。
“大司马?小人常先拜见大司马。”
来的那人正是大司马赵禹,这么大的人物常先怎么可能不认识,当然赵禹认不认识他就是另一回事了。常先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拜下了礼去。赵禹瞥了他一眼。接着点头“嗯”了一声,随即问道:
“你当值?你们方城守呢?”
常先连忙应道:“方城守今天不当值。大司马要是有事吩咐,小人这便派人去请他。”
“呃,不必不必。就你了。”
赵禹再次打量了打量常先,确信他是个都尉之后即刻低声说道,
“常先是吧?今天晚上城里有人作乱,你即刻给本将调一千兵士来。要快,不要耽搁。”
“啊?作乱!”
常先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笑道,
“大,大司马。这一时半会的小人上哪去凑一千兵士啊。”
赵禹听到这里俩眼登时一瞪。双手一背微怒道:“胡扯淡!有多少当值兵士你以为本将不知道?一千是困难了些,你给本将调八百过来也够了,要快!”
“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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