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忆北笑而不语。
莫羡眯起眼,有些生气的样子。
忽然一阵妖风吹来,他们正在上坡,风沿着坡势从下往上刮来,一下子掀起了莫羡的短裙。莫羡双手握着伞,只觉得大腿根部一凉,顿觉不好,尖叫一声扔了伞伸手到后面去压裙摆,一只大手先于她之前把她的裙子压下去了,她的手恰好压到了他的手背上,他另一只手已经接住了伞。
莫羡惊魂普定,手还捂在他的手背上,瞪大眼睛看关忆北,关忆北含笑耸肩,把手抽了回来。
“女孩子少穿短裙,不安全。”他说,把伞往她这边倾斜。
这话她妈妈常说,她眼珠转了几转,想驳他一句老古董,碍于还得求及格,便把话咽下了。
两人又这样慢慢往前走,邪风阵阵,雨丝一会儿横着一会儿斜着,关忆北弯着腰撑着伞调整角度挡雨,莫羡用手压着裙子,防止裙摆再次飞起来。
路是上坡,尽管雨不大,还是从上往下流着水,路面湿漉漉的一层,饶是各种小心,她的鞋子还是湿了。莫羡低头看着,失望地叹气。
“到路基上面走,那里干燥些。”关忆北说。
莫羡看看他,又看看路边20公分高的路基,因为比路面高,路基上面没有积水,他的这个办法确实可行。
他朝她伸出手,示意要扶她上到路基。她说了声谢谢,没扶他的手,自己跳了上去。
关忆北松了口气,因为莫羡站在路基上面跟他差不多高了,他终于可以直起腰来撑伞。
他们慢慢往前走,关忆北问:“你不上课,都在忙些什么?”
莫羡用手压着裙子,双眼专注地盯着30公分宽的路基,现在她不担心鞋子湿的问题,她只关心不要从路基上掉下去。所以她头也不抬地说:“做兼职。”
“家教?”他问。一般大学生做这个是最多的。
“兼职销售。”莫羡说。
闻言关忆北顿了顿,问:“哪方面的销售?”
“酒水。”莫羡如实说,路基不平整,她一脚踩下去站不稳,身子一晃。关忆北立刻伸手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子,她扭头想跟他说声谢谢,却看他浓眉深锁地看着她,问:“酒水?”
她“哦”了声。
“在哪儿?”他沉声问。
“酒吧啊,还能在哪儿?”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她为一个品牌做酒水销售,提成蛮高的,还提供住宿。地点虽是酒吧,不过她都站吧台里面,所以也不怕一些酒鬼借酒装疯吃她豆腐。她长得漂亮,酒卖得很好,赚了不少钱。她觉得这份兼职来钱快,所以就做了一年,打算有了初步的资本积累后,再计划做些别的。
所以有时候工作太晚,她会住在外面。
关忆北脸上的神色颇复杂,莫羡不明所以,问他:“学校是允许学生做兼职的吧?我做之前是咨询过辅导员的。”
关忆北轻舒了口气,把手收了回来,低声说:“是允许。”
莫羡抿唇看他,这位关老师看起来像是有些生气的样子。她想是不是说太多了,考试不及格还跟老师说自己跑去做兼职,无心学业的罪名不是更坐实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关忆北依旧撑着伞,莫羡依旧在路基上面走。
沉默又沉默,偶尔一辆车子从旁边掠过。
“关老师。”莫羡小声唤。
关忆北“嗯”了声。
“我以后会在不耽误学习的前提下做兼职。”她说。
关忆北瞥了她一眼,较之前比目光清冷了些。莫羡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其实,他只是想到了,她穿着紧身制服,或许还可能有些暴露的那种,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里卖给一些男人酒,也许会巧笑嫣然,也许会跟那些人打情骂俏。
他发现,这种想法让他很不好受。
如果让他看到了,他恐怕会打人。
关忆北把伞更偏向莫羡一些,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凉丝丝,眼镜沾了雨水,他抬手摘下眼镜,在外衣上蹭了蹭。
☆、第91章 091
然后他重新把眼镜戴上了; 往前望了一眼。
海城大学校内有山; 山上植被葱郁繁茂,放眼过去濛濛细雨里是一卷绿树青山的水墨画,而他们正在走的这个坡就要到顶了。
“关老师,你念博一吗?”她问。
关忆北不假思索地“嗯”了声。
他没说实话; 因为他怕如果自揭老底说自己是硕士研究生,她就会明白他根本没有代课资格,只怕会扭头就走了吧。
“你们代课有工资吗?”莫羡继续问。
“没有。”关忆北说; “纯义务。”
师兄有代课补贴; 他是被拉来帮忙的; 确实零报酬。
莫羡沉吟片刻,又问:“那你们安排考试有指标的吗?”
关忆北被她问得产生了一丝兴趣,便微笑着看向她,问:“什么指标?”
“就是……抓不过的学生人数的指标。”莫羡边说边探究地看关忆北。
关忆北一时间起了玩心,就说:“有。”
莫羡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关忆北勾着嘴角看她; 她双手压着裙子在路基上低头走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趁离得近; 细细打量她。
她有一个又美又周正的小下巴; 侧脸的线条柔和美好。嘴唇微微撅着; 秀气的鼻头上沾了一点雨珠,清亮的眼睛藏着心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她今天梳了马尾,头发卷卷曲曲地垂在身后; 随着她的走动在后面荡来荡去,有些俏皮,又透出无限旖旎。
她长得不高,身材却是纤秾合度。背着一个链条包,包链卡在双峰之间,让她的胸前鼓起让人遐想的起伏曲线。再往下,她腰肢柔软纤细不盈一握,青葱十指压在裙摆上,裙底露出两条惊世美腿,线条悠缓自然地宛如古代画师笔下的游丝描。
他想找词来形容她的美,脑子里却是空的。想来想去,只想起亦舒赞美林青霞的句子:“她的漂亮不只在五官之间,而是一切皆尽善尽美,连鬓脚、耳珠、眉毛、牙齿、手指、肩膀,甚至是双脚与脚趾,都无瑕可击。”
他越看越迷,一颗心砰砰直跳,手下捏紧了伞柄,不觉朝她靠近过去。
“关老师。”她低着头叫他。
他的鞋尖踢到路基上。
一瞬清醒,关忆北便有些狼狈,忙把脸别开看向别处,抬手抹了把脸,低低地“哦”了声。
“你们……”莫羡咬了下嘴唇,试探地问,“是不是抓到不及格的学生,就会有奖金?”
她这莫名其妙的脑回路让关忆北愣了足足两秒。
“如果是有奖金的话,我可以给你双份,你放过我。”她诚恳地说。
顿时所有的旖旎都被灭得无影无踪,关忆北有点哭笑不得,问她:“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些?”
“我有个同学所在的学校是这样。”莫羡小声说,偷觑了关忆北一眼,没见到他有气急败坏的样子,她悄悄松了口气。
关忆北摇摇头,说:“你也把海城大学看得太龌龊了些,这里不会有这种误人子弟的规定。”
莫羡撮了下嘴唇,不做声了。
关忆北陪着她走了一阵,又教育道:“以后别胡思乱想这些,做人要行得正站得直。还有,酒水销售的兼职别再做了。你是女孩子,酒吧那种地方乌烟瘴气的不适合你去。”
莫羡只是“哦”了声。
针对他前面的教训她当耳旁风了,她高中同学所在的大学确实有这种规定,又不会因为她想与不想而改变。
至于酒水销售的兼职,她本就没打算继续做下去的。那个兼职晨昏颠倒,太累。现在钱已经小赚了一笔,有了资本以后,她打算大二的时候再去找别的项目,好让钱生钱。
可关忆北以为她这样回应不过是敷衍,就拧起了眉头。想要口头教育一下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走着,伞被往上拉了拉,他不知道她拉伞是想做什么,扭头去看,入眼却是她的膝盖。
她怎么突然这么高了?他诧异,往她脚下看,发现路基比刚才高出了不少。
原来须臾间他们已经走过了坡顶,而下坡的路基比上坡的高,高到他抬头间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裙底风光……
底裤是粉红色的……
侧面是透明的蕾/丝……
肌肤吹弹可破,他几乎能闻到她的体香……
禽兽不如全是靠想,真做他却做不来。
关忆北立刻别开眼,迅速往旁边跨了一步,跨出了雨伞遮挡的范围。雨又落在眼镜上,他心烦意乱地把眼镜摘下来在外衣上擦,心里头骚/动不已,身上发热。
莫羡抬手扶了把伞缘,莫名其妙地看着关忆北。刚才她越走越高,头顶到了伞底,所以往上拉了把伞,结果这位关老师却跨出去淋雨。
他不会认为她是故意来抢伞的吧?她便叫他:“关老师?”
关忆北又把眼镜戴上了,深吸了口气,回头对她艰难地笑了笑,说:“雨小了,伞你一个人撑吧。”
说着,他把伞柄递给她。莫羡眨眨眼,把伞接了过来。
雨确实小多了。而且她高出他那么多,两个人再撑一把伞确实不便。他既然自己放弃了伞,她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只是他脸上的神色诡异,她很不明所以。
再走下去的时候,关忆北一直在前面,莫羡跟在后面,照旧的是,关忆北在路上走,莫羡在路基上走。莫羡总想跟他说说考试的事儿,无奈关忆北关上了交流的门,她盯着他的后脑勺满心的无能为力。
一路走出去近百米,她看他不住地摘下眼镜在身上擦,就从挎包里拿出纸巾,叫他:“关老师!”
关忆北停下脚,回头看她。她发现他的头发湿得打绺,就又从包里拿出了手帕,快走了两步到他旁边,蹲下身子把手帕跟纸巾递给他。
现在很少见到女孩子用手帕的,关忆北端端地看她手里的东西,没接。莫羡用下巴夹住伞柄,收回手来把纸巾包撕开了,又递到他跟前。
“您擦擦吧,您眼镜上有水,头发也湿了。”她说。
关忆北把东西接过来,勾了勾唇角,说:“谢谢。”
“不客气。”莫羡说。
关忆北转回身顺手把手帕塞到裤兜里,抽出纸巾来擦擦眼镜,然后继续往前走。
手帕是给他擦头发的啊,他揣起来干嘛……莫羡撅了撅嘴,没出声,继续在后面跟着他。
他们走到坡底,有一段路不知道因为什么路面残破了,积了不少水,连带路基都缺了一块,像一排整齐的牙齿突然掉了一颗。
关忆北在水洼前停下了,双手叉起腰看看前面。目测这水洼有两米宽,一步是跨不过去的,中间得垫上什么方便落脚的东西,才能分两步跨跳过去。他又看路基,缺口的地方大概一米宽,他倒是可以一步跨过去。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找块石头什么的扔到水洼里落脚借力,或者直接到路基上面走,绕过去。
他琢磨了一会儿,回看看莫羡。她撑着伞并着脚站着,皱着眉头看着路基缺口的地方,脸上直发憷。
他想,她大概是跳不过去的。
于是关忆北就对莫羡说:“等我一下。”说完他扶着路基往山脚望过去,想找块合适的石头。找了一圈倒是找着了一块,他直接跨过路基跳到路边的沟里。
“你干嘛呀?”莫羡惊叫。
他站在沟里抬头朝她呲牙一笑,说:“拿块垫脚的石头。”
莫羡看着他在草里翻出一块方正的大石头,看着很沉,他抱起来却显得很轻松。她眼睁睁看着他把石头抛出来,石头跃过路基,嗵一声砸在路面上。
她都能感觉到路面震了下,顿时目瞪口呆。
他一个戴眼镜的白面书生,竟然这么有劲儿?
关忆北翻身跳上路基,又跳到马路上,对莫羡说:“站远点儿,别溅到水。”莫羡听话地往后退了一段,关忆北过去搬起石头朝着水洼瞄了瞄,把石头扔到水洼里,石头恰好落在路基的缺口正中的位置。
他很满意,从裤兜里拿出她给的纸巾,抽出来一张仔细地把手擦干净,回头对她说:“往前走吧,我扶着你跨过去。”
莫羡脸上还残留着惊惧,关忆北见了以为她是害怕,便爽朗一笑,安慰她:“放心,保证不会让你掉到水里。”
他这一笑,莫羡心里头没来由地颤了下。
她是最讨厌戴眼镜的男人的。
初中时候有个戴眼镜的男孩坐在她后排,趁她不注意剪了她的头发。即使后来那男生被哥哥们拎出去教训到见到她连头都不敢抬,她从此还是对眼镜男种下了深深的偏见。
任何戴眼镜的男人她都不喜欢,更何况是这个抓她不及格的关老师。
可她没想过他笑起来竟然会这么清朗,如春风化雨,濯然无尘。
“过来啊。”关忆北已经走到水洼边上,朝她伸出手。
咬了咬嘴唇,莫羡迈着小步子朝他走过去。
关忆北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