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工作不难,要的只是细心和责任心,按部就班的就可以完成。最拉仇恨的事,酷吏高方平已经拍板定案,剩下的精细核对,分配到户,完成文书工作即可。
这个过程宋江觉得是自己崛起的开始,态度非常认真。换别人说句“办砸了老子砍你脑袋”,那一般是口头语玩笑话,没人爱拉这么多仇恨的,但宋江知道高方平一旦这么说,那就真会这么做的……
县衙变得很不平静,宋押司独揽事务,一举拿走了户籍押司,田锲押司等等“县委秘书”们的工作,由此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
很简单的道理,那些押司倒是不爱工作,但执掌那些工作代表每天都有额外收入。来县衙办理各种文书的老百姓,依照惯例都会给点甜头,哪怕在少,几个铜钱是会递给押司们的。这在大宋几乎就不算贪污,这类行为,和后世的某些年代去官府办事的时候,递支好烟是一个道理。
但是如今,这些工作全部被宋江独揽了。
这事的性质,简直等于朝廷的正统文官县丞赵思东被宋江给架空。
所以这事发生后,坐山观虎斗、书生意气的赵思东也坐不住了,暂时的和王勤飞站在了同一阵线,请付群伦喝花酒的时候顺便进谗言说道说道,提及了高方平破坏官场规矩,破坏郓城县次序的事。
书生意气,年轻不懂事,加之连日来被高方平这个相公晾在一边,付群伦恍惚间也不觉得是被人忽悠,就暴走了,打着济州观察使者的旗号,以“整顿被破坏的官场次序”为出师表,他怒气冲冲的带人冲入宋江的公事房,一脚踢飞宋江的办工桌,弄得宋黑炭满身的墨汁。
宋江的心腹班底,几个平时和他最要好的公差,包括县尉手下的两个都头朱仝雷横,一起吓得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妈的傻逼书生,惹毛了老子叫人来砍死你,最误国的就是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书生党!”宋江表面和气的笑着,却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
宋江就这德行,他还真是个腹黑又邪恶的混蛋,江湖上他所认识的“游侠亡命徒”,恐怕乃是整个大宋官场之最。
“宋江。”付群伦背着手道。
“卑职在。”宋江跪在地上,撅起一个老肥的屁股恭候着。
“谁让你破坏规矩?独揽县务也是你区区一个小押司能胜任的?”付群伦见这个胖子还算机灵,语气也缓和了些。
宋江恭敬的道:“回大人,宋江有点小贪财,多做事就能有一些好处费,这是一。其次因观察大人驾到,县衙其余官吏需要配合您了解情况,事务难免疏漏,于是为了给同事分担公务,宋江就自己做主的介入了。”
“你……”付群伦不禁有些泄气,这个胖子竟是要给高方平背黑锅,他到底怎么想的?
“宋江!”主簿王勤飞冷声道。
“在。”
“是否有人威胁你,强加事务于你?别处不敢说,但如今有济州推官大人在,有他撑腰你也不敢说吗?”王勤飞道。
“回主簿老爷,乃是宋江的自发行为。”宋江继续装逼,觉得这个局面很有趣。
啪!
王勤飞恼怒下,伸手就给了跪在地上的宋江一耳光。
宋江捂着脸做委屈状,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宋江,你知道这是坏了郓城次序,坏了官场规矩吗?”县丞赵思东说道。
“宋江只想办理好公务,其余不知。”宋江继续跪在地上和颜悦色,却很腹黑的寻思着要找人来砍死王勤飞,妈的敢殴打老子!
“这么热闹,谁给我说道说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尴尬的时刻,高方平穿着如同毛毛熊,走入了公事房内。
顺着每人看了一眼,把他们人人看得低下头之后,高方平对付群伦微微一拱手,便走过来宋江身边蹲下,拿去手套哈着白气,烤着公事房内的一盆炭火。
时而又拿火钩,挑动了一下盆内烧炭,火更大了。屋子暖和了起来。
“没人说话是吧?”高方平一边弄火一边轻声道:“宋江你满身的墨汁怎么回事,脸上的掌印谁给你的?”
“回知军大人,宋江自己不小心弄的。”宋江还是这德行。
高方平当然知道宋江在玩左右逢源的花招,方方面面表达他是个能堪大任、能屈能伸的人杰,高方平也懒得管他,这胖子要是不腹黑不爱表现,那才是怪事。
全部人期待的看着付群伦,意思是老子们怕大魔王,你付推官没理由怕吧?该是说话的时候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稳定压倒一切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付大人感觉自己责任重大,书生意气的觉得,郓城官吏苦高流氓淫威久也,此风不正则国家没有救药!
“高方平。”付群伦道。
“下官在。”高方平如此回答,却没有起身,继续蹲着烤火。
“你破坏官场规矩,吩咐心腹架空县丞,独揽大权你想干什么?”付群伦文绉绉的道。
“独揽大权?”高方平愕然的仰头看着他。
“难道不是?”付群伦咬文嚼字的样子。
“我是你一脸。”高方平口沫横飞的乱喷:“老子身为皇帝的守臣,代天知永乐军,大权原本就在老子手上,还用得着从别人手里借?”
“你……你……”付群伦也难免为了语病一时语塞。
“然而,本官身为济州推官,巡查治下也是朝廷和皇帝给予的权利……”
付群伦说不完,高方平摆手打断道:“你想干嘛就去干,我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伺候,永乐军掌印是我高方平,你若看不惯,就去济州告状,在这里咬文嚼字并无什么卵用。”
喷了付群伦一脸口水后,高方平扭头看着县丞和主簿道:“付群伦好歹还有些正面作用,老子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那便不说。反倒是你们这些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分享着老子以及皇帝的权利,某自己的好处还觉得是应该的,妈的做事不卖力还碰都碰不得。回答我,永乐军的权利是你们的还是我的?”
两家伙面面相视一番,县丞赵思东毕竟不和王勤飞穿一条裤子,从读书人的角度想了想,只得抱拳道:“自是知军大人的,还叫知军大人得知,利用职权谋取私利这事下官也深恶痛绝,随波逐流我赵思东或许会,但同流合污,我也是有骨气的人,不屑……”
“妈的你给老子闭嘴!”高方平打断他文绉绉的气息,喝道:“你是不是个清官,贪污了多少,坦白讲老子一点不关心!你如果有本事让永乐军治下每人家里有五十石大米,那么你从他们每人身上剥削二十石我可以容忍,为什么?因为即便他们只剩下三十石,也是全国最富的老百姓。但你自持清流,陪着老百姓一起饿死,那不叫骨气,只能说明你是个毫无作为的棒槌!是的,是棒槌而不是清流。”
我@#¥。
县丞作为一个有骨气的读书人,听到此番流氓逻辑后险些气死,气得发抖的指着他,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高方平又看向主簿王勤飞,冷冷道:“还有你,你不是个棒槌然而是一颗猪屎,乃是杀鸡取卵的坏蛋。猪不肥的时候就忙着杀,你觉得你自己很能干很富裕?其实你借用着老子和皇帝的权利,拉足了仇恨,却只拿到了十分之一的好处。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是偷了人家宝贝拿去卖,却只卖了一个低贱价格、还背负了贼的名声的蠢货。王勤飞,妈的你借用属于我的权利,弄得郓城怨声漫天,让我跟着你背负黑锅,然而老子却没收到你一毛钱!那么这种情况下我收回属于我的权利,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付群伦听得眼冒金星,觉得这人已经无法被阻止了。
王勤飞冷笑着道:“大人这是在当着付推官的面,找下官索贿吗?”
高方平理所当然的道:“是的,我就敢这么做,你认为以我的身份而言,收你一点钱算是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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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人惊恐的看着他,但是仔细想想,包括王勤飞在内也都很无语,以这个流氓的身份家势而言,他只要不造反,治下的百姓不哗变,仅仅收点钱的话那真不是罪。
宋江很腹黑的看着这一幕,在心里恶狠狠的寻思:王勤飞王勤飞,这是小高相公给你的最后一个破财免灾、明哲保身的机会,你要是看不明白,不认输,那真是复出什么代价都不为过。
王勤飞做出一副“清流不容侮辱的样子”,一甩手袖拒绝:“知军大人请了,就算你权利盖天,但王勤飞身为朝廷命官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对你这等无耻的索贿要求,下官绝不苟同。”
“行。”高方平冷冷道,“往后好自为之,需要知道的在于,贪财的人我高方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容忍,但我永乐军治下的稳定不容挑战。一旦有起乱预兆,关乎皇帝对我印象此等切身利益,那就一定要刺刀见红!郓城乡绅家里有多少田有多少粮,这些财富怎么来的,老子不关心。老百姓是否可怜是否被剥削,老子也不关心!我高方平从来不同情百姓也不仇富,我只关心我的利益,我的核心利益是百姓有饭吃,治下稳定,皇帝高兴,我有空闲带着他们赚钱,如此就行。如果有不稳定预兆,如果我没有做事环境,施展不开,而导致治下百姓没有饭吃,那我就要杀人,杀很多乡绅土豪,因为只有杀了他们,分了田地,老百姓才有饭吃。老百姓有饭吃皇帝的江山才稳,才能保证我高方平的利益!”
“在我下面保命就这个要点,简不简单?”高方平环视一圈问道。
人人面面相视,对此君非常无语,流氓逻辑到如此地步,身为守臣赤裸到了这种地步,众人纷纷觉得很简单,但真的太过分了,从未再官场见过此等人渣。
付群伦倒是愣了愣,细思之后觉得这人的流氓逻辑中,似乎也隐藏着朴实又真挚的一些道理?能做到推官,能读懂四书五经,付群伦真不是个蠢货,他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高方平这个酷吏。
“简不简单?”高方平再问。
然而人人都在眼晕,包括宋江在内,竟是还是没人回答。
高方平点点头:“不懂也没事,脑袋砍的多了以后,没死的人慢慢就懂了。手起刀落,人头滚滚,杀人多简单。生死为大,既然杀人都那么简单,其他事就更简单了有木有?值此国朝内忧外患之际,不添乱就是功劳。不拖后腿,让我在郓城有做事环境的,就是我高方平的功臣,做到此点我觉得不难。觉得难的,在说服你们和整死掉你们之间我一般选择杀人,是的,我是个简单粗暴的人。除付推官之外的诸位,但凡带了脑子来的,眼睛放亮一些,郓城是我说了算。付群伦带着你们拉足了仇恨,到时候这个棒槌拍屁股回济州去逛窑子,其他人呢?他就算得罪了我这个大魔王,换个地方照样做官,但你们呢?”
“你你……高方平!你竟敢当着本官的面,威胁整个县衙官吏!成何体统!”付群伦险些被气死了,声嘶力竭的道。
高方平嘿嘿笑道,“推官大人明见,我威胁他们,好过皇帝来威胁我,我杀人,好过我被皇帝捉去砍了有木有?我很怕死,而时至今日唯一有可能让我掉脑袋的事,就是治下百姓哗变,所以老子自上任起就如履薄冰,为维护这个核心利益,你猜我在陈留县敢杀九十七个官员,那么在郓城敢杀多少?”
“流氓……人渣……土匪……”付群伦脸色铁青,恼火的取下官帽砸在地上,痛心疾首的道:“这个观察不做也罢了,本官明日便启程回济州请时老爷做主。”
言罢,付大人撂挑子了,背负着手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公事房。
宋江依旧跪在地上。
高方平不怀好意的看着户籍和田籍押司道:“你二人辛苦了,既然伺候付群伦比县衙的工作还重要,明日你二人送付群伦上路,到了济州也不用在回来,你们对付群伦忠心耿耿,想必他会安排你们的。县衙各押司的工作从今日起,宋江全面主持。”
两个站错队的押司面如土色,宋江则是在心里笑开花了,这样一来,除了名誉上没有一个朝廷的官位,等于宋江就是代理县丞。
“知军相公英明神武,宋押司为人细心,熟悉郓城的方方面面,的确最适合这些事务。”县尉是一个墙头草,这下也开始站队了。
严格来说县尉是郓城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官员,换其他人来,那么他这个公安局长就是最重要的角色,甚至抓个混混都要看他脸色。但是高方平带永乐军知郓城后,县尉就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人,甚至直接解散县尉下面的所有编制,只留他这个光杆司令对朝廷做个交代都可以,什么影响都不会有。
县尉、县丞、主簿都是官,高方平开不掉他们,但除了他们三,郓城内高方平想开了谁就可以开。
面对被高方平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