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以澜眨了眨眼,等着他的下文。
“既然慎姑娘见过这幅画原本的模样,不如,由慎姑娘,来将此画复原?”
慎以澜吓得腿都要软了。
她虽然很想获得原东园的信任,可是……
“她不会作画。”原随云上前一步,及时地为她解围,“父亲大人,慎姑娘曾说过,她不会作画。只怕复原名画,实在是难为她。”
慎以澜还来不及松口气,原东园却立马道:“你们这又是想到哪儿去了,老夫何时说过要慎姑娘亲手作画啊。”
不用手作画,好像比用手作画要难多了?
慎以澜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将视线移到了被裙摆遮住的双脚上。
“老夫已请来了画师重新做画,只是画师未见过原画,故而想让慎姑娘一同协助。此事不难,只是要费些时日,就是不知慎姑娘是否愿意在无争山庄多留些时日了。”
慎以澜一顿,万万未想到原东园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却是想把她留在无争山庄里。
难道是想变相软禁她?
可是软禁她有什么好处?
慎以澜尚在犹豫,原随云却先开了口,“就算是复原此画,也未必寻得到藏宝图,父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哎,话是这么说,可这……”
原随云打断他的话,道:“慎姑娘伤势未愈,也不宜劳心费神。”
原东园犹疑地看着他,又向慎以澜投来询问的眼神。
慎以澜只当二人是刻意逼她表态,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原……”
“不过是一张来历不明的藏宝图而已,父亲不必在意,不出半月,孩儿定当献上一份大礼。”他站得笔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这份大礼,定要比那所谓的宝藏,要有趣得多。”
比宝藏要有趣得多的大礼。
一份让原东园满意的大礼。
原东园满意的大礼,恐怕就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好事。
慎以澜神情复杂,不知该为原随云及时的挺身而出而感激,还是要为他做的那些恶事而愤慨。
她紧抿着唇,更不发一语。她见原东园笑着同意了原随云的请求,心中的厌恶之情便更重了几分。
原东园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也像是突然才得知她受了伤的消息,换上了一副又是惊异又是担忧的神情,问:“方才你说什么,慎姑娘此行受了伤?”
原随云退了一步,复又与慎以澜一排站着。慎以澜笑了笑,道:“小伤而已,不足挂念。”
原东园却是大惊失色的模样,指着那副被血染得面目全非的画,“莫非,此画上的血,便是慎姑娘的?”
像,装得太像了。
慎以澜笑着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回了话:“是晚辈办事不周,以为这画重重包裹着,怎么着也不该有损,没想到还是……”
原东园已站了起来,正色道:“一幅画而已,人比这画重要多了。慎姑娘武功高强,此行是遇上何人,怎么伤得这样重?”
话题又引到了她的京城一行上。
慎以澜欲将此事一笔带过,也便只是淡淡道:“这次实属不巧,正好是大名府高手也同在侯府,我一时疏忽,被他们发现踪迹。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
“大名府高手?这……”原东园微微挑眉。
如果说是大名府高手,慎以澜不敌倒也正常。
可大名府高手,没事又怎么会去侯府做客。若是为了这么幅画而专门请来了大名府高手来守着,又像是小题大做了。何况,这盗画的消息,不应该被外传出去才对。
慎以澜这么一想,也便觉自己说的太少,不提及楚留香一事,二人定然是不会相信大名府高手也在侯府。而楚留香盗九龙杯一事,原随云定然早已知晓了,故而她也不必遮掩。不过又想到以原东园这好疑的性格,必还会在这话题上做文章,她那时再答也不算迟。
原东园沿着桌案踱了几步,开口却是问:“以你的功夫,不当败落至此。”
慎以澜眨眨眼,讷讷地道:“我的武功……”
“老夫曾听闻,慎姑娘是神隐夫人的得意弟子,故而不必谦虚。”
慎以澜不明所以,又生恐落了什么圈套,坚持道:“我的武功真……”
“老夫老矣,平日也不喜舞刀弄棒,不过是赏赏画、喝喝茶,过些寻常日子而已。只是老夫听随云说过,慎姑娘身怀失传已久的‘凤舞九天’秘技,虽老夫不能习之,但也希望能得以一见呐。”
慎以澜心里嗑噔一声。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她虽假意顺从原随云,甘愿留在蝙蝠岛,甘愿跟着原随云到无争山庄,甘愿为原东园所驱使,但并不代表她会愿意将神隐山庄的武功秘籍拱手交予他人。
何况,她现在的屈从,不过是为了彻底摆脱原随云而做的假象罢了。
慎以澜笑了笑,“只可惜我现在伤势未愈,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东园不以为意道:“随云为慎姑娘请来的必定是医术最好的大夫,相信慎姑娘不日便会痊愈。”
这句话,又显得原随云为慎以澜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动机不纯。
原随云微微皱了皱眉。
今日之事,他并不意外,可也并非在他意料之中。
慎以澜不知无争山庄内里的境况,以为原随云仍要听命于原东园,故而慎以澜忌惮着原东园,也一心想得到原东园的信任,应承下寻找藏宝图的这一任务。
可实质上,自原随云借刀杀人、对关外十二毒下手之后,无争山庄便失去了魔教的支持,而蝙蝠岛日益壮大,蝙蝠公子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还有原随云苦心打造的千柳坛也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这么一对比,无争山庄便算不得了什么了,原东园也再难以摆布原随云了。
但原随云不能动他,因为无争山庄背后,还有他难以撼动的、以宗族关系为脉络的势力。
金钱与权力总是杂糅在一处,原随云虽不知这幅藏宝图是从何而来,但也想得出原东园要得宝藏的意图。他不喜欢慎以澜卷入这件事,但慎以澜既然卷了进来,他就要为慎以澜摆平这些麻烦。原东园要的金钱与权力,原随云也早就想好从别处匀给他,好让慎以澜抽身而出。只是藏宝图一事刚了,他未想到原东园又会这样心急地提到‘凤舞九天’的心法秘笈。
原随云还不想将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告诉给慎以澜,也不想让慎以澜因此而被原东园利用,只是这些话,又要如何说?
这一路上原随云都在思考着该如何将话说得更为圆满。
沉默未必总是金,尤其是在原随云与慎以澜还在互相猜忌的时候,此时原随云的沉默就像是无声的逼迫一般。慎以澜心里又气恼又难过,还有许多的担忧与恐慌,不知该如何应对此事。
她以为原随云在蝙蝠岛上放弃了索要心法,这件事便能再拖些时日。谁曾想,原来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再威逼利诱她。
“你……”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了。
慎以澜默默看着他,生怕又说错了什么,掉入新的陷阱。
原随云感受到了她的防备之心,心里微有涩意,却又难去怪她。在原东园书房里不过待了半日,她却接连着被拷问数次,原东园又擅将局势搞得混乱,说得好似原随云做的每件事都只是为了利用她而已,想来她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他道:“先前说过的,带你南下,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慎以澜怔了怔,眼神不自然地移向别处,生怕被他看出点什么,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她苦笑,“待我养好伤,也需数日,何必心急下一个去处。”
她不想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浪费时间,更不会想将心法秘笈交出来。她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离开,离开无争山庄,去蝙蝠岛上,再离开蝙蝠岛,永远地离开蝙蝠岛。
原随云不知她的想法,但也猜得出她不会愿意留在无争山庄,便道:“你的伤势说重也不算重,这一路也没有崎岖颠簸的山路,我问过大夫,现在出行也无碍。”
“现在?”
“这几日便可出发。”原随云笑了笑,抬起头,空洞的眼神像是看得见般望向远方,脸上是一副沉浸在回忆里的神情,道:“我曾答应你去看梅花,虽花期过了,可我听闻江南有一手艺人擅长以瓷雕花,雕的梅花玲珑剔透、栩栩如生,与真花无异,并造了个四季都不会凋谢的梅林,我带你去看看?”
“看梅花?”慎以澜实则早已忘记了这茬,加上当初梅花一说本就只是为了威胁玉罗刹放人而提的,她更不会放在心上了,她只是问:“我们去看梅花,那你爹呢,他不是想看‘凤舞九天’么?”
原随云想不到慎以澜现在变得如此的‘实在’,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慎以澜见状,犹豫着说:“其实……其实……”她叹了口气,“我若是愿意把心法秘笈交出来,在蝙蝠岛上我也便给你了。”
实话总是刺耳的。
原随云明白也理解,却不愿意听下去,淡淡道:“你不必想着此事,我会解决的。”
慎以澜顿了顿,问“你要怎么解决?”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与父亲说说便可。”
慎以澜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本还忐忑不安的心思突然静了下来,在她的眼里,原随云所有的示好都像是猎人捕猎前放下的诱饵,妄图换取她的信任,利用她的感情而达到更大的目的。
他对她能有多少感情?
她冷笑,“原公子,藏宝图毁了,你可以献礼给原庄主;心法秘笈我不愿给,也只消你劝劝原庄主便可。既然所有的事都这样容易,那何必找我来,何必让我跑这一趟京城,何必又让我去书房看这场戏?”
原随云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嘲讽,又隐隐觉得她突然的发火有点不对劲,仍是好脾气地去劝她道:“我也不愿让你去京城,我……”
“就因为你不愿让我去京城,所以你就算派人跟着我,也是监视我而不会保护我。你派去的人明明见到我被追杀,见到我退无可退,也丝毫不愿出手相助?”
原随云一噎。
慎以澜内心酸楚,眼眶也微微发红,道:“你从来都不信我的,甚至也做好了让我死在京城的准备,对么?崔子鹤和方环要杀我的时候,丁枫就在他们后边看着,没有帮忙的意思。待到了那两个怪人出现,拿我做他们比武的活靶子时,丁枫也没有帮忙的意思。丁枫是你的贴身侍从,对外也是你的徒弟,如果没有你的授意,他会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
原随云抿了抿唇,他的确派人跟踪了慎以澜,也的确下了特殊的命令给丁枫,只是没想到丁枫原来早就暴露了行踪。
慎以澜继续痛斥:“我算命大,撑着一口气回来了。我还未问过你什么,你做什么了呢,什么狗屁家仆失踪、藏宝图丢失,不就是想栽赃于我么?明着暗着追问我在京城遇见了什么,还有今日这出戏,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杀我,在蝙蝠岛的时候何不干脆利落地杀了?你想要武功心法,那不应该好好保着我这条命,威逼利诱逼我就范么?!你说啊,你想要什么!”
原随云稳稳地抓住慎以澜推他的手,又逼近几步,逼得慎以澜退无可退,紧紧地靠着墙壁。他面上是含笑的,只是在慎以澜这一连串的叱问里也带了怒意,他轻声道:“我如果想杀你,我早就杀了。丁枫是我派去保护你的,但你知道他为何不救你么?”
慎以澜没有回答。
“我对他说,只要你在京城里见了一人,你的生死他便无需过问。”
慎以澜只觉浑身发冷,生怕原随云发现她与南宫灵或不阴不阳接触过,她一字一顿地问:“我见了何人?”
他冷笑一声,“你既知丁枫跟踪了你,又何必到现在还掩护那人,迟迟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见慎以澜久久不答,原随云更觉恼怒,质问:“你去京城,未去长兴侯府,也未去寻你的往日好友,独独见了楚留香一人的面。楚留香到底有哪些好处,你就这样舍不得他?”
慎以澜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下来,双腿也险些软了,她狠狠白了一眼原随云,“如何,他就是比你好,至少他不会去抢、去盗、去偷学那些密不外传的武学秘笈,至少他不会将人无缘无故地囚在蝙蝠岛,至少他不会见死不救。”
原随云恼极,可他对慎以澜的感情,和他一直以来的教养也不会让他去打她。他怒极反笑,语气也柔和许多,道:“你说的他那么多好处,你在京城被追杀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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