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衣食专拣了好的挑,有时候摆设的物件连赵涉的三位夫人都压过去。赵涉未立皇后,沛曦虽然站着正妻的位置,却是被严严实实的看管在冷宫内,元容也曾打探过她的消息,得到的只有娘娘精神不佳,需静养。之后,侍卫便看管的更严,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元容猜想过,自己这么招摇,总会让一些宫妃看不过眼,但令她未曾想到的是,第一个来见她的居然是苏思婉。
“一别多日,没想到你我还能再见。”良缘麻利的为苏思婉解了披风,乖巧的立在一侧,厅内只有她温软的声音飘荡,带着故作的不可思议,“娘娘居然还活着。”
“我也未想过苏夫人有这般本事,历经两代君王,依旧位列三位夫人。”元容稳稳的坐在贵妃榻上,澄黄的柑橘被她捏在掌心把玩。
之前赵衷在位的时候,作为后宫的人,元容与苏思婉也常有接触,她那时说话便里外都带着刺,只是元容一心求个安稳,不敢与她交恶,多少愿意退让几步,而不似现在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娘娘这副性子可当真不讨喜。”苏思婉翘着脚尖,绣鞋上的龙眼珠闪着晶莹的光,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抖,“空长了这张好皮囊。”
“幸得只有脸能看,不然夫人怕是没有心思心平气和的与我谈话了。”柑橘被剥开,空气中泛起点点的酸味,元容掰了瓣,细心地摘了白络,塞入口中,头也不抬道,“今个才到我宫里的,听说出了大兴宫,便只有冯嫔那得了些,夫人若是好这口,我倒是可以分夫人两盘。”
好生无礼,良缘抬眼飞快瞥过元容,又垂了下去,苏思婉听了也不生气,只嗤笑出声,“你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若是不能,苏夫人又何苦来看我。”
“我来不过是跟你提个醒,劝你少耍些小聪明。”苏思婉抱袖起身,踏着步子行到元容面前,“你那堂妹如今还在冷宫里呆着呢,要知道西贝货永远变不成真的,陛下如今就算对你有几分兴趣,当他觉得你不真了,越看越像赝品的时候,心底的火气就足以把你燃烧成灰烬。”
说着手指慢慢滑过元容的脸庞,一寸寸移向她的喉咙,待说完后才笑着移开。
“我是西贝货,那夫人你是什么?”元容唇角挂笑看着苏思婉,又塞了瓣橘瓣入口,“不过是给自家胞妹填位置罢了。”
“姜元容,我真是小看你了。”苏思婉表情骤然冷下去,她弯着腰,一字一句道,“好一副刀子嘴。”
“如果夫人是来与我叙旧,我自然欢迎。”话锋一转,元容抬头道,“夫人若是拿我寻乐子,我劝夫人免了,且不说你家妹妹入宫后能不能拢住赵涉,但是如今的情况,后宫那几个可比我难应付多了。”
“她们对我而言不值一提,只有你,你是不一样的,单这点,我就不能给芸儿留下祸患。”帝王的心思难猜。
“我表妹可还在冷宫呢。”元容提醒苏思婉,“你要记得我姓姜,我的父兄在蜀国,赵涉就算再糊涂,那个位子,也不是我该想的。”
周身紧绷的气氛一缓,苏思婉笑意又挂在了眉尖,“我这不是在跟你说笑么,怎的还认真上了。”
“我可没有跟夫人说笑。”元容伸了个懒腰,侧躺在榻上,“夫人请回吧。”
“说好的,要分我两盘柑橘呢?”苏思婉笑道,“可不带这么小气的。”
“勺儿,挑些大点的送给夫人。”元容闭上眼,骨碌转了个身背对着苏思婉,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
“看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出了永信宫,良缘这才把柑橘胡乱的塞到身后的宫人手中,腾出胳膊扶着苏思婉,“原先还当是个绵软的。”
“她既然与我示好,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这也叫示好?我看她眼睛都快飞到头顶上去了。”良缘小声的嘟囔道。
“话虽不好听,但她说的没错,她就是翅膀再硬,也飞不到九天上。”苏思婉迈着碎步,沿着卵石铺就的小道缓缓而行,“一会让人去跟苏府回个信,就说不必在意永信宫的,反倒是冯家和白家,那两个丫头刺眼的紧,还有我交代芸儿学的东西,这两年务必学到得心应手。”
“是,夫人。”
待苏思婉一群人影渐渐消失在拐角,乐衣才起身去掩了窗,“您这么说,不怕她恨上您啊。”
“她今天来也无非是探探我的心思,若是这么样就能惹她动怒,她就白在后宫呆了这么些年了。”元容看了眼阴沉的天空,枕着手臂道,“她说的倒也正是我想的,假的成不了真。”
赵涉来的次数越多,她与卫子和的不同也就暴露的越多,与其他慢慢发现,不如使劲在他心口戳上一刀,让桓以倮矗肱雠霾坏较氚蛔牛孟胗牖匾湓侗日媸蹈鼙O省
“乐衣,待会用膳的时候,你备些酒水过来。”她准备了这么久,是该放手一搏了!
晚上不出元容所料,赵涉果然来了,苏思婉来永信宫的事没人瞒他,而他也想来看看元容的反应。
元容用指尖点了些酒洒在身上,又抿了些在口腔中,这才装模作样的伏卧在桌面上,赵涉一踏入屋内,就是铺天盖地酒香。
元容不怎么会喝酒,可是她却很会做戏,小时候演给爹娘看,骗取多一点的关注;大点演给顾子期看,让他多心疼几分;再后来演给自己看,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悲。
可是,越演就越觉得凄凉。
赵涉刚坐下,一只空杯子就滚到了他的手边,元容摇摇手中的酒壶,娇憨道,“一起喝。”
“不是不会么。”赵涉结过她手中剩了一半的酒壶,晶莹的水线落在杯中,溅起一片的酒渍。
元容不敢跟赵涉拼酒,只勉强喝了两杯就装作不胜酒力的趴在了桌面上,面前的男人显然没有要照顾她的意思,只一杯接一杯的饮着。
都说水越喝越冷,酒越喝越暖。赵涉不知谁说的,他只知道每次喝多了,那些被压在心的思念就会沿着血脉不断地攀长。
“三娘,你怎么睡在这?不冷么?”
元容感觉有什么温热触碰到了她的脸颊,听见赵涉开口,也知道差不多了,这才装作懵懂醒来的样子,秀眉微蹙,眼角垂成好看的弧度,是这个样子吧,卫子和的这个表情她对着镜子练过许多次,直到乐衣点头。
果然,眼前的男人眼神开始不停地晃动,片刻,元容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心,“三娘,只要你杀了赵衷,咱们就能在一起了。”
“赵衷?”元容做出不解的模样抬头。
“你不要怪我,我也不想你嫁他。”赵涉似乎醉的有些迷茫,握的元容指尖泛白,“可我没想到,父皇为了太子那般对我们,我也是父皇的儿子,我哪里不及太子。”赵涉的声音骤然拔高,元容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面翻滚着怒火,赵涉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父皇却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生怕我们夺了太子的东西,哪怕一分一毫,他爱贺皇后,想要把一切都给她儿子,那我们又是什么?”
眼前的女子不说话,她的眉眼是那么的好看,就像他在寺庙初见她的样子,可是心底老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的三娘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死了呢,她明明就在他眼前,明明在听他说话。
手臂一紧,元容就感觉眼前骤黑,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赵涉拥在了怀里,他身上滚烫,只闭眼用额抵着她的肩膀,喃喃道,“子和。”
手却不由自主的往元容腰间的系带摸去,动作多少显得有些粗暴。
“我不是卫子和。”元容按住他的手臂。
赵涉权当没听见,只是颤抖的指尖多少印证了他心的的声音。
“我不是卫子和。”又是这一句。
“你闭嘴!”赵涉快疯了,他起身拂袖,桌上的碗盘碎落了一地,元容被狠狠的丢在桌案上,背后磕到桌棱,连仅有的三分醉意也飞到了九霄云外。手掌按住元容的肩膀,赵涉眼眶通红,咬牙切齿又尽量保持着温和,两种情绪在他脸上交替,“子和,不要闹了。”
接着身子就覆了上来,勺儿急的想要往里冲,被乐衣一把拽住,死死捂住嘴巴。牁公公一行人早已见怪不怪,一点头,侍卫就上前把勺儿拖去了一边,
小姐,我要去救我家小姐。
勺儿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可是任她用尽了力气都挣脱不开钳制她的手臂。
只是下一秒,屋内就发出一声闷哼声,赵涉的肩上多了根银钗,血液黏着寒光直直插在皮肉里。
赵涉低头看着身下的人,疼痛渐渐代替了醉意,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啪——
一巴掌稳稳的落在元容有脸,打的她有点懵,心里却觉得这画面好生熟悉,耳畔传来赵涉暗哑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悲伤,“你不是她!子和不会伤我的,子和……”
“我本来就不是,我姓姜,我是姜家的女儿。卫子和早就死了,无论是你爱的还是爱你的,都死了。”元容伸直手臂,用力的撑着赵涉的身子,说出的话就像刀子,一刀又一刀的戳在他的心口,“她明明死在了你的手里,如今你做出一副悲凉凄惨的模样给谁看!”
“你……”赵涉心头冒火,手刚抬起,还没等念头付诸行动。
“你还要杀了我不成,你杀啊!”就听元容的讥讽声响起,下一秒,他的手掌就被放在了白皙的脖颈上,指头下是血液流动的起伏。
赵涉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的人,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她要是死了,他就连唯一寻找慰籍的地方都没了。
“滚开!”元容猛然感觉身上一轻,外面传来倒地的声音,接着是牁公公尖细的叫声。
下一秒,勺儿就闯了进来,带着满脸的泪,见元容好好地,心一落下来,反倒哭的更加厉害。
门被带上,乐衣的声音幽幽传来,“他对你没有防备,你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他。”
啪——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家小姐。”勺儿这会是真的气炸了,乐衣声音刚落,勺儿就一耳光抽了上去,眼前的女人没躲,表情一如既往的恭顺。
元容起身碰了碰方才被赵涉打到的地方,有点疼,这才拎着裙摆落在地面上,素白的衣袍染了酒沾了血碰了茶汁,混合成诡异的颜色,她却毫不在意,“外面这么多侍卫,杀了他我还能活么?”
“小姐。”勺儿莺莸氐闪死忠铝窖郏觳脚艿皆萆砗蟆
“就算杀他,也不能是我动手。”赵涉死了,她要活下去,赵涉活着,她也要活下去。
“呵呵,你今日这样对他,你确定我们还有机会?”
“是你们,不是我。”元容捡了歪在桌脚的杯盏,茶壶里的水也洒了一半,她不嫌弃的给自己斟了半杯,轻抿了两口,茶水已凉,进入腹中抚平了不少的焦躁,“我讨好他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他的愧疚。”
一分如果不付诸出来,就压抑到死的愧疚。
“只有愧疚,才有纵容。”人总要有个宣泄点,元容盯着手中的水杯,里面投射出她模糊的面孔,这张脸真好用啊,“我可以帮忙给你们制造机会,抓不抓得住,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元容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一个无论别人死活她都能活下去的平衡点。
乐衣猛然抬头,忽然想到了赵衷之前的那封信:都告诉她,然后听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容容一开始是多么单纯的小白兔人设,现在都成小灰兔了~~~
☆、四鼓时分
自那日后,赵涉果然不再踏入永信宫,只是元容的物用依旧循着之前,并未减少,元容也乐得自在,让勺儿抱了只猫儿来养,可惜这猫儿皮的紧,每每都不知又蹿去了哪儿,常常能看到永信宫一众宫人弯着腰四处寻猫,偶会碰到巡逻的侍卫,元容便随意点上几个让他们去寻猫,这么一来二去,侍卫的编排多少被打乱了些,只是碍着元容的面子和偶尔听上一耳朵的传言,也到真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些什么。
“一队三十二人,再多我可是无能为力了。”元容怀里的猫被养的白白胖胖,皮毛如正月的大雪,干净的不染一点杂色,她捏捏猫儿的耳朵,怀里的小家伙懒散的喵了声,便又用爪子盖住眼睛睡了过去。
乐衣点头应下,又从怀里掏出了张薄薄的尺素,连同另外一张被剪了若干缺口的布料双手奉到元容面前,“陛下的手谕。”
这是今天下午刚传到她手上的,自从当日她把元容的打算禀上,就一直未收到回信,心里焦急地不得了,有没其他法子,只好按着元容交代的去做,没想到今个就来信了。
赵衷的字写的很好看,落笔如云烟,元容没心情看他的字,只摊开麻布,对着缺口看去:葭月庚日,天交四鼓。
这么快?元容心底一动,这才不留痕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