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心不在焉地看向林娜。
“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不会是在想你的林少谦吧?”林娜挤了挤眼睛。
想念林少谦?
昨天林少谦也有发微信给自己,像从前学生时代一样,讨论的是数学在客机引擎研发中的应用。这明明是自己很感兴趣的话题,她却根本没有心思点开林少谦的语音留言,而是一直盯着陈墨白的微信头像。
“不是的。”沈溪摇了摇头。
“那是谁?”林娜好奇了起来,撑着脑袋仔细观察着沈溪的表情。
“是……陈墨白……因为昨天我和温斯顿去动物园了,本来以为今天可以和陈墨白去骑自行车的,但是他已经和马库斯先生回纽约了。”
“那就约下一次啊。”
“之后的比赛几乎是背靠背的行程。中国大奖赛之后马上就是巴林大奖赛……这一年我们都没有时间再来墨尔本了。”
“自行车哪里都可以骑,不一定非要在墨尔本啊。你们要是想,可以把自行车带到车队的试车道上骑,再来一场较量,让陈墨白知道,他不可能永远胜券在握。”
“但是阿尔伯特公园的湖景只有这里有。”沈溪回答。
“那可以明年再来嘛。”林娜揉了揉沈溪的脑袋。
沈溪的神情却暗淡了下来。
“那一年,我和大哥、亨特还有温斯顿就在同样的一家酒店里,吃着同样的早餐。大哥说要陪我去动物园抱着考拉照相,亨特说我们四个人一起去,要和那只考拉拍合照……后来因为赛程的关系,还没来得及去,亨特和温斯顿就要准备下一站的比赛了。那时候亨特也是说,没关系……我们明年还要来墨尔本的。可是,没有明年,也没有下一次了。”
沈溪的眼眶红了。
林娜看着她的表情,也跟着心疼了起来。
“小溪,下一次你很想和某个人做某件事的时候,一定要发挥你的本性,直截了当没有任何修饰地也绝对不需要委婉地告诉对方。”林娜说。
“我大哥说,我总是那样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愿望是不矜持。”
“在别人面前,也许直截了当很刺耳,很不给面子。但是在陈墨白的面前,你不需要矜持。你越直接,他才知道你有多坚定。”
“真的?”
“真的。”
林娜点头。
“那我现在打电话给他。”
林娜伸手按住她的手机,好笑地说:“现在他肯定在忙车队需要他参加的那个活动。你还是先吃你的早餐吧。”
“好!”
沈溪的胃口来了,吃掉了一整盘的果酱早餐包,一盘培根煎蛋饼,一盘意面和一盘水果。
林娜看着眼前堆起来的餐盘,表示十分满意。
沈溪将林娜送到了机场,两个人依依不舍地拥抱,约定上海再见。
沈溪也将启程飞回纽约。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候机大厅里,继续盯着陈墨白的微信头像足足十分钟,然后喝了一大口咖啡。
被速溶咖啡的味道苦到舌头的沈溪吐了吐舌尖,下定决定一般摁住微信的话筒键留言。
“陈墨白,我只是想告诉我你,我不是故意忘记和你一起骑自行车的约定!我也知道就算我说我们可以约在其他地方骑自行车,看到的也不是阿尔伯特公园的湖景,吹在脸上的也不是阿尔伯特公园的风……我也知道就算我说我们可以约明年再来,但是我们都不知道明年的我们在哪里……所以我想要和你在阿尔伯特公园骑自行车是真的。还有……还有对不起!””
沈溪一口气把话说完,差一点没把自己给憋死。
她甚至不好意思听自己在留言里说了什么。
因为自己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完全没思路,只是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全部倒出来而已。
此时的陈墨白正和凯斯宾搭着肩膀被媒体拍照。马库斯先生笑得合不拢嘴。赞助商对马库斯车队很感兴趣,一些大型汽车制造公司也瞄准了马库斯车队的自主研发技术。
当媒体宴会开始时,陈墨白一边执着酒杯一边与记者聊天。
他流畅的英语以及优雅的谈吐让媒体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来到了宴会的休息室,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着沈溪的留言。
当一遍听完,陈墨白将手中的酒杯放下,靠着窗,将脑袋轻轻靠在窗沿边,抬起手来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他将手机抬到了唇边,开口道:“小溪,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一期一会?”
坐在候机厅里的沈溪正看着对面小孩吃薯片的样子发呆,手机一个震动她立刻惊醒,当她看到那条微信信息来自陈墨白的时候,就像有什么落在了心头,猛地一阵心颤。
陈墨白的声音那怕就在自己的耳边,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破茧而来。
“一期一会?那是什么?”沈溪歪着脑袋,立刻用手机上网搜索。
原来那是由日本茶道发展来的词语。
一期一会,难得一面,世当珍惜。
四个字而已,人生的每一个瞬间都不会再重复。就像她失去的朋友,失去的瞬间,还有过去的快乐。
沈溪的眼睛忽然开始发酸。
而陈墨白的下一条微信语音已经到来。
“小溪,要不要明天一起去阿尔伯特公园骑自行车?”
那是一个很轻的问句。
却像是逆行而来的汹涌浪潮,为了冲向岸边耗尽了力气,以最缱绻的姿态退落。
而沈溪下意识追逐着那一阵落潮,竭尽全力想要将它挽留。
“我等着你。”沈溪回答。
“明天见。”
说完这句话,陈墨白就从休息室里快步走出。
“马库斯先生,我有事要回去一趟墨尔本!”
“什么?你不是刚回来怎么又过去?”马库斯追了上来,“明天还有一个慈善活动怎么办?”
陈墨白笑着看向凯斯宾的方向:“我们不是还有小王子吗?”
“喂——喂——你要飞十七个小时回去墨尔本干什么!”
“去骑自行车。”陈墨白潇洒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溪吸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候机大厅,领回自己的托运行李,再一次回到了酒店。
陈墨白坐在出租车上,手指快速地在邮箱里敲击着,直到航班起飞前才将这封邮件发送了出去。
回到酒店的沈溪知道陈墨白没有因为自己爽约而不高兴,心情放松了下来,直接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第49章 偷吻
几个小时之后,她被自己饿醒了。
爬起来叫了一份晚餐,沈溪看看时间,发现自己还要再等至少六个小时,顿觉人生无聊至极。
林娜也不在,其他工程师也趁着最后的假期去珀斯度假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百无聊赖……这一次我的成语应该没有用错了吧?”沈溪问自己。
她打开平板电脑,发现有一封邮件提醒,点开一看竟然是来自skyfall,顿时双眼一亮。
“哇!竟然有六道函数题!太好了,终于有事做了!”沈溪舔了舔嘴角,刚睡了一觉,精力充沛着呢!
解开每一道函数题都让沈溪兴奋。那种大脑全力运转的感觉让沈溪完全忘记了时间。
当六道题全部解开,沈溪将所有的数字排在一起,按照老规矩对应字母表里的位置,得到的信息让她的神经被用力勾了一下,仿佛无止境地轻颤了起来。
——germissed。
就在此刻,她的房门被敲响。
“小溪,你在里面吗?”
如同大梦一场,忽然醒来。
心脏一阵狂跳,一股力量驱使着她推开座椅,哪怕是中学时代的百米冲刺她也未曾这样奋不顾身地奔跑,像是要将那扇撞穿一般。她一把将门打开,看见站在门外仍旧穿着晚宴黑色西装戴着领结的陈墨白。
“陈墨白!”沈溪一把抱住了他。
陈墨白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稳住了沈溪的肩膀,颔首看着她的头顶。
他是惊讶的,只是这样的惊讶她没有看见。
“喂……我们这是久别重逢吗?”
陈墨白好笑地问。他僵在那里,第一次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好像怀里温热的,用力抱住自己的人不是真的。
而沈溪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一般,心里面有一种喜悦就像有无数的白鸽鼓动着翅膀。
“可我就觉得像是久别重逢!”
沈溪回答。
陈墨白怔了怔,只是看着沈溪的眼睛。
“是……是林娜说的,我在你的面前一定不能矜持,要直接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感觉。”
“林娜?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陈墨白好笑地问。
“这样,你才知道我坚定。”沈溪回答。
陈墨白的唇线弯起:“那下一次我再见到林娜,真的要好好谢谢她。”
“走吧!我们去骑自行车!”
沈溪的表情快乐得就像小孩,将摊在床上的手机、纸巾草草地抓进背包里,那样子像是要把所有的时间都装进去。
“好。”陈墨白看着她,目光深远。
当他们来到阿尔伯特公园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橙色的日光落在湖面上,微风袭来。
偶尔有飞鸟掠过湖面,掀起涟漪。
孩子手中的气球没有抓稳,摇摇晃晃地朝着空中飞去。
沈溪和陈墨白没有租到双人自行车,一人骑着一辆车,戴着安全帽沿着湖边缓慢地骑行。
她闭上眼睛,展开双手,感受着空气中青草的气味还有各种除了赛车引擎之外的声响。
陈墨白伸出一只手来,替沈溪握住方向盘。
“林娜还说,我可以和你来一场自行车比赛呢!虽然模拟器上我赢不了你,但是自行车说不定可以!”沈溪睁开眼睛,有些得意地看着陈墨白。
这让陈墨白想起了上一次睿锋的员工马拉松比赛,自己和沈溪的那一场较量。
“那今天要不要比一场,趁着还有太阳光?”陈墨白问。
“不比了。”
“为什么?”
“因为你的对手已经够多了。温斯顿、佩恩、杜楚尼、卡门……我不该是你的对手。”沈溪回答。
“之前在模拟器上,你可是不打败我不罢休啊。”
“温斯顿和亨特是对手,他们在f1赛场上除了彼此什么都看不到。对手就是一次又一次地超越。而每一次超越,你不觉得就像一次擦肩而过吗?”沈溪问。
我不想与你错过。
不想与你拼死不休。
只想和你并肩而行,用最缓慢的速度,骑过最漫长的时间。
沈溪抿起嘴唇,笑着说。
那一刻,陈墨白的心中有一种动容,起初只是一点点,但是看着她恬静的侧脸越久,就越不想要离开。他向她伸出了手,沈溪很有默契地扣住了对方的手指,两人沿着湖岸,一直骑到太阳完全落山。
把自行车还了回去,陈墨白和沈溪走在回去酒店的路上。
夜晚的墨尔本远没有纽约不夜城的繁华,带着一丝即将隐灭的喧嚣。
“陈墨白,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坐飞机回来。”只是为了和我一起骑自行车。
所以我对你一定是特别的。
不……一定是万分特别的。
纵然是没有任何情趣的我,也一定有喜欢你的资本。
沈溪伸出双手,踩在路边的砖道上,一摇一晃像是在走平衡木,平衡着自己的心事,平衡和与他的此时此刻。
陈墨白一手揣着口袋,另一手就在沈溪伸长的右手下方,随时准备着抓住失去平衡的她。
“因为我担心如果我不来,你会误会我生你的气。你很重承诺,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到,一定会难过的睡不着觉。”
沈溪一个摇晃,她没有想到自己没睡着觉都被陈墨白猜到了。
陈墨白抬起手,一把扣住了沈溪的手腕。
那一刻,沈溪想到了沈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所谓了解,常常是误会的总和。”
每一次误会被解开,就离了解更进一步。
“我们彼此之间最大的误会,就是你的七天,我的一个月。”
陈墨白侧过脸来看着沈溪,他的目光柔和而缱绻,深到让她看不到尽头。
“什么?”沈溪歪着脑袋不解地问。
陈墨白笑而不语,只是这样托着沈溪的手腕,陪着她走完这一整条街。
而这天的晚上,他们就必须离开墨尔本了。
沈溪侧躺在自己的座位上,身上披着盖着毯子。一向在航班上也能一觉好梦的她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她睁着眼睛,看着一旁座位上的陈墨白。
就算已经熄灯了,她还是忍不住一直看着他垂落的眼帘,那里好像有另外一个她所不熟悉的小世界。
渐渐的,他无意识地转过身来,脸偏向沈溪的方向,那样缓慢移动的角度让她心脏里千丝万缕被拉扯得又长又远。
陈墨白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