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妃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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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妃君子-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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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含住了那颗喉结珠,眉画得工整一丝不苟,穿了一袭宽大的烟霞红长袍,刻意修饰身形的瘦弱,和以前不同,他换了另一副目光。因为他知道这身裳服下夭艳的风光,只能说柳行素掩饰得太好。
  但他还是皱了眉,“你顾好自己便好。”
  三三两两的人从中来往,白慕熙也不可能说多的,上次徐义理亲眼见他抱走了柳行素,背后的风言风语,应当早就起来了,这几时风头正盛,要克制一些。
  他转身下阶,没有再回头。
  卫峥同何谦益走在后头,一位状元一位榜眼,并肩瞅着这位新晋探花,卫峥讽刺地盯着那两道近乎贴近纠缠的身影,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这位柳大人真是不知收敛,陛下厚爱他,给了他平步青云的机会,如今睿王回京,天也要变了,她竟看不出陛下的心思,还记着太子。”不知道为什么,卫峥总想酸柳行素。
  何谦益摇摇头,“陛下的心思深不可测,岂能是我等能妄自揣度的。如今看来,陛下是更偏疼睿王,可这风水,说不准哪日便又转回来了。卫大人,你我为官时日太浅,水太浑,还是看清楚下脚为好。柳行素年轻气盛,走的是险中求胜的路,下的是一掷万金的注,与我这种苟安一隅静待风起云涌的人,不同。”
  卫峥便无话了。
  不出三日,大理寺传来消息,韩诀并未有任何招供,只说自己看护不利,放太子入卷宗室,但却矢口否认东西是太子所盗。
  皇帝沉思良久,决意放了韩诀。
  他起先忧心太子拿了东西查下去对他不利,但如今,既然睿王要回来了,两方互为牵制,他的危机便小了不少,即便真将六年前的旧账翻出来,也滚不出什么大浪了。
  “替朕下道旨,将韩诀释放吧,但卷宗室失窃一事,交给韩诀去办,办不好,朕自有重罚。”一石二鸟,一点点剪除拥护太子的朝廷大员,方是上上之策。
  但又过一日,灵州传来消息,睿王已让睿王妃携两名皇孙返京,唯独睿王不肯。
  皇帝大惊,心道自己的那句“老死不相见”可能伤了小儿子的心,近侍呈上来睿王的家书,皇帝一看,原来北方如今缺水断粮,突厥有南下抢夺粮饷的意思,睿王在此时送回妻儿,也算是无后顾之忧,可以专心对抗突厥。
  大约是这几年边关的磨砺,叫小儿子终于沉稳了心性,懂得以大局为重了。
  “睿王勇武,冠绝三军,是社稷之福,陛下之福啊。”近侍不忘了夸赞,说了几桩睿王抗击胡人的奇闻壮举。他也是见风使舵、看碟下菜的人,太子失宠,皇帝如今偏宠睿王,他自然要将睿王夸得举世无双。
  皇帝果然龙颜大悦,直拍着龙案道:“虎父无犬子,朕当年平定辽北之患时,也是这般的雄心大志,睿王可委以重任。”
  最后一句话让这殿中的人都屏息凝神,再不敢有丝毫动静闹出来。
  很快这话便传给了太子。
  “殿下,”兰子顾也劝白慕熙,“睿王不受圣旨,是早已料定,他此举定会再得龙心,他早已不是当年离京时那个三皇子了,柳氏一案,决不能再查下去,当务之急,要先稳住睿王。”
  白慕熙不可置否,手指攀住一旁的红栏,楼阁外细雨潇潇,溅落了一池微茫。
  “先生,有一件事孤一直很奇怪。”
  兰子顾凛了凛心神,只听他淡然的声音,穿越雨帘而来:“孤有时候,突然会憎恨这个太子位。”
  “这……”
  白慕熙回眸微笑,“看来,孤并不看重谁做太子。”
  即便是太子,也有太多不可以,不得已,如果不能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如果不能随心所欲地拿到自己想争取的东西,做太子,却活得如此窝囊,是为了什么。
  “先生今日来,是有什么同孤说么?”
  兰子顾的舌头碰了碰齿关,他躬身下拜,“睿王不肯回京,是因为突厥异动,将掀战事,若是突厥率先越过贺兰山南下,沿途又是烧杀劫掠,大周的国本虽不至于动荡,也会极为棘手。但突厥人虽然残暴好杀,兵马却不多,睿王勇武,平定北患指日可待,到时候如此大一件功劳扣在头上,睿王再折返上京,岂不是,更叫陛下偏爱。”
  这一点白慕熙当然想到了,他不动声色地握住了红栏,“先生,这么多年了,孤也想会会三弟了。”
  时维九月,突厥果然挥军南下,两万兵马沿河西越境,一路杀入了大周,这一次非同小可,直接生擒了河西节度使。睿王率军积极抵御,如今在灵州外僵持不下。
  皇帝大为震怒,跟着收到了战报,说今年旱涝不平,粮草匮乏,皇帝便在朝堂上提出,与重臣商讨押运粮草的事。
  文官们缄口不言,武将战栗不前。新任突厥王好大喜功,又残忍暴戾,手底下的军民皆以抢劫为乐,何况这一次竟直接生擒了节度使,军心大振,来势汹汹,皇帝问了一圈,竟无人愿意前赴前线。
  这群武将真是平日里喂的精米太多,一个个吃成了软骨头。
  最终,还是白慕熙亲自出来,“父皇,押送粮草一事,儿臣愿往。”
  他的声音藏着一种指挥若定的沉笃,似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皇帝龙目一睁,“边关打仗,不是儿戏。”
  太子这些年,舞文弄墨、酿酒栽花,都成了上京的名景了,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太子还有亲赴战场的豪气。但是送粮草不是等闲小事,而且吃力不讨好,战役赢了,没有人会把功劳算在太子头上。
  柳行素也感到惶惑不解。他一袭淡紫的蜀锦名绡,从容坦荡地立在金殿之上,背影有了嵯峨玉山般的姿态,几乎无人不信,他的决心和能力。
  皇帝沉思了片刻,冕旒下一张脸终于释然,“好,那便让你们兄弟勠力同心,其利断金。”
  “多谢父皇恩准。”
  散朝后,柳行素没有见到白慕熙,他被皇帝单独召入了无极殿。
  柳行素始终想不透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上京,两位皇子都离开上京城前往战场,这不是儿戏,若是真出了什么好歹……睿王尚且有后,两位皇孙正在回京路途,白慕熙……
  小春见了也说:“大人今日心事重重,是在担心什么?”
  “担心?”柳行素愕然,秋千架背后的花藤都枯死了,九月风轻云淡,秋高气爽,但她突然觉得脚底冰凉。
  她是在担心。担心他弄丢了储君位,担心他此去有什么不测……
  小春一语道破了天机:“若不是为了大人的案子,那就一定是大人的夫君了。”
  “小春,你敢笑话我?”
  小春见她表情凶恶,故意躲闪,若不是这几日柳行素与太子关系渐洽,她也不敢说的,“大人,你当年和太子殿下也没断过,所以你和他,还是夫妻。”
  柳行素沉默了下来。
  “夫妻”这个词对她来说已经太远了。
  她用一场火葬送了自己,那时候因为孤立无援,只有绝望,她从劫后睁眼,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查明真相为家族复仇。现在已经一步一步地接近真相了,她还没有想过,如果真找到了凶手,报了大仇,她以后该走什么路。
  是等待身世揭穿被皇帝所杀,还是率先退场保住性命……好像,都与白慕熙无关。
  而小春的话,让她第一次想到,自己与他,原来从来就没有断干净。没有和离没有休书,她还是他的太子妃,他也始终,是徽儿的爹,她不能自私地剥夺徽儿认祖归宗的权力。
  “这些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没有什么心情考虑这个。”柳行素将脑中多出来的纠葛和困惑暂时抛诸脑后,现在真相,是她唯一要追寻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额,小春口无遮拦了。
在太子离京前,我要撒一把糖来吃吃。
回来之后,就会开始真正恢复记忆了~~

  ☆、第43章 烟雨笼寒水

  那日从徐义理家里出来之后,柳行素发觉了; 上下朝徐大人总是有意无意避着自己。
  徐义理要不是怕她和太子对男宠的事记他一笔; 就是怕她追问过去,徐义理万万不敢再撞上柳行素; 说些拉近关系的客套话,反而开始盯着卫峥; 卫峥被扰得烦了; 见到徐义理也便绕道走。
  转眼北疆战事吃紧,皇帝愁白了头发; 粮饷准备妥当后,大殿宣旨; 让太子即日出发。
  白慕熙在金殿上了领了圣旨令箭。
  雄伟高峨的宫阙耸入云霄,隔着厚重的琉璃瓦覆压下的古墙; 里头九重宫室灯火明艳; 而围墙外不绝的雨丝潇潇。
  柳行素穿戴好一身雪白的衣裳,外面披了一件蓑衣,取了钓竿鱼饵; 独自走到城中的碧河; 水里靠岸停了一艘画舫; 装饰淡雅,香帘飘拂。
  “柳大人。”卫六见了礼; 便下船了。
  卫六今天穿了一身黑裳,犹如夜行衣的式样,打扮得十分低调; 柳行素微微一笑,将钓竿摆在岸上,弯腰走入了画舫舱中。
  “太子殿下,约柳某前来,是要柳某给你饯别么?既然如此,怎么自己摆起了酒?”柳行素解了厚重的蓑衣,取下斗笠,舱外一半雨水一半晚烟,浮在朦朦胧胧的河面上,细密地笼罩。
  白慕熙抬头,柳行素已经将那一头如墨的秀发散开了,蓑衣下,一身淡青色的含领广袖衫,似女非男的装扮,他多看了一眼,才淡然地撇过头,“孤不约你来,便要等到明日孤走的时候,才能见你一面。”
  “殿下舍不得我?”柳行素扶着梅花小几,笑吟吟地将唇凑过来,呼吸温热,“殿下舍不得,还请缨去河西?那是什么地方,风沙大,没有水,殿下细皮嫩肉的,又有刀剑无眼,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她逼得近,他几乎是稍稍转过头,脸就要被她的唇亲到。
  这种姿势让他微微不自在,伸手将她推过去坐正了,“这差事虽然苦,但朝中已没有人愿意做了。”
  “殿下心系万民,是百姓的福气。”
  柳行素单手支着脸颊,靠在一旁绯色的梅花案上似笑非笑地打量他,画舫面铺满了烛火微光,舱外雨帘如幕,正好他的清酒木樨花香淡雅,此情此景,不枉她风流地打扮了一番,明眸如画地看着他。
  白慕熙皱了眉,沏了一盏茶给她,“突厥人心狠手辣,我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欲速则不达,如果再有第二个徐义理,不要妄自行动,还有,我给你在柳府安插了一对人马。”
  他的手伸过来,柳行素才意识到桌子上放了一只锦盒,里头安静躺着一块青龙玉佩,他取出来交给她,手上传来清凉,她微愣,白慕熙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道:“见此令牌,如见我,他们会听你调遣。”
  手里的东西太贵重了,沉甸甸地压着她的掌心,甚至连那颗心都被紧紧地包围了。
  她几乎鼻酸,忍了忍,才恢复笑意:“殿下,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不怕我借它作恶,污了你的名头?”
  “柳行素。”
  他声音低沉。
  柳行素目光一晃,抬起头,仿佛在这个寂寥深长的雨夜撞上了满天繁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画舫已经沿着河水滑下去了,水影也被捣碎了,雨丝细腻的声音也湮没不闻了,只有他的声音,“我要走了,你没有一句道别的话要说?”
  画舫里的空气静到仿佛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
  她目不斜视,他蹙着眉在等待。
  俄顷,柳行素挑唇道:“你想听的,恐怕不是道别的话。”
  他不否认,“你知道。”
  柳行素拿着手里的青龙玉佩翘了翘下巴,“那好,等殿下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我再说。不过,我说的安然无恙,最好是,一道伤口都不要留。”
  话音一落,便被他伸出手臂紧紧地揽入了怀里,柳行素有准备,不过没有制止他,反正明日这人便要走了,说不准多久才能回来,她有点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再没有牵绊的坚定。
  这里,她最熟悉的人,只有魏太师和他,如今一个退隐,一个远走,她需要顾忌的就少了太多。道别的话她说不出口,只是因为他们还没完。
  船舱外传来一个声音:“殿下,雨停了。”
  她靠在白慕熙的胸口,他的心跳规律,她一清二楚,胸膛震了两下,男人低声道:“知道了。”
  缠绵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
  岸上传来百姓们的呼声,一个个放肆地提着灯笼出来,摊上叫卖的人便多了,鲜包子和糖葫芦的香味一阵一阵的,全是柳行素小时候的回忆,她喜欢糖葫芦,某一年,她拿着满手的糖葫芦跟在他的身后偷窥他。太子殿下去太师府听课,一待就是一个时辰,他出来的时候,她献宝一样的从身后把糖葫芦掏出来给他,但是已经融化了,袖子上全是黏腻的糖,她窘迫地低头,他就望着她无奈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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