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是个在抓着过去不放的人,纪阳不提这些事情,她也不愿意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徒增烦恼。
“你要想讲,就跟我讲讲你跟母亲的事儿,不想讲就算了。”
“我跟你母亲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但我是个感情内敛的人,而且我从小就对军事上的事表现得异常感兴趣,如此一来我就会忽略很多东西,包括感情的事儿。而你母亲也是保守的闺阁千金,我们一起长大,可说话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真正有往来大概是你公婆的亲事定下后,当时你母亲跟你婆婆关系不错,我跟你公公亲如兄弟。你公公婆婆当时虽然订婚,但真要私底下见面,还是不大被允许的。于是,我跟你母亲就成了给他们打掩护的障碍物,见面的时候人家两夫妻要说体己话,我跟你母亲自然不会巴巴往他们跟前凑。”
“约会的地点,都在比较偏的地方,放你母亲一个人待着我也不大放心。我就跟在你母亲身边当护花使者,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两人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后来接触多了,彼此之间话才慢慢多起来的。”
“你母亲是个很通透的人,把时局看得很清楚,跟她聊起天来,既不会枯燥又能有种身处诗歌意境中的感觉。渐渐的我变得喜欢跟她聊天,你母亲平日里能跟人聊得来的人,也不多。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两人都不知不觉对对方产生了情愫。”
“在确定彼此的感情后,我当时已经打算叫你爷爷,安排人上门提亲。可部队临时来了紧急任务,我只能匆匆回了部队,离开前我跟你母亲说了,回来后我会亲自上门提亲。”
“哪里知道在我走后不久,就外公就起了跟顾家联姻的心思,还不顾你母亲的意思,强行把婚订了下来。好巧不巧的,那一年我任务很紧凑,都是这项任务完成,立马新任务又来了。那个年代通讯没像现在这么发达,我跟你母亲的事,并没让外人知道,你母亲也不好跟人打听我的事,更是没办法联系上我。”
“最后一项任务就是倭国那项任务,传言我死了,倭国还特意弄了一个假的尸体送回国。倭国最初囚禁我的时候,并没把我关在笼子里面,也没把我的双腿费了。”
“我讨回来过一次,彼时你爷爷已经不在人世,当时我很伤心,恰好那时你母亲闹逃跑。我担心她一个妇人逃不出去,就偷偷联系上她,把她藏在纪家宅子里。”
“当时其实我没想过藏着她的,但你母亲说你外公是个蛮不讲理的。要是让他知道我们两的关系,一定会想各种能想的法子折磨我们,她死活不愿意让我上门找你外公。”
“我从来没想过结婚之前染指她,可当时她说万一他们被发现,如果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就没人能再逼她嫁人。”
“面对心爱女人的撩拨,血气方刚的我,自然没把我住,我们就这样捅破了最后一层纸,有了实质的夫妻关系。”
发生关系后,我就想着如何最好处理眼前的关系。可惜在我还没想到万全的办法时,我又被倭国抓住。这次被抓回去,为防我再次逃跑,他们生生打断我的双腿,又把我关在那个铁笼子里面。从此,我就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这一过就是三十几年。”
终于听到父母完整版的爱情,跟古代将军与闺阁千金私定终身,最后将军赴战场的时候,千金大小姐被家里逼婚嫁人。将军归来后,千金大小姐逃婚,两人做地下夫妻,并发生实质性关系。两人若坚持,故事按说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惜最后将军被敌人给抓走,再也没回来。
“当初你回来的事,难道没报给军部?”有的话,应该不能轻易被人再抓走吧?
“我这不是想着趁机先好好处理跟你母亲的事情,再回部队。”谁知道这一个愣神,又把自己给折腾进去,还一折腾就三十几年,最关键的是心爱女人早已成了一抔黄土。
“每当想起你母亲的死,我就后悔当初没第一时间去苏家提亲。要是我早些把两人的婚事定下来,我们两人绝对能好好相处。”
欧阳纤芊很想说,世上没有后悔药,见纪阳说到这些时,脸上的痛色后,终究把这话咽回肚子。她不是当年的当事人,无权评判纪阳当初这般做是对是错。
她比较好奇的事,“既然你被囚禁着,你是怎么给我整瑞士银行那个账号的?”
“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我传授刀法,起初我一直不答应他们,后来我跟他们说,要教可以,但得给钱还得先预付我五万块钱,然后还要定时每个月都给我固定的培训费。”
“对方答应了我的要求,所以有了这个瑞士银行的账号,还有固定每年存钱进去账号。”
“他们怕我自寻短见,隔三差五就给告诉我你母亲的事情,要不是这些人用这种方法警我,我怕是不知道你的存在。”
“有了你有了念想,加上我本身还有秘密要汇报给国家,我就好好活着,等待人来救我。”
“除了被囚在笼子里,打断双腿外,后面他们没再虐待我,甚至还让纪念专门照顾我。这些年还好有纪念陪在我身边,要不然我估计得被关傻。”
早年的时候纪念会拿报纸给他看,后来网络发展了,他就每天告诉他,都有那些重点新闻,那些国际新闻。这是精神上的照顾,身体上的照顾,也多亏了他,要不然我这会儿估人不人,鬼不鬼了。
人生最美好的三十几年,眼前的男人都被囚禁着,如今再回首,只能无声叹息,这些年的遭遇。
别人的三十年兴许有说不完的故事,可眼前的男人,三十多年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被囚禁,被迫教那些倭国人刀法外,再无其他。
想到此欧阳纤芊难免心疼眼前这个男人。
过去的已经过去,再多的计较都没用,还不如珍惜眼前人,日后好好跟他相处。
再说眼前这男人是她除了几个孩子外,最亲的血脉至亲,她实在做不出跟他疏远的事情来,“我看着他是个厚道的人,日后有他陪在你身边,我能放心不少。”
要不然他腿脚不方便,顾人照顾自是没自己人细心周到。
对这纪念,她虽然不可能像对穆子彦那样,把他当亲姐弟看,却能把他当成纪阳的爱孩子看,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听闺女主动提及纪念,纪阳这才把自己对纪念的安排告诉闺女,“他还年轻,让他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太大材小用。把他培养出来,将来多少也能帮衬得你点。”
的确让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专门照顾一个残疾人,是有点不厚道。
纪阳这样说,欧阳纤芊就没话说了。
“主要是他个人的发展,我这边你就不用太操心了。”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又觉得我比较疼他,不疼你。”
“我像这么幼稚的人吗?”
“也不知道早上是谁在哪里酸溜溜说道,果然不是亲手养大的孩子,就是不亲?”
“那也是你先怼我,我才顶嘴的。”
纪阳笑得不置可否,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亏欠你的,爸爸会用余生慢慢补偿你,让你享受独一无二的父爱。”
欧阳纤芊却是摇头,“对我你也是有心无力,没什么亏不亏欠的。当然,你要疼爱你三十几岁的女儿,我自然没意见。”
“我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些了。”
欧阳纤芊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关心地问道,“昨天跟国父一起吃饭,不知您有什么感触?”
“如果我现在还三十几岁四十出头的年纪,肯定会有想法。毕竟,当年我们两人起点差不多。但我这就要六十岁了,土埋半截身子了,加上三十几年时间的打磨,我早就没了当年的追求,也追求不起。”
“你自己能这样想通,最好。”她只是担心纪阳心里反差太大,不痛快,才问这个问题。
既然不是,那他就没什么好操心的。
“马上就过年,刚好我这段时间有假期,年货我会准备。这些天你有时间,就多往权家走走,多陪陪星星他们几个,顺便帮着照顾着点。”
年底了老爷子应酬比较多,三个小家伙现在会爬了,一下子没注意,就哧溜的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三个人尚且有些看不过来,老爷子没时间的话,只权博闫夫妻两人,有点看顾不过来。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做。”他得跟小外孙好好培养感情,回头要把他们带到纪家才有可能。
犹豫了一下,纪阳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拢共有四个孩子,能不能让当中一个姓纪,无论男女都可以?”
“这事儿当时孩子取名的时候,爷爷就提到,只是被我否决了。”
他还担心权家不肯,没想到人竟然主动提了。可闺女这个态度,他就有些闹不明白,“为什么?”
“我担心因着这事儿给权家带来麻烦。”
闺女整个心都往权家偏了,纪阳表示不高兴,“能有多麻烦?”
“前国父对权家诸多忌惮,再被他知道我是纪家的女儿,不用说你也知道有什么后果吧?再说当初你在我心里,还只是个贡献了一颗精子的陌生男人,自然比不得权家这些实心实意对我好的亲人,来得重要了。”
就这点纪阳无话可说。
只看昨天闺女在权家,那怡然自得的样子,便知她在权家极为受宠。
“这会儿这个问题解决了,爷爷会找时间主动跟你提这事儿的。”
能像权家这样,哪怕在你失势,哪怕你一整个家族都覆灭,却不会忘记你存在过,曾经跟他有过交情的人太少。
权家能做到这样,纪阳不感动是假的,“权家人这般重情重义,咱们也不能太过。回头要改姓的话,就让小月亮改纪姓,你觉得如何?”
“不可能。”
“我有三个儿子,只有一个闺女,你还想跟我抢,你觉得可能吗?”
“还有你这明显重男轻女的想法,我不喜欢。”
“闺女怎么了?我还是闺女呢?你要是看不起咱们闺女,我还不乐意认你当爹呢?”
纪阳一句话,让欧阳纤芊满满的不满。
什么就改姓就让小月亮改,她的孩子个个都顶顶好的,要不是老爷子开口,她谁都不愿意冠上其他姓,哪怕这个姓是个好的。
纪阳没想到一句话,让闺女反应这样大,顿时着急了。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就是担心权家觉得男孩子才是传宗接代的。”
“少来,你自己心里要不是有这样的想法,你能第一时间就说出这样的话?”
“哼!我告诉你,权家那边的人,都比较稀罕软萌萌的闺女,你该庆幸这话儿你只在我面前讲,要不然指不定爷爷就不让孩子姓纪了。”
好吧,纪阳承认他的观念,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约定俗成觉得男孩子才传宗接代。
但这跟他疼不疼爱女娃没关系,只纯碎是惯性思维。
但见闺女一副不听解释的样子,他也没再解释什么。
欧阳纤芊也知道,纪阳他们这一代人,思想受男孩传宗接代的影响多,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她看了下时间,到点回家了,“你还有什么事要说没?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还有,你等等。”
“什么时候约你养父,我请他吃顿饭,感谢他对你们娘儿两的照顾。”
“他现在就是个闲人,时间随时有。”
“那就明天,明天中午吧,到时候你跟女婿一起作陪。”
“那我晚点给你电话,具体情况我问过他后再说。”
纪阳对这个表示没问题,他这么着急见面,是为了另一件事,“关于你母亲,我这边的安排,先跟你说一声。”
“当年虽来得及给她一场婚礼,是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如今她早已仙逝多年,我没机会补偿她。但欠她的那场婚礼,我想补偿她。所以,我希望能跟她举行一场冥婚。”
欧阳纤芊没想到纪阳有这个想法,不过——
“他很爱母亲,你这个提议我估计他不会答应的。”
“他现在已经再娶妻,你母亲要是占据他媳妇的位置,那他现在的媳妇,将来搁哪里?”
“反正我觉得他不会答应的,你自己掂量着。再有,说句大不敬的话,母亲已经过世这么多年,指不定早投胎去了,你做这个她也不知道,何来补偿不补偿之说?”
“你想做的事情,说白了只是想慰藉你自己那颗愧疚的心。”
“对你母亲我是愧疚的,但若不是真的爱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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