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命运强行送来的‘礼物’，而你只是迫不得已的接受？……你真的没有后悔过，迷茫过吗？”
“……”
“当然，这真的很伟大，斯特兰奇先生，”多洛雷斯语调放缓，“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全，甚至这些大多数人之中还包括一些你厌恶的人，为了这些人，你牺牲了自己的职业和人生，老实说，我为美国有你这样的无私的公民感到骄傲——”
“史蒂芬的选择是正确的，”莫度说道，“总要有人选择牺牲，为了和可怕的邪恶作斗争，尽自己所能，我知道这毫无疑问就是正义。”
“这的确是正义。”多洛雷斯笑起来，“但我一直以为，正义是一个人心甘情愿的选择，而不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放弃。”
“而你，莫度先生，恕我直言，你太过理想主义了。”她不急不缓，“完美的正义不存在，而你盲目的信任说不定到会把你逼进死胡同，你太苛求了……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太多反转的戏码，我对你们至尊法师的故事毫无兴趣……但我很期待，当一切在你面前展露无遗的时候，你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你一定是疯了。”莫度摇了摇头。
“也许吧，”她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似的，“也许我早就疯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期待的——期待下次见面时，你们依旧保持着现在的样子，尤其是你——莫度先生，那一定很有趣吧。”她这么笑着，走向了那扇古老的大门。
多洛雷斯拉开厚重的门，这对于她来讲似乎是一个有些困难的举动，她只能勉强拉开一条缝隙，那一线投诸在地板上的光芒慢慢扩大伸长，她从缝隙中挤了过去，于是大门猛然关闭，那条长长的光柱像是梦一样，随着她的离开彻底消失了。
她和这座圣殿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即使古一法师再三陈述对方和圣殿有一定的关系，莫度还是觉得对方像是一个误入魔法世界冒冒失失的普通女孩，就像那个梦游仙境的爱丽丝，是一个不为规则所容纳的误闯者，迟早要被驱逐出去。
可她真的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莫度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满足之情，恰恰相反，他感受到一种从没有过的阴霾，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
多洛雷斯心情愉快，身无分文的沿着纽约街道向前走去。
是的，身无分文。
在推开了圣殿大门，面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的那一刻，多洛雷斯才真真正正有了她已经回到纽约的实感，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略显窘迫的境况。
——衣服是借来的，离开纽约时带着的背包早就不知被弗朗西斯拿到了哪里，或许早就在那场火海中丧失了踪迹，现在她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真正可以说的上是一无所有。这让她连坐公交的可能性都丧失掉了。
所以现在她不得不徒步从曼哈顿走回去。
……听起来可真够悲惨的，不过往好处想，也算是了解纽约社会民情了？
真希望天上能够掉下来一张美钞，不需要太多，十美元就好。多洛雷斯想，或者能够在垃圾桶里捡到不明财物……怎么样都好。
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
于是她慢吞吞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她本来就不擅长运动，加之体弱，没过多久就感受到了一阵疲倦，多洛雷斯环顾四周，决定找个地方歇一歇，然后再慢慢走回去。
夕阳西沉，天空已经被染上绚烂的色彩，不远处是高楼林立，隐隐可以看到复仇者大厦的影子，隐匿在金属森林之中。
多洛雷斯找到一处长椅，坐了下来，长椅那端坐着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周身摆放着许多纸袋子，手中捧着个巨无霸汉堡，圆滚滚的脸上一脸幸福，满足的咬了一大口汉堡。
对方瞥了一眼多洛雷斯：“嗨，晚上好。”
“晚上好。”多洛雷斯回应道。
“今天天气可真不错，”他口齿不清的咀嚼着汉堡，“你吃过晚饭了吗？”
——这话题是不是转的有些快？多洛雷斯想，但她还是说：“……不，我没有。”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没有吃晚饭了，”对方吮了吮手指，“你真瘦，我妈妈说瘦是一种很不健康的表现形式，真可怜。”说着带着点怜悯和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多洛雷斯：“……”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觉得这个毫无节制吃着垃圾食品的小胖孩看起来才比较不健康，于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那你和你妈妈都很棒哦。”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呢，”对方有点稀奇的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身边的层层叠叠装着食物的包装袋，犹豫了一会儿，眼神挑剔的在袋子之中梭巡，终于伸出圆润的手，将一只牛皮纸袋子推向了多洛雷斯，“喏，这个送给你——”
她瞧了一眼，是一袋黑布林，饱满圆润。
“……谢谢你，”她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似的好笑，“不过我……”
“没事，我还有很多。”对方大手一挥，“我懂没有东西吃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所以你不用这么不好意思。”
“这毕竟是你母亲买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母亲买的？”男孩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不过你别担心，没关系的，我刚才尝了一个，这李子太酸了，我只喜欢吃甜的，我妈妈也只喜欢吃甜的，拿回家肯定没人吃，所以干脆送给你了！”
“……”多洛雷斯沉默了一瞬，拿过了那袋李子，“好吧，非常感谢你。”
“没关系。”对方摆了摆手，又从旁边的袋子里翻出一份三明治来，“这是最后一个三明治……我想我得回去了。”他慢吞吞的站起来，把所有的袋子拢在一起，全部抱了起来，“再见。”
“再见。”她回答道，冲对方挥了挥手。
“你最好早点回去，晚上的纽约可不安全——尤其是最近。”对方补充了一句。
“谢谢你，我会注意安全的。”多洛雷斯歪了歪头，目送着这个胖乎乎的男孩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渐渐离开。
然后她低头看了一眼剩下的那只袋子，慢吞吞的从中掏出一颗李子来，咬了一口。
的确很酸——酸的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只能够一点一点的挪动牙齿。她撇了撇嘴角，左手拿着被啃了一半的李子，右手拿着一只袋子，离开了这里。
——虽然天上没有掉下来美钞，但是却掉下了一袋李子，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她这么安慰自己。
……
天空越发的暗，借着路灯的光，多洛雷斯终于走到了熟悉的街区。
夜色低垂，街区的窗户接连亮起，暖黄色让人心头发亮。她腿脚发酸，走路的速度越发的慢，隐约可以听见一些虫鸣声。
不管怎么说，她到底还是回来了。
——即使没有钥匙……
多洛雷斯脚步一顿。挂角处踉踉跄跄走出一个人来，握着枪支，面无表情……他靠着墙，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儿，然后有些发晕似的摇了摇头，找了个台阶，就地坐了下来。路灯照亮了那张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脸，这让多洛雷斯眯起眼睛来。
对于她来说，那真是一张让人难以忘怀的脸——
好久不见，冬日战士。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要有李子呢？因为要勾搭（并不）冬兵呀！
：）
孤男寡女，黑暗的街道，摇曳的灯光，温柔的月色，还有一袋没吃的李子……
多么美好的场景，多么适合恋爱的场景！多总她……！！！【手动再见】
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冷漠的笑容。
……想我当年可是写粉红撒糖出道的，现在居然沦落至此……真是造孽啊！可怜，可叹！
——
对了你们有谁注意到了吗？多总说了谷歌= =，但是她是没有手机的。
脑内谷歌23333333
☆、第46章 不夜之城【Ⅳ】
不夜之城【Ⅳ】
多洛雷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冬日战士。
洞察事件之后； 她几乎没有怎么关注后续的发展，就离开了华盛顿，离开了纽约； 前往弗朗西斯那里。亚历山大·皮尔斯、冬兵还有她的“父亲”之后的经历她也完全没有关心——总之； 对于九头蛇的情况； 她几乎是毫不了解的。
不过显然，冬兵似乎没有在任务之后回归九头蛇； 否则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状态……毫无疑问他受了伤； 现在反应迟钝； 多洛雷斯盯了他这么久他居然都没有发现……对比当时他第一时间发现她的情景，可真是让人唏嘘。
她往前一步，走出阴影，冬兵反常的垂着头； 似乎对她的动作毫无反应——但是多洛雷斯总觉得对方已经握紧了手中的枪支……像一只绷紧了神经却佯装放松的猫。
她没有说话，只是慢吞吞的走了过去，越过他，在他即将放松的那一刻； 脚步一停，就地坐了下来。
正坐在离冬兵不远的地方； 两个人之间隔了大概不到一米的距离。多洛雷斯甚至可以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隐隐的杀气——
她若无所觉； 垂下眼，从纸袋中拿出一颗李子，放在手中微微把玩了一会儿； 轻轻咬了一口。饱满的果肉剥离时发出了诱人的声响，多洛雷斯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移转过来。
她不动声色的勾了一下唇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的视线带着一点羡慕——她看出来冬兵似乎很久没吃东西了，多洛雷斯甚至觉得其实这袋李子也并不怎么酸，甚至还挺香，吃起来也很带劲——
她愉快的吃完了一颗，又拿出了另一颗。
余光瞥见冬兵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一下手，像是默默地捂住了肚子，多洛雷斯觉得自己内心毫无波动，但是有点想笑。于是她歪着头，看了一眼冬兵，把牛皮纸袋放在两人中间，微微推过去了一些。
冬兵有些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又有些犹豫的注视着那只袋子。
她伸出手指，把袋子又往那边推过去了一些。
两个人在路灯下沉默的僵持着，装着李子的袋子被端正的摆放在两个人中间的地方，不偏不倚，像是一条分界线，清楚地隔开了两人。
新月高悬，隐约虫鸣。在一片寂静之中，附近的民居里晃动着的身影增添了几分人气。冬兵和多洛雷斯沉默地坐在一起，谁也不愿意率先动作，像是在玩一场比拼耐力的游戏。
多洛雷斯托着脸，看着远方天鹅绒似的黑色夜幕，觉得这一刻十分的奇妙。
她明白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为什么会一声不响什么话都不说，更加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李子分享给状态不明的冬兵。
——因为她想要洗清愧疚。
即使理智千百遍的提醒着她，从华盛顿独自脱身是一件再理智不过的事情，她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要叱问自己：为什么你一边同情着对方，一边却能够毫不犹豫的脱身离开？这难道不是伪善吗？你在道义上真的没有错吗？或者说——你真的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吗？
每当她这样问自己的时候，总会感觉到一阵由衷的刺痛和不适，她觉得很尴尬，无所适从又有些恼羞成怒。
而这正代表着她的不安和错误。
也许她做的事情在理智上的确站得住脚，但是到底还是让内心感受到了一丝后悔。多洛雷斯总是会忍不住会去想，如果她能够尽力做点什么，出于同情也好，出于所谓的正义也好，如果她努力做了什么，会不会能够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拉拢一些呢？就算没有达成想要的结果，但是至少可以问心无愧不是吗？
她感到愧疚，对冬兵，对艾德蒙，也对自己。
而这一刻，多洛雷斯看见摆脱了九头蛇控制的冬兵，突然感受到一丝轻松来——于是选择坐在他的身边，半开玩笑似的将李子推到冬兵的身边。
这的确毫无意义，但是却让她觉得舒服了一些。
多洛雷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空气中都带上了月色的清新。
冬兵依旧没有碰那只摆在两人之间的袋子。他像一只受过创伤而倍加警惕的猫，绷紧了神经，时刻准备战斗——只要他想，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扼断多洛雷斯的脖子，而她将不会有反抗的机会。
当然了，能不能就此杀死多洛雷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多洛雷斯则不在乎。生命，时间，金钱，健康，乃至一切——她都不在乎了，她可以耗费自己的时间，用一个晚上坐在这里，盯着月亮发呆，等待冬兵放松下来，拿走那袋李子。
以前她就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现在更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