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造哼笑了两声,懒洋洋的说道:“还能怎么办?有人连宗室怨恨平原君这种话都敢当众说出来让平原君下不来台,老夫这么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主意?”
“六叔,我可……”
赵正又被赵造扇了一巴掌,虽说自知理亏,但还是一阵不满,刚抬头要抗声反驳,一旁的赵代连忙高声喝道:
“老四,没你的事,给我闭嘴!”
赵谭斜着眼看了他们片刻,见赵正不再吭声了,这才对赵造道:
“六叔,这次老四做事有些莽撞了,这种话说出了口,那就是跟平原君叫上了板,收也收不回来。这些睚眦原先毕竟只是大家心中有数,可今后到处一乱传就是大事,咱们还得想办法熄熄火才是。”
赵造笑道:“熄什么火?老夫倒觉得老四这次骂得好。”
“六叔,您看您……”
赵谭以为赵造又在挤兑赵正,登时有些急,然而赵造却不以为意的向他摆了摆手笑道:
“既然是火那就总有要烧出来的时候。老四虽说莽撞了些,但这些话倒还不至于一无是处。你们不想想平原君想做什么。当年先王在世如若没有沙丘宫变必然还要继续削夺咱们宗室的好处,这叫做肥国。平原君要想继承先王之制,莫非不会如此做么?”
赵谭叹口气道:“理儿是这个理儿,只是最近以来平原君一直息事宁人,显是想与咱们缓和缓和,老四突然办出这么一出,那不是自找麻烦么。”
“自找麻烦?”
赵造呵呵一笑道,
“这些日子赵胜为何要息事宁人?这叫退一步进两步,他如今从云中捞尽了名声,要是不好好运筹一番,如何将这些名声变成实利实权?等他稳住了阵脚,还有息事宁人这一说么?”
赵谭猛地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六叔的意思莫非……”
“哼哼,老夫本来想敲敲山,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老四虽说有些莽撞,却是歪打正着,剩下的事让平原君自己去琢磨就是。”
赵造摇了摇头笑道,
“那个康午就让他在大牢里蹲着吧,谁也别想法子去捞他。反正平原君也没准备从他嘴里捞什么话,不就是想拿他当棋子随时用么?好啊,咱们擎等着就是。他一个毛孩子坐得住阵,还是老夫坐得住阵。”/p
正文 第133章风云突变
第一百三十三章风云突变
成武君府作为邯郸城内数得上号的君府,十余人喋血府门之前,府中大管事又被下狱,不但司徒署牵涉其中,更惊动了当朝相邦与佐贰,这么大的事情很快便在邯郸内外传开了,市井百姓还仅仅将其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贵富阶层却尽皆受到了震动,于是赵正那句“宗室中人怨恨赵胜”被无限放大,许多人已经惶惶不安地嗅到了风暴的咸腥味道,私底下不少人开始了各种渠道的暗中打探,希望能使自己免受牵连。
大家忙着各自使招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自保,没有人会傻到当真出来说我站在谁一边云云,所以至少在表面上邯郸城依然平静无风。与这种平静相对应的是赵国朝堂很快做出了反应,赵王在震怒之余发下谕旨,命令凡以武抗缴者及相关逆法者不论贵贱一律就地正法,虽然经过成武君府门前一番交锋之后,根本不可能再有人去学赵正,但大家心里却都很明白,这份谕旨说是为今后的征税保驾护航,其实真正目的还是为了给赵奢杀人正名,防止赵正再次挑事。
赵正丢了脸却在无意中帮了赵造的忙,也算是没白得罪赵胜,但康午却惨了,进了司寇署之后便被扔进了大牢,根本没人前来提问,仿佛就是为关他而关他,谁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狱或者被判下罪名。
不过康午往大牢里一蹲反倒安心了,作为朝廷派往君府的管事,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他清楚自己就是个棋子儿。赵正跟赵胜这么一闹,他的大管事之职是别再指望了,但是只要赵正不倒,他便不会有性命之虞,然而反过来说,就算赵正倒了,他也未必一定会丢脑袋,身为一个弃子,估计还不至于会进入朝廷里那些大佬的法眼。
康午只是个小人物,除了他的家人天天哭哭啼啼的来大牢外央求见他,别人只会将他视为空气,就连变成了蔫茄子的赵正也已经没什么心情再去理他,所以过不了多久他不想当空气也只能当空气了。
不过空气也有空气的作用,至少味儿腥味儿甜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就在纷纷乱乱之后的第二天,老老实实呆在驿馆中等着去赵胜那里拜会完以后就要打道回府的魏章便得到了消息,他坐立不安地等来了心腹门客唐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将听来的话学了一遍,见唐雎一声不吭的捋着胡子坐在那里沉思,虽然还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心里却安定了下来,抖了抖袍袖端端正正的坐回了尊座上。
魏章之所以会如此,完全是因为唐雎这人不是一般人物,虽然如今才三十岁露头的年纪,却是个有胆有识之士,到了平丘君府这几年没少给魏章出重要主意,特别是在年前赵胜平定李兑之乱后风波席卷天下,魏王为了牵制齐国,联合赵国暗中支持孟尝君回齐重任相邦以后,为了鲜明地做孟尝君的后盾,准备将范痤代替魏章为相,进而提升芒卯地位那件事上,唐雎的建议便帮了魏章的大忙。
魏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执政者,但像所有正常人一样,高居相位之时当然会对别人顶替他这种事深恶痛绝,虽然不敢明着闹事,但私底下的小别扭也没少做,因为这事儿跟魏王差点儿没翻脸。唐雎深知其中利害,一开始便建议魏章自己退让,只可惜魏章实在太看重名位,到最后越来越被动,只得再次向唐雎问计。
这次唐雎态度很明确——让魏章向魏王认错,而且要把自己之前明里暗里弄得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告诉魏王。魏章实在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按唐雎的建议去做,结果弟兄俩促膝共坐唉声叹气了一番,魏王非但没有责罚魏章,反而还掏心窝子的说自己这样做也是没办法,并且为了弥补魏章的损失还再次增加了他的封邑。
魏章因祸得福,自然重唐雎,这次来邯郸送季瑶的同时被魏王安排了迫使赵国做合纵长的任务,需要带的家臣里头第一个便想到了唐雎,完全将唐雎当做了第一心腹谋士。
唐雎捋须半晌,缓缓抬头问道:
“君上的意思……平原君在赵国权位不稳?”
“权位不稳自然是肯定的。”
魏章按住性子点了点头,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目光中却掩不住兴奋,
“平原君年纪轻轻就当了赵国相邦,虽说所作所为堪称柱臣,但宗室中比他威望高的人多得是,服众这两个字实在没那么容易做到。更何况来邯郸之前唐先生也跟魏章说过赵国是外平内紊,千般原由皆在赵王压不住阵脚,平原君这相邦肩上的担子自然更重。只是魏章没想到宗室中竟然会有人敢明着与平原君唱反调,这……呵呵,这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了。”
唐雎望着魏章自以为得计的神情,眉目间不觉现出了忧色,想了片刻才问道:
“君上准备怎么做?”
“呃……”
魏章把唐雎请来是让他出主意的,哪曾想唐雎却只是一个劲儿的问,不由得一阵郁闷,仔细考虑了考虑自己的想法是否周全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唐先生,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原先虽然知道平原君相邦做的不易,但终究没有机会说出这番话来,如今经成武君这么一闹,赵国宗室里的矛盾想藏也藏不住了,岂不是我们可以借用之处?明日去见平原君,你我不妨想办法将话题引到成武君闹事这件事上来,然后再明明暗暗的告诉平原君,我大魏支持他稳固相位……”
“替大王做主?”
唐雎听到这里陡然一惊,下意识的便打断了魏章的话。魏章怎么也没感觉出自己的话哪里有错,虽然愣了一愣,但紧接着又笑道:
“唐先生这话说的,怎么能算替大王做主?平原君是大王之婿,在赵国做相邦,大王不支持他支持谁?更何况平原君如今被掣肘,也需要别国臂助,岂不是一拍即合。咱们顺着这根藤捋下去,便不愁劝不动平原君去争合纵长之位了。”
唐雎听完魏章的话,半晌没有吭声,捋着胡须低头默然半晌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平原君自然是需要我大魏臂助,只是君上您仔细想想,平原君与赵国宗室之间的睚眦已非一天,赵国不愿做合纵长的心思也非一天,昨日的事只不过是因为成武君莽撞挑破了宗室矛盾罢了,除了能给君上一个话由,还能起什么作用?赵国宗室矛盾由来已久,自他们先王开始便是如此,若是真能如君上所愿,平原君为借助大魏的臂助而向大魏妥协,那么亲迎季公主之时他已经知道大魏的态度,又为何依然对合纵长之位如此消极?”
“这……唉——”
魏章好容易才想出来的“万全之策”,没想到被唐雎几句话就戳了个体无完肤,更是郁闷,长长叹了口气才道,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大王让我来劝平原君,这差事可怎么做呀。”
主忧臣辱,这个道理唐雎门儿清,看着魏章发愁的模样,唐雎也跟着叹了口气,略略带着些埋怨道:
“上路那天大王匆匆安排下此事时,君上就该推脱掉才是,如今……唉。”
“我还不是想立些功,让大梁那帮子趋炎附势之人看看我并非是因为当不了相邦才被大王换下的么……”
魏章也不知道这两天是什么吉日,赵国的成武君说大实话,唐雎居然也跟着一个毛病,你们不知道别人脸疼么?不过脸再疼这些问题也还得解决。魏章腹诽了几句,却不敢当着自己的第一心腹发火,只能憋着委屈辩解道:
“唐先生别说了,大王那天提的匆忙,魏章应的也匆忙,眼瞅着季瑶就要出门了,哪还有那么多功夫去考虑是否容易做成?唉,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唐先生说这些话也没什么用处,还是替魏章出个主意,看看能不能劝服平原君才是正理儿。”
吃人家的饭那就得当真给人家办事儿才行,魏章让唐雎进平丘君府是让他当谋士的,而不是专门找人来寻自己的别扭,唐雎虽然实在没什么好主意,但还得尽最大的努力给魏章解忧,所以紧紧地拧着两道眉毛考虑了半天,终于摇着头说道:
“此事确实不易做,最关键的是赵国刚刚经了大战需要休养生息乃是实情,若是强迫平原君去争合纵长之位难免有强人所难之嫌。以唐雎之见,明天到平原君那里拜府不妨这样。君上直接说出大王依然希望赵国做合纵长之意,这样的话平原君必然会以云中大战推脱。
到时候君上便接平原君这个话柄,就说大魏深知赵国如今的难处,却也知赵国做合纵长是为长远打算,绝不可因一时之难而退缩。魏赵唇齿相依,赵国之难便是魏国之难,只要赵国需要,不论是何要求大魏一定会予以帮助。到那时君上再看平原君说什么。”
魏章敛气屏声的听完,下意识的问道:“唐先生的意思是照实说?”
“对,照实说。”
唐雎点了点头,
“君上是大王之弟,平原君是大王之婿,本就是一家人,更何况让赵国争合纵长之位是魏赵两国之利,那就不能分什么彼此,更不能相互试探,有什么就得说什么才行。”
魏章多少有些迟疑,捏捏了半晌才道:“示之以诚倒是应当,只是平原君早已知道大魏的态度,怕是不会为了这么几句话便听咱们的吧?”
唐雎笑道:“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在下请君上这样跟平原君说是为了引他后边的话,如今君上和在下都不清楚平原君不愿出头得罪齐国的态度是否坚决,还需要看明白他到底有多少顾虑,只有掏出他心中的话,后边才好应对,不然总是在这些面子上打转,只怕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
“哦……魏章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魏章总算放下了心来,忙长跪而起向唐雎拱手拜了一拜,温厚的笑道,
“明日魏章把这些话引出来,后边便全看先生的了。”
说到这里魏章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忙坐下身向前微倾着小声问道,
“噢,对了,魏章突然想起一件事,赵王和平原君不愿跟齐国争合纵长,会不会跟宗室里的睚眦有关系?”
“不好说……”
唐雎略一思忖道:
“按说平原君如果想压制宗室,最好的法子应当是立威,那么争合纵长之位算是条路径。不过赵国的许多情形咱们并不了解,也不能排除平原君对此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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