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饱含热泪地摸着自己被撞到的腿。
流年不利!
过了一会,听着牢房外看守她的几名丐帮弟子似乎开始耍起了酒疯,慎以澜咬着下唇,瞪了铁球一眼,又以手撑地,慢慢地蠕动到了牢门边。
她吃力地抱着铁球站了起来,要用铁球去砸门锁时,才凭着牢房外昏暗的灯光看清楚那门锁是安在外边的,她辛苦捧来的铁球,压根就砸不开门锁。
慎以澜也不知该为自己的霉运折服,还是要承认自己的智商越来越不够用了。
当人的注意力被完全转移时,往往可以忘记掉她此刻所承受着的痛苦,不论是腿上的伤,还是手里沉甸甸的铁球。
慎以澜越想越气恼,也便不管不顾地将铁球往牢门上狠狠一砸。
她并未发现的是,那几名看守地牢的丐帮弟子皆昏睡了过去,而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影从外闪过。
***
慎以澜好不容易获了自由,踌躇片刻,又凭着记忆小心地摸回了南宫灵先前给她安排的住所,将袖箭偷了出来。
她配好袖箭,心里的底气也足了许多。她已下定决心成败只在今日,若是劝得了南宫灵,她便劝,劝不了,她便走。既然有人将她从牢里救了出来,自然是不会让她再回牢里去,也不会让她刚出牢就徒劳地死去,她定是要做些什么的。不论是在对方的计划之内,还是只不过是她一人所想,她也该完成。
小院离香堂并不远。
夜色已深,万家灯火俱寂,然丐帮香堂里却是灯火通明。
慎以澜要比先前谨慎了许多,她暗暗用了轻功,却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脚步声更为轻盈,不至于引起他人的注意。她连院墙都未再去翻,只是寻了一处较矮的院墙,踩着石头,透过墙上的镂空处向堂内看去。
暖黄的烛光里透着杀气。
堂内正中间置着一把紫檀木椅,南宫灵坐在椅上,面色沉沉,“白玉魔已来过了,楚留香也快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黑衣人站在角落,也是烛光所照不到的地方,他若是不发出声音,只怕慎以澜一时半会都找不出他的所在,他微笑着道:“你何必这样担心,苏蓉蓉在你手上,楚留香不敢轻举妄动。”
“以女人来威胁他,实在卑鄙。”南宫灵揉了揉眉间,又道:“何况,他一向足智多谋,又运气极好,我总觉得……”
黑衣人仍旧保持着轻松的语气,“等到你自己不能解决这件事时,就将他带到那艘船上,我来解决。”
南宫灵并不怀疑黑衣人解决不了此事,只是忍不住问:“我实在是好奇,你要杀楚留香,为何挑选在水上?”
黑衣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是兄弟之间的劝慰,除了劝慰便再无其他的意味,“到了那时,你便会明白了。”
慎以澜看得出南宫灵对黑衣人的信任,信任到几乎要昏了头一样,可她又难免从黑衣人的言行举止里察出几分怪异。
黑衣人的脚步踏过门坎,又轻飘飘道:“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能迟点明白。”
他似乎是在鼓励让南宫灵自己解决此事,却又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黑衣人走了几步,便施展身法向外飞掠而去,慎以澜不敢停顿,紧随其后,竟也跟了段不远的距离。
她隐隐觉得,南宫灵与楚留香在香堂内皆不会有事。毕竟楚留香有主角光环,必能平安,楚留香与南宫灵也是多年至交,也该知南宫灵虽作了恶,却也是被人所骗,他是不会杀了南宫灵的。而南宫灵心知有这么条退路,也便不会退让、不会答应楚留香的条件,更可能会想尽办法逃到那艘船上,那艘不知埋下了怎样埋伏的船上。
这埋伏到底是要杀楚留香,还是会反伤到南宫灵身上?
慎以澜离香堂越远,便离未知又恐怖的地方更近,心里的不安就要重一分。她难以想象到黑衣人设下的会是怎样的埋伏,猜不出南宫灵的命数,而更切身的恐惧是来自她本身的安全感缺失。
她除了轻功之外便只有袖箭可防身,黑衣人的武功明显不低,甚至可能可以与楚留香一较高下。她这样孤身跟了出来,难道不是平白送死么?
慎以澜悄悄地停住了脚步。
黑衣人丝毫没发现她跟踪了他,却也在此时停住了脚步,这使得慎以澜就算想临阵脱逃,却也太迟了。她既失去了做逃兵的机会,也就不愿意错过窥探秘密的机会。
他们已到了大明湖畔,不远处便是他准备好的画舫,慎以澜躲在远处的树上,却是能瞧见他的身影的。他好像是为了能多走几步路一般早早停住脚步,慎以澜也便看见他的脚步悠哉且轻快。他踏上了画舫,久久地未再有出来。
这里没有计时的工具,她等了许久,察觉时间一点点流逝,就连夜色似乎都要浅了几分。或许是等待太过煎熬,熬得她耐受能力要强了许多,她也便大着胆子,靠近了那画舫。
离画舫稍近一些,她便闻到了酒菜的香味。
这样的气息对饿了几天的慎以澜无意是致命的,她一闻到那香味,便觉得脑袋肿胀了几分,饿到麻木的胃也开始活泛了起来。她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热爱做饭的人,才会在敌军当前之时开始炒菜。
慎以澜悄悄地踏上了画舫。
桌上已摆着了不少菜肴,黑衣人又点起了几根明烛,屋内也便亮如白昼。桌上只有两个酒杯,他将这两个酒杯摆好,倒上了酒,又从怀里取出了支造型独特的瓷瓶来,旋开了瓶塞,将透明的毒/药滴入了酒杯。
他只在一杯酒里倒入了毒/药。
桌上只有两个酒杯、两副碗筷,故而这酒菜也只是为两个人准备的。那么,这是给楚留香和他准备的,还是给楚留香和南宫灵准备的?
他的那让南宫灵深信不疑的解决方法,就是下毒这么简单?
可若是楚留香已不再信任南宫灵的话,楚留香是不可能再喝南宫灵准备的酒的,除非这黑衣人是楚留香最为信任的人,信任到楚留香只要见他一面,就可不疑有他地将酒喝了下去。可不管楚留香多么信任黑衣人,到时候会带楚留香来这画舫上的也只有南宫灵,只要和南宫灵沾了边了,楚留香也便不可能放下戒备。
慎以澜只觉自己的脑子都要想炸了,冷不丁听到黑衣人的声音从屋里飘出,道:“有客来访,何不入座?”
慎以澜一抖,悄悄缩了缩身子。
黑衣人道:“慎姑娘此行,是来救楚兄,还是你的未婚夫呢?”
慎以澜没想到对方是真发现了她的行踪,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对策,她一咬牙,将身子转了过去。
跑了。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慎以澜已经属于没有内力的弱势群体了,不但没吃饱饭,还被逼着闻了许久的酒菜香气,求生的欲望固然强烈,腿软的现实却从未停止过对她的嘲讽。而黑衣人出招的节奏也很是刻意,他并不打算一击致命,而像是一只在训练自己捕猎的猫一样,对明显无法逃脱的老鼠进行着惨无人道的追杀游戏。
慎以澜满心绝望,她借着淡淡的光亮瞧见了一小片密林,便不管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她想借树林里密且错综复杂的枝叶为自己一份遮挡,只可惜方进树林,就因腿上的布料被树枝紧紧地缠着而险些绊了一跤。黑衣人显然对她百出的洋相饶有兴趣,也便停住了脚步,任由她吃力地扯开树枝,藏身于树林。
他丝毫不担心慎以澜会逃出去。
他道:“若不是我的傻弟弟认定了你的身份,我倒是难以相信,慎姑娘竟会变成现今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
慎以澜踩在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上,转身欲将袖箭对着他,却不想黑衣人已紧随其后,又踢了树干一脚,也使她不得不连忙又换了个藏身之处。
她未有回话,黑衣人也是一副悠哉的模样站在另一棵树的树枝上,他双手抱臂,倚在树干上,道:“你不必如此提防我。我要是想现在杀你,你必活不到下一次眨眼,可我没有。既然你阻止不了我杀你,何不坦然面对,何况,能和我说说话的机会实在是太过难得,就这样错过了,不觉得可惜么?”
慎以澜冷笑,“说实话,如果能一辈子都没和你说过一句话,我才要高兴死呢。”
“人的死法有许多,不过你想高兴死,倒是有点难办了。”黑衣人微笑,“你虽不与我说话,不过我却还是想说话的。毕竟我做的事太多,却总是遇不见可以与之倾诉的人,这倒显得我好像是什么也没做一样了。我要找的这个可以倾诉的人,他要在这江湖上算得上是一号人物,这也才配得上让我说话,而他又要能死守着秘密,也便是将死之人了。慎姑娘与舍弟有婚约,又是将死之人,倒也勉强能符合我的标准。”
慎以澜眯了眯眼睛,她暗暗地移了移位置,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她扶着树干的左手。她的右手背在身后,也便可趁此时,在黑衣人眼皮子底下,却又不会使他发现地调整她手腕上的袖箭。她手上忙乱,嘴上也不愿闲着,“我从前一直疑惑着,为何只有长舌妇,却没有长舌夫,不过方才幸亏有你的解释,我才明白了呢。”
她的话音刚落,黑衣人果真因她的话而生了恼意,隔空便劈开了她先前藏身的那棵树,所幸她早有预料,身形也极快地向她身后的黑暗缩去。在她急速向后退的同时,一道银光也直直向黑衣人袭去,只是还未近了他的身,便折了个方向,钉在了树上。
慎以澜并不因对他发出了暗器而觉得有何不妥,她站稳了身子,又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南宫灵与你是兄弟,可我怎么觉得你并未将他当兄弟看呢?”
黑衣人:“你虽答应了嫁给他,可也不见得你将他当做是你的丈夫看。”
他顿了顿,又笑了一声,补充道:“他还太过年轻,不是么?”
慎以澜何尝听不出黑衣人话外之意,只是她不愿接下话茬,只耸了耸肩,“他的年龄比我还大几岁,不年轻了。”
黑衣人又道:“慎姑娘不是个能偏安一隅的人,有脾气,也有资格有脾气,做个在丐帮里也说不上几句话的丐帮夫人又有什么意思。鄙人听到舍弟与姑娘的婚约时,为舍弟高兴,也难免为姑娘觉得惋惜。既然现在姑娘这个丐帮夫人也做不成,命也不见得会有了,那,和我做一笔交易如何?”
慎以澜嗤之以鼻,“谁说我做不成丐帮夫人的,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兄台,你可以高估你在南宫灵心里的地位,也不需要低估我和他的关系吧,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愿意,他一定会娶我的。话又说回来了,你若是杀了我,你们俩的兄弟情谊是不一定会破灭,但他会不会继续愿意为你肮脏的计划出力,就不一定了。”
“你何必套我的话。你猜的不错,画舫上的毒酒,不是给楚留香准备的。你活不下去,他也是一样的。”
楚留香不可能在这样的境况下还能放心喝下敌人准备的酒,也只有对黑衣人无比信任的南宫灵才会认为那些酒菜是安全的,才可能会在谈判时喝下了带着剧毒的毒酒。
慎以澜心中大骇,与此同时,黑衣人的身影也瞬时不见了。她意识到不妙,又听黑衣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既然舍弟对你痴心一片,那我将你也送下地府,与他相聚,想必他也会高兴许多吧。”
她方踩上一根树枝,便觉身后掌风来袭,巧的是那树枝也实在过细,她方踩了上去,又极快地跌了下去,恰好躲开了这一掌。只是她毕竟身无武功,黑衣人武功又高,如仅仅只凭她一人之力,是躲不过这一劫的。
慎以澜抓着树枝反手便胡乱地挥舞,黑衣人却是一脚踢中了她本就受了伤的腿,巨大的冲力使她飞了出去,茂密的枝叶随着她的碰撞发出声响,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也看见紧随其后的黑衣人眼里藏不住的杀意。
她觉得那双眼似乎在哪里见过。
只是她想不起来了。就算想的起来,也似乎派不上一点用处了。
慎以澜的后背撞到了树干上,只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眼见黑衣人的掌离她越来越近,慎以澜心如死灰,紧紧闭上了眼睛。
她已死过一回了,不知这一回,是否还能捡回条命来。
经了这番折腾,天色又明亮了许多。
来人身穿白衣,像是染着黎明前熹微的光辉,袖袍飞舞,明明使出的是流云飞袖,却有另两支做工精细的银羽向黑衣人发出。他一时还近不得黑衣人的身,也便多使了个花招,来引开黑衣人的注意保住慎以澜,他道:“与其将她杀了,去取悦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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