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余年后,我们在此地纪念这个圣人,斯地因此而神圣。没有他,不会有识文断字的黎民百姓,也不会有识文断字的刘玄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称他为‘圣人’,称他为‘至圣先师’,斯人当之无愧。”
大汉历四零二年正月十五、公元一九六年三月二日、东汉建安元年、农历丙子年瘐寅月辛巳日己亥时,青州广饶城青河边先烈墓地,春草萌动,刘备正在主持“至圣先师”孔夫子以及“亚圣”孟轲的青铜雕像揭幕式,台下是准备奔赴洛阳,参与组建刑部的各级法官。
看着众人的目光,刘备深吸一口气,大声说:“让我们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一根竹子经过三十余道工序,分隔成一片片简牍;为了让简牍文字能够长久流传,每片简牍打磨得非常光滑坚硬;还需要在竹简中打孔,以便让竹简串连成篇;每片竹简上最多写十二个字(一打,指一个竹简的一次打孔),最少写五个字,竹片坚硬,每片竹片上刻完字,需要一个壮汉工作半天;其中有一笔刻错,竹片就需要废弃或者重新打磨。
想想看,一部十万字的著作需要砍尽一个山的竹子制作竹简。想想看,知识与文字是多么地昂贵与奢侈。然而,惟有
‘至圣先师’他不愿把知识与文字作为自己的特权,他打破了知识的壁垒,把文明的火种传播给黎民,每当想到此情此景,忍不住让我涕泪交加,五体投地。‘千古第一师’的名号,惟我‘至圣先师’配享,他是天下读书人的第一师长,只要你识字,圣人即汝师。”
春风融融中,刘备慷慨激昂的说完这段话,众士子匍匐在地,叩首连连,以示缅怀与崇敬。
“七百余年过去了,我常常想这样一个问题,圣人传播文化的本意是什么?难道他打破枷锁,将知识传授予平民,是为了若干年后自己成为文明与进步的禁锢与障碍吗?”
众士子匍匐在地,刘备这话似滚雷响过天际,让众人目瞪口呆。
“真儒是什么?真儒地本质就是冲破一切禁锢,追求真理的本质,将知识传播给大众。将事实的真相告诉给每家每户的黎民百姓。‘至圣先师’为我们树立了一个丰碑,为我们奠定了文明的基石,他绝不会要求我们后人把他当作不可逾越的障碍,当作新的文化壁垒,当作新地枷锁,这决不是‘至圣先师’传播知识的本意。
七百余年过去了,时光流逝,当时的生产环境和生活状况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至圣先师’所说的理论,时过境迁,不见得百分之百正确。我想,我们否定、革新、更正‘至圣先师’的部分理论,绝不是对‘至圣先师’人格的否定。相反这种行为正是体现了真儒的行为:打破一切可锁,追求知识的进步、真理的本相,这正是‘至圣先师’教导我们地。
我们后人缅怀‘至圣先师’的伟业,我们的职责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透过黑沉沉的夜色,眺望前方。
‘至圣先师’为我们奠定了文明的第一块基石,我们后人的责任是:踏过第一块基石,在此基础上添砖加瓦,一节节,一层层,建立我们文明的巍峨大厦,我们享受圣人普及知识的光辉,为这个文明添砖加瓦是我们无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亚圣’孟轲已为我们奠定了文明的第二块台阶,儒学地光辉就此又前进了一步。那么,谁是第三块基石?你们当中谁可胜任?”
刘备慢慢的扫视着下面交头接耳的士子,微笑着说:“‘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舍生取义’,这些都是‘亚圣’所言,时代变迁现在轮到我们来完善儒学地第三步,破而后立,建立真儒学说。
那么什么是真儒呢?有汉以前,我们经过了多次朝代变迁,每次朝代变迁,都是在开始时兴盛,随后走向没落,按照‘五德始终’说这又轮到了另一次朝代变迁。我们能不能换一种思路来思考这朝代的变迁,吏治的败坏不必非通过换一个皇帝来解决,我们是不是可以试验一下,不换皇帝换政体。
这次,你们前往洛阳建立刑部,就是一次政体改革的尝试。地方官员会写几句酸诗,就可以刑律、司法、军队一把抓,如此一来,地方监察权力的缺失,最终导致吏治腐败。而你们去建立独立于地方政权之外的司法体制,就是将监察权收归中央,就是在吏治的延续中,另外增加一个制衡体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永远,地方的内政、军事、司法各自独立是我们对内政改革的一种试验,具体对于思想性的总结与探讨,还希望你们边做边思索,希望你们总结出一套新的理论。
记住,打破枷锁,追求自由,冲破禁锢,无视壁垒是夫子本意,诸位大胆的往前走吧,我期待着这个园林,第三座雕像由你们中诞生。”
刘备张开双臂,仰望上苍,大声呼吁:“大时代到临了,‘至圣先师’所著的一部书需要人十余年的努力才能誊抄完毕。如今,一部十余万字的书,印刷机开动数小时,就可以印出上千册,这是个知识快速普及地时代,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新圣人,打破枷锁,追求自由,冲破禁锢,无视壁垒,努力吧。”
刘备情绪激动的结束了演说,台下一片寂静。众人在震撼中回味着那番话语,直到刘备走下台后,尚未及做出反应。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甚至连反对的声音都听不到,这次演说真失败。”刘备郁闷的冲沮绶嘟囔着。
沮绶满脸郑重,答:“凡人对震撼灵魂的声音是需要一段时间沉淀的。主公这番话撼动了我的灵魂,我至今尚在回味——迅雷之下,怎及掩耳?主公所言,不是出自于人口,而是雷声,我的耳朵现在听不到别的声音。”
刘备闷闷不乐地解嘲道:“子正,虽然我俩很熟,可你这样说,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沮绶哑然失笑,掉转话题问:“主公,我马上就要卸任,新军师尚未任命,依你看,谁可胜任?荀越(或再加两撇,读越音)?鲁录?张昭?陈群?周俞?”
刘备掰着指头一个个盘点着人选,说:“荀越资历尚浅;陈群嘛,内政是个好手,军事嘛尚有欠缺;周瑜作战爱行险;张昭文人也;鲁肃嘛,稍稍可以。子正、符皓(田丰)都是具备全局观念的人。田畴做事精细,注意小节;徐庶计多,但冒失。二公一退。我需要一个具备全局观念的人,所以首选鲁肃,次者荀越、周瑜。
这样吧,倭国攻伐尚需一个主持大局,你与田丰出一个人选去倭国,另一个人嘛暂时代理军师之职,把新手培养一下,年底再退,如何?”
沮绶沉吟片刻,断然道:“既如此,主公速遣人去西河,招田丰去韩国主持军政,我愿暂留职务,替主公主持青州防务。”
刘备连连点头,不等他开口,沮绶补充道:“看来主公打算亲自主持倭国攻伐,曹孟德获得我四郡财税,快则一年就可以恢复过来,主公的倭国攻伐必须以快打快,今年必须结束。”
刘备侧耳倾听草间的虫鸣声,专注的忘了周围一切,许久才叹了口气说:“正是因为担心曹孟德,我才不愿抽调青、冀、并前线地士兵,刘浑在九州做了多年的筹备,只要出云兵马在海滩上站住脚,我们剩下的任务就是建立当地政权了,以我出云兵马的强大,这场战斗没有悬念,关键是如何亡他的族,灭他的种,其中奥妙需要小心把握,所以我才要亲自去处理。”
缓缓的踱了几步,刘备吩咐道:“子正,你退下来之后,写一本回忆录吧。历来历书都由一个人书写,历史的真相随个人好恶而任意篡改。你写一本回忆录,写一写我们当初是如何创业的,写一写我们所经历的各种磨难,写一写我们是如何探索新政之路的,以便让后人知道现在地生活来之不易。嗯,你写好后,我给你加上批注吧——历史不应该由一个人书写。”
沮绶点头应承,脑海中迅速筹划整本书的构架。
此后,沮绶这本书采用常规的记事题材书写,然而经刘备加了批注之后,这本书成了经典的军事历史著作。沮绶描写历史事件,总计十余万字,而刘备加的批注却到了四十万字。当沮绶描写到行军过程时,刘备加的批注详细描写了行军队列的组成、斥侯的分布、中军指挥系统如何协调指挥;当沮绶叙述道扎营的时候,刘备讲解了营垒的设置、巡哨地安排、士兵们地饮食等等。
刘备的批注并不局限于军事,他还引用了一些当时的军中嘉奖令,说明当时地军中奖惩制度,夸奖一些表现优异的军官和士兵,甚至详细回忆了当时军官和士兵的相貌、神态等细节。这样一来,这本书已超出了回忆录的范围,成为再现当时生活百态的真实记载。同时,刘备在这本书里面,还详细的记录了当时做出政治决策时的讨论与争执,并对当时的一些政治决策做出了事后的利弊检讨。
这本书完成之后,这种真实再现的回忆录题材,一时成为当时风行的历史题材。这本书的二版,沮绶又针对刘备的批注增加了部分批注。三版、田丰也参和进来,以当时刘备两大重臣之一的身份,对文内的记述说加注解。最终这本书扩充到上百万字,名字命名为《十年》,真实再现了青州最初十年创业的历程,成为当时经典的历史教科书。
从此之后,历史不再由一个人书写,不再讲述帝王家谱……
沮绶边回味,边上了刘备的马车,两人一边回忆着过去时光,同时畅想着未来,以穷匕战乱频繁的青州、出云两地发展到如念的局面,经历了多少艰辛。现在,出云城以盐、铁、造船、机械制造为依托成为了大汉的技术中心;而广饶城随着雷楼的建立,图书、教育事业的发展,新学说、新理论层出不穷,成为中国北方文化的中心。一南一北两个基点,一举一动正影着整个大汉的政局。
车厢内,两人回想创业艰难,禁不住相对吁嘘,正感慨间,马车忽然停顿,车中两人猝不及防,一头撞上了车顶。
沮绶怒火万丈:“混蛋,怎么赶车的?怎么回事?”
卫士回答:“有人拦车。”
沮绶怒问:“广饶城下,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仿佛是在回答沮绶的疑问,一个晴朗的声音高声叫道:“兖州巨野县李族旁支李进,特来进敬吕布吕温侯首级。”
提起吕布来,刘备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咬牙切齿的吼道:“停车!”
高顺、太史慈大搜濮阳最终获得确切消息,张嫣儿已被吕布的并州兵吃了,“三国第一英雄”吕布统领的并州兵不仅吃了美丽的张嫣儿一个人,他们还宰杀了无数从洛阳劫掠来的大汉仕女吞及腹内充饥。
每当想起活泼可爱的嫣儿竟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刘备悲不可抑,恨上心头。而始作俑者,正是“三国第一将”吕布,这让刘备活吞了吕布的心思炙烈异常。
沮绶伸手拦住了想跳下车的刘备,隔着车厢问:“吕温侯毙命应该在几个月前吧?公既然敬献首级,为何如此迟迟?”
45
刘备停下动作,侧耳倾听李进的解释。
“平民斩杀吕温侯后,听说玄德大人在重金寻找故太尉张温之女张嫣儿,草民一心想为大人效点微劳。故此,不敢放松,沿途追杀吕布家眷,迟滞至今。幸得大人虎威保佑,草民已寻找到那名女子,特来敬献给大人,让大人今后无忧。”
地动山摇,刘备拔剑窜出车厢,下车时,不小心撞上车门,轰隆一声巨响,车门粉碎。一溜寒光闪现,刘备的佩剑架在了李进的脖颈上,怒火万丈的刘备浑身发抖,恶狠狠地斥问:“我刘玄德征战多年,杀人盈野,没人敢跟我开玩笑。你知道龙之逆鳞吗?你所说的正是我心中隐痛,敢拿这个开玩笑——我今天让你知道,这世界上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李进瘦弱的身躯没有半点畏缩,喉咙上架着剑,李进平静地回答:“大人,是不是嫣儿小姐,大人一看就知,大人虎威赫赫,草民怎敢拿这样容易拆穿的事情来戏弄大人呢?”
刘备扫了一眼李进人人,怒气勃发:“人呢?在哪儿?”
李进一动不动地回答:“大人,草民是以商队的名义取得路引,方才进入青州的,从人无奈,多数留在平阴城。嫣儿小姐身份尊贵,小民不敢要求她随行,她现在安置在平阴城中,等待大人辩认。”
刘备狠狠盯着李进。半晌,见李进神色不为所动,遂缓缓收回了佩剑:“备马,你,前面带路,我们去平阴。”
沮绶晃晃悠悠从马车上下来,此刻正头晕目眩,听到刘备想孤身去平阴城,不顾头晕急忙劝解道:“主公,船队正等在龙口,大军即将启程,此刻主公亲身而去平阴,恐怕将士们不满啊……”
不等刘备回答,沮绶再劝:“主公,即便是要去,也该带上近卫军团随行。主公且等一等,等……”
刘备截断了沮绶的话:“子正,调遣近卫军团,费时甚久,我等不及了,带侍卫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