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仁此时还真觉得饿了,道:“有吃的拿些上来吧,肚子还真是饿了。”他素来衣食无忧,只觉得让人拿东西吃是天经地义之事。
素娘瞥了他一眼,心里暗想:“还真将这当成他的家了,凭什么给他吃的。半夜三更回来,还要让老娘去做饭吗?”不过毕竟是客人上门,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是个懂道理的女子,只是道:“太晚了,有些剩菜,我去热一下!”扭腰去了。
瀛仁一怔,暗想难不成还要让本王吃剩菜不成。
楚欢取来酒,与瀛仁相对而坐,孙德胜只敢在旁边站着,楚欢倒上酒,瀛仁已经端碗饮了一口,放下酒碗,叹道:“两万两银子,一时半会儿哪里去筹。”他心里却一直想着为凌霜赎身的事情。
孙德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楚欢瞧见,笑道:“孙先生想说什么?”
孙德胜一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自己“先生”,瀛仁已经回头,皱眉道:“孙德胜,你说什么?”
孙德胜尴尬道:“公子,咱们身上的银子又没了……!”他这是提醒瀛仁,银子没了,回京之后,无法交代。
瀛仁此时哪里还管那许多,问道:“孙德胜,你有没有法子弄到银子?”问了之后,也只觉得自己这是白问,连自己都没法子,孙德胜哪里有法子。
孙德胜忙道:“没……没有。”
“没有法子还说什么话?”瀛仁大是不悦,又饮了口酒,唉声叹气,他出生至今,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困境,事事顺心,遇到困境,便失了方寸。
沉默一阵,瀛仁终于道:“实在没有法子,只能找他要了!”
“谁?”
“乔明堂!”瀛仁脱口而出。
孙德胜脸上一惊,楚欢皱眉,瀛仁话一出口,已经无法收回,呆了一下,终是道:“罢了,楚欢,本王不瞒你了,本王不姓徐,本王姓瀛,乃是当今圣上第四子,封爵齐王!”
第二三二章 谋事
素娘在厨房生了火,想着前面要饮酒,恰好厨房还有一叠咸菜,便先拿着这叠咸菜往前面来,还没到正堂,却听到瀛仁的声音传来,清晰地听到了瀛仁自称“齐王”。
素娘虽然懂得不多,但是却也知道“当今圣上”是什么意思,她吃惊之间,随即便听到楚欢的声音传来。
“卑将参见齐王殿下!”
楚欢的声音不大,但是恰好能让素娘听见,听到楚欢拜见瀛仁,素娘吓了一跳,也知道刚才自己见到的年轻人竟然是皇子。
在百姓眼中,天子可是神一样的存在,那是无所不能的,掌控着普天之下任何一个人的生死,而天子的儿子,那自然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既然知道了瀛仁的身份,素娘哪敢再将手里的咸菜送上去,蹑手蹑脚退了下去,急忙去准备新的饭菜,心里更是后怕,暗想着如果将这叠咸菜送上去,惹恼了那个什么齐王,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被杀头。
瀛仁此时已经起身将参拜在地的楚欢扶了起来,盯着楚欢眼睛道:“本王告诉你身份,不是为了让你有上下之防,其实本王告诉你,只是不想再瞒下去,本王是要将你当做朋友来看,而不是君臣。”
楚欢心里其实早就知道瀛仁身份不简单,但是听他亲口自承是四皇子,却还是有些惊讶,听瀛仁将自己当朋友,笑了笑,不卑不亢道:“卑将能得殿下青睐,当真是受宠若惊。”他虽然口称“受宠若惊”,但实在没有受惊的意思。
瀛仁回头看了孙德胜一眼,道:“这是本王身边的领事太监,孙德胜!”
其实“太监”并非卑称,而是一种敬称,在宫里可不是人人都能够被称为太监,所谓太监者,在宫里必定有着一定的地位和身份。
楚欢向孙德胜拱了拱手,“孙公公!”
孙德胜点了点头,瀛仁既然自承身份,孙德胜也不好多阻拦,只是轻声道:“楚欢,殿下微服私访,此事你既然知道,便该守口如瓶,切莫泄露消息。”
楚欢当然已经猜出瀛仁是偷偷溜出行辕,道:“殿下和公公放心,楚欢不会向外泄露。”
瀛仁拍了拍楚欢肩膀,道:“你也不要因为知道本王是谁,就有嫌隙,咱们还像之前一样,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你若是礼数太多,本王反而会很不高兴。来,先坐下说话!”
楚欢笑了笑,也不拘束,坐了下去。
孙德胜压低声音道:“殿下,大学士……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瀛仁有些不耐烦道:“老师那坛酒下肚,可不是三两个时辰便能醒。你不是说过,那坛酒至少可以让老师睡上七八个时辰吗?”
孙德胜一阵尴尬,楚欢听话听音,已经明白,瀛仁今夜出来,还是偷偷溜出来,那位大学士饮了酒大睡不醒,想来那坛酒之中有些问题,不过由此也可看出齐王瀛仁对徐从阳还是有些忌惮的。
瀛仁这才看向楚欢,道:“楚欢,你说两万两银子才能为凌霜赎身,但是本王的用度一直都是归属内库负责,本王并没有独立的财权支配,这一点,你想必也已经看出来了。”
楚欢点点头。
瀛仁又道:“本王现在身上没银子,让你去弄两万两银子,那也难为你,而且你也未必有那样大的人脉。本王思来想去,只能自己亲自去借银子,唯一能借的,也只有云山总督乔明堂。他身为一道总督,便是再清廉,这两万两银子应该还是能够拿出来的,而且本王亲自找他借,他也不会拒绝!”
楚欢想了想,终于轻声道:“殿下,花两万两银子为凌霜姑娘赎身,这对一般人来说,无非风月中事,无伤大雅。但是……若殿下为一青楼女子赎身,却必定要遭人诟病,恐怕对殿下不利。”
瀛仁摇头道:“这一点本王想过,拿了银子,本王自然不会出面……!”盯着楚欢:“楚欢,你拿银子去帮凌霜姑娘赎身!”
楚欢摇头道:“殿下,不行!”
瀛仁一怔,皱眉道:“为何?你不愿意帮助本王。”
楚欢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殿下有令,楚欢自然不会遵从。但是既然承蒙殿下青睐,那么许多事情,楚欢就不得不为殿下考虑。”
瀛仁见楚欢神情严肃,也凑近过去,低声道:“此话怎讲?”
楚欢低声道:“殿下,咱们先设想凌霜姑娘的赎身银子是两万两,而殿下确实从乔明堂那里得到了两万两银子,那么卑将动问一句,如果您是乔明堂,会不会对此很感兴趣,你会不会想知道这两万两银子到底用于何种途径?”
瀛仁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终是点头道:“倒也是,自然也是想知道的。只是乔明堂难道有胆子询问本王要做什么不成!”
楚欢摇头道:“他不敢,但并非说明他不会知道。殿下,乔明堂可是西山道总督,你可莫小瞧乔总督的本事,西山道大大小小的事情,他若是想知道的,还很少有不知道的。”
瀛仁眉头挤在一起,却没有说话。
“殿下如果让卑将拿着银子去为凌霜姑娘赎身,卑将自然会遵从。但是这事儿绝对不小,很快就可能传到乔总督的耳朵里……!”楚欢平静道:“殿下试想,您从乔总督哪里借了两万两银子,而卑将又拿了两万两银子去为凌霜姑娘赎身……以乔总督的精明,必定很快就能察觉其中的关系,而且以他的能力,很快也能调查出其中的内幕,殿下花重金为凌霜姑娘赎身,也必定被乔总督知道的一清二楚!”
瀛仁的拳头不自禁握起,冷笑道:“他乔明堂难道还敢调查本王的事情。”
楚欢摇头道:“他当然不敢明面调查,但是私下里定然会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弄得一清二楚。”顿了顿,凝视瀛仁,似语未语。
瀛仁忙道:“楚欢,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本王最信任你,有什么话不必顾忌!”
楚欢笑道:“孙公公也是殿下的人,楚欢就算说错话,两位还请多担待。”轻声问道:“卑将想问一句,殿下想不想此事让乔总督知道?”
瀛仁立刻道:“自然是不想的。”
孙德胜也忍不住凑近过来,低声道:“楚欢,殿下的事情,无论大小,都不可让乔明堂知道。特别是这件事情,如果被乔明堂知道,说不定……!”却没有说下去。
楚欢道:“殿下和孙公公是否有什么担心?”
瀛仁想了想,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楚欢,本王不瞒你,你可知道乔明堂是如何成为云山府总督?”
楚欢摇头。
瀛仁道:“本王不瞒你,这乔明堂的岳父莫青绕曾经是国子监祭酒,在朝中有些人脉,他当年与太子哥哥走得很近,也算是太子哥哥的人。乔明堂因为莫青饶的缘故,也成了太子哥哥的门生,他能够成为云山府总督,一来是此人确有才干,二来也是因为太子哥哥当年向父皇大力保荐……说白了,乔明堂是太子哥哥的人!”
“哦?”楚欢皱起眉头。
“太子哥哥与本王关系不错。”瀛仁低声道:“只是太子哥哥为人十分古板,对本王也是十分严厉,若是被太子哥哥知道本王为青楼女子赎身,那……!”说到这里,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楚欢道:“乔总督如果是太子殿下的人,那么他知道殿下为凌霜姑娘赎身,也就等若太子殿下会知道此事……!”
瀛仁苦笑道:“这样看来,这银子还不能从乔明堂那里借了。”
楚欢沉吟片刻,终于道:“殿下如此为难,卑将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有些风险!”
瀛仁眼睛一亮,情不自禁伸手抓住楚欢手,道:“楚欢,你说,有什么主意?只要能救出凌霜姑娘,本王一定会重赏你!”
楚欢想了想,终是凑近瀛仁耳边,低声说了一番,瀛仁微皱眉头,问道:“这样……这样可以吗?”
楚欢神情肃然,道:“时间不等人,而且一时半会,咱们无法筹到那么多银子。其实卑将虽然估算两万两银子能为凌霜姑娘赎身,这也只是估算而已,到底是多少,那也是并不知晓。凌霜姑娘如今是大行首,是翠玉楼的摇钱树,翠玉楼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如其那般繁琐麻烦,倒也不如这也来得干脆……不过后事,却要殿下安排好,绝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瀛仁微微颔首,端起酒碗,饮了一小口,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楚欢,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此事本王就交给你去办,不过每一步都要小心,千万不能出了岔子。”回头看了孙德胜一眼,低声道:“本王会让孙德胜暗中安排……!”
楚欢道:“殿下是否已经下定决心?”
瀛仁点头道:“是,就这么干!”
楚欢拱手道:“殿下有令,楚欢必当竭尽全力为殿下办成此事!”
瀛仁带着几分感激神色道:“楚欢,你很不错,本王最困难的时候,你能如此为本王办事,你的功劳本王一定会记在心上!”
楚欢笑道:“殿下礼贤下士,如此看重楚欢,而且还能将楚欢当成朋友看,既然是朋友,能够出手相助,那是楚欢的荣幸!”
瀛仁哈哈一笑,刚才脸上的阴霾顿然消散不少,端起酒碗道:“来,咱们喝酒!”
第二三三章 金蝉脱壳
宝香楼花魁大选结束,莫凌霜最终夺魁,此时自然成为第二日云山府最大的话资,而连作所十五首诗词却闯过三十九首的楚欢,也成为了云山府的风云人物。
楚欢这个名字对大多数人来说,那实在是陌生的很,就算开始传遍,却也有许多许多人闹不清楚这“楚欢”是何方神圣。
莫凌霜在宝香楼坐镇一宿,第二日早上便开始梳妆打扮,整理一番,便要离开宝香楼,返回翠玉楼去。
翠玉楼的花想容心情好的极点,亲自扶着莫凌霜上车,软言温语,看上去还真如凌霜的母亲一般,体贴无比。
凌霜上了马车,花想容陪她坐在车上,另有翠玉楼的两名护卫跟在马车后面,往翠玉楼返回,不少人一大早就凑在宝香楼前面一睹大行首的风采,只可惜惊鸿一瞥而已。
宝香楼距离翠玉楼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车行辚辚,花想容在车内拉着凌霜的手,少不得为凌霜勾画起未来的美好图景。
凌霜昨夜一夜都没有睡,脑中却在想着那两个奇怪的客人。
他们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最终帮助自己夺魁,可是最后时刻,却都潇洒离开,那位徐公子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的处子之身,却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当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这个大行首已经被破了身子之时,恐怕没有人想到自己如今还是完璧之身。
她的心情十分的复杂,感激有之,疑惑有之,却未必有欢喜之心。
她心里明白,徐公子没有摘了她的牌子,并不说明她已经脱离苦海,恰恰相反,从踏出宝香楼的一刹那,她真正地踏入了苦海。
自己梦境中那些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