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离得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十月二十八。
由于是纳侧妃,无须进宫参拜环节,只需要在王府举办婚礼即可,于是整个大婚流程中,朱常洵全程没有露面,迎娶、拜堂全部事宜都交由秦桑中代劳。
而江抒,因有孕在身,不能操劳,只在新人进门的时候象征性地出去迎接了一下,然后便在云茯苓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偕聚园。
接下来的拜堂、宴客等过程,都交给了怯羽和周管家来负责。
婚后的次日,是侧室向正室请安敬茶的日子。为了不至失了礼节落人口舌,江抒特地起了个大早,在屏浅和木蝴蝶的伺候下用过早膳,由二人陪同着,到寝房隔壁的大厅等候。
没等多久,已经脱下喜服换上便装的邹云栖便在丫鬟的引领下过来。
依礼向她行礼敬过茶,在她的示意下,于一侧的云福纹圈椅上坐下,微微抬头,正欲与她闲话几句,突然注意到她身后的屏浅,眸中不由出现一抹惊诧。
“邹侧妃,你这么看着奴婢做什么?这才刚进福王府,就盘算着要除去我家王妃身边的心腹么?!”屏浅并不知道替身秦桑中的事情,只当她是来抢自家小姐的夫君的,语气十分不善。
“不……”邹云栖忙摇摇头,目光在她那张俏丽的小脸上稍作停留,落在她眼角一点谷粒大小的黑痣上,激动地站起身来,“二莲……你是……二莲吗?”
《》最新6章 第1133章 应该会记得的
“……”屏浅身子微微一震,“你是……”
“我是姐姐啊——!”邹云栖向前几步,一脸欣喜地望着她。
“……姐姐?”屏浅瞬时想到大半年前堂哥张蓝桥来福王府与自己相认时,告诉自己曾被苏州邹家收养,以及梦中那片很美的花田中那个身穿紫袄黄裙喊自己妹妹的小姑娘和竹蜻蜓的事情,同时想到面前之人好像就姓邹,莫非……她就是……
“嗯,姐姐,你的云栖姐姐——”邹云栖再次向前两步,面含期待地道,“当初爹娘为贼人所害,家道中落,我们姐妹失散的时候,你都已经五岁了,你应该会记得的。你看,这十几年来,姐姐都没变……”
“不……”屏浅立即摇摇头,后退两步,“我不记得了,我都不记得了……”
“也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失散的了?”邹云栖眉头一拧,有些失落地问道。
“……嗯。”屏浅略一迟疑,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姐姐给你做得那只竹蜻蜓吗?”邹云栖不甘心地忙又道,“还有经常教你唱得那支歌!姐姐唱给你听,姐姐这就唱给你听——!”
顿了顿,她清了清嗓子,轻唱出声:“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草也香不过它,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来年不发芽……”
她的嗓音清悦动听,如同泉水叮咚的清泠声息,在冬日寒凉的空气中宛然流转:“好一朵金银花,好一朵金银花,金银花开好比钩儿芽,奴有心采一朵戴,看花的人儿要将奴骂……”
“好一朵玫瑰花,好一朵玫瑰花,玫瑰花开碗呀碗口大,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刺儿把手扎……”屏浅凝神听着,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的冲动爬上嗓口,忍不住接着她哼唱出声。
“你想起来了,你想起来了是吗?”邹云栖顿时面露激动之色。
“我……”屏浅唇角动了动,正要开口,突觉一阵头痛,脑中似有无数画面闪过,迅速抬手抚上额头。
“屏浅,告诉我,你都想到什么了?”看她这个反应,江抒缓缓站起身,轻轻握住她的手臂。
“我……”屏浅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情绪略微有些失控,“密室中,爹娘,浑身是血……坏人,箱子……好饿,包子,有人给我包子,让我跟他走……花田,竹蜻蜓,我……我看清了姐姐的脸……”
说着,她猛地抬手指向对面几步远处的邹云栖:“就是她——!”
“二莲……”邹云栖眼眶立时有些湿润。
“所以……你不是记事晚,”略一沉吟,江抒陡然想到什么,“你是当年受了刺激,失忆了,五岁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因为当时年纪小,才会以为那只是记事太迟的缘故?”
“……想必是吧,”屏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转头看向对面的邹云栖:“姐姐,我……”
“对不起,是姐姐没保护好你,让你被人骗走了。”邹云栖拈起衣袖擦了擦眼角,一脸歉疚地道。
“不,姐姐也是为了给我找吃的,才走开的,”屏浅忙着摇摇头,“要怪就怪我,禁不住诱惑,一个包子,就能被人骗走了……”
《》最新6章 第1134章 没工夫做这种无聊的事
“你也是太饿了,当时年纪又那么小,怎么会想那么多,”邹云栖缓缓摆摆手,稍作沉默,关切地望着她道,“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被那人带走后,卖给了当地的一个人牙子,又被那人牙子在黑屋子里关了几天,辗转带到南京,卖到叶府为婢,从那时起,就跟着小姐了。”屏浅轻轻咬了咬下唇道。
“……苦了你了。”邹云栖眼角再次有些湿润。
“不,我不苦,”屏浅偏头望了身旁的江抒一眼道,“这些年来,小姐她一直对我很好,视我为亲姐妹一般……姐姐呢?姐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我听说那帮害了我们家的仇人已经被绳之以法,是姐姐做得吗?”
“这个……说来话长,”邹云栖略一沉吟,将目光移向她身侧的江抒道,“王妃,能否允我带妹妹回聆芳园一趟?”
“好。”这聆芳园是如今她身为福王侧妃的住处,人家姐妹相认,相叙一下离情别绪也在情理之中,江抒自是没有反对的道理,爽快地点头同意。
她原以为,邹云栖是有分寸的人,带屏浅回去也只是叙叙离情,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没想到,屏浅回来之后,却向她直言已经从义姐那里知道了替身秦桑中的事情,并信誓旦旦地替她的义姐保证,绝对不会对真正的王爷有丝毫非分之想。
这点江抒自然是相信的,心中对于邹云栖藏不住秘密的行为却有些不敢恭维,心中盘算着等有机会向她叮嘱一番,但很快又想到可能是屏浅这丫头向她质问为何进王府的事了,她不得已才将真相说出的,遂又决定此事作罢,只叮嘱屏浅不要将事情说出去。
福王府纳侧妃的喜庆气息绵延了十几日方才归于平静,接着便又到了太子府李眠香所生的那个四皇孙朱由模过满月的日子。
江抒因为有孕在身,不便去参加孩子的满月宴,便就让邹云栖跟着朱常洵去了,自己则继续像往常那样,坐在燃着暖炉温暖如春的房室中,拿着一册诗集翻阅。
由于翻得专注,并未听到周围的声息,以至面前的光线被挡住,她才察觉到身前站了个人,忙抬起头来。
但当她看清那人的样貌时,面上却不禁出现一抹意外:“常洵?怎么是你?你不是去太子府参加四皇孙的满月宴了么?怎么会……”
“不想去,便让桑中代我去了。”朱常洵绕到她的身旁坐下来,语调柔和地道。
“为何不想去?”江抒陡然想到什么,眉头一拧,“是因为那个孩子是李眠香生的么?你其实心里还是介意的?”
“你……吃醋了?”看她这个反应,朱常洵不由有些好笑。
“谁吃醋了!”江抒淡淡横他一眼,“屋里有这么多的诗集没读完,我才没工夫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这倒也是,”朱常洵凝眸想了想,表示认同地点点头,抬手覆上她的手背,状似很随意地道,“这两年来,你也读了不少诗集,可有得出什么感悟?”
《》最新6章 第1135章 怎么能去介意这个
“感悟没有,倒是发现了一个很可爱的诗人。”江抒并非真得怀疑他在为李眠香生下别人孩子的事情而介意,刚刚只不过是小小的试探一下,见他转移话题,立即敛了敛神色。
“谁呀?”朱常洵眸光微动,向她凑近几分,“有本王可爱吗?”
“‘诗仙’李白,”江抒瞥他一眼,朗声道,“人家坦诚率真,是个真性情人,比你可爱多了!”
“哦?”朱常洵漆黑的眼眸中不由出现一抹兴味,“哪里看得出来?”
“字里行间啊,”江抒略一沉吟道,“你看人家,高兴了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忧伤了就‘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孤单了就‘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没酒了就‘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性不性情,率不率真?”
“竟然要与明月和影子喝酒,还要赊点儿月光去换酒喝,你确定他没毛病?”朱常洵不禁再次面露好笑意味。
“这才不是毛病!”江抒不悦地瞪他一眼,“人家心中光明而天真,比起你们这些心有城府、深沉世故的皇家子弟,讨喜多了!”
“是吗?”朱常洵毫不介意地扬扬唇角,“若是真有这么一个率真性情的人出现在你身边,你敢嫁吗?”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江抒低垂的双手不由一紧。
“看来,似乎还是本王更讨喜一些。”感觉到她那细微的动作,朱常洵低低一笑,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缓缓下移,缓缓移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你做什么?”江抒忙抬手抓住他。
“摸摸咱们的孩儿,”朱常洵抬眸看向她,“都四个多月了,应该有胎动了吧。我听胡太医说,胎儿一般都是四到五个月开始有胎动的。”
“那你感受一下。”提到腹中的孩子,江抒面色微微柔和了下来,抓住他的那只手改为了按,轻轻向里按了几分。
“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片刻之后,朱常洵眸中不由出现一抹喜色,“他还踢了我一下呢!”
“你口中的他(她),是哪个他(她)?”看他这副兴奋的样子,江抒淡淡敛敛神色。
“什么?”朱常洵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她。
“我是说……这里若是个女孩,你会不高兴吗?”按住他的那只手缓缓滑向自己的小腹,江抒轻声问道。
“胡说什么呢?”朱常洵眉头微微一蹙,“男孩女孩,都是我朱常洵的骨肉,你辛辛苦苦为我怀胎生儿,我怎么能去介意这个!”
“常洵……”
“其实女孩更好,”朱常洵敛敛神色,又道,“女孩不需要去理那么多事,将来可以过得快乐一些。到时若真生个女孩,我就向父皇请旨,加封她为郡主,将来有朝一日……我会让她做大明最尊贵的公主,嫁大明最优秀的男儿。”
“这个恐怕实现不了了,”江抒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感动,轻轻仰身偎在他的怀中,自下而上地望向他,“因为,最优秀的男儿,已经被她母妃抢走了——”
“那……就嫁第二优秀的。”朱常洵柔和一笑,轻抬双臂环住她。
《》最新6章 第1136章 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
从屏浅的口中得知胡太医为邹云栖诊出一个多月的身孕时,已经是腊月的中旬。
彼时,江抒正坐在房间外室的黄花梨木马蹄足翘头案旁,一边手把手教一大早就吵着嚷着让竹露带着来找她的朱由崧画她前世所学的简笔画,一边等着前去吩咐为她备车的云茯苓回来,听闻这个消息后,立即笑着让她带上前几日郑贵妃命人送来的人参、鹿茸、阿胶、黄芪等补品去给她,还让从旁伺候的木蝴蝶特地去厨房叮嘱,以后送去聆芳园的膳食万万马虎不得。
待到屏浅和云茯苓先后离开之后,带朱由崧过来的竹露眉头忍不住一蹙:“王妃,那邹氏在您怀着身孕的时候嫁进王府,害您伤心,如今她怀了王爷的孩子,您怎么还那么高兴?”
自从去年年底这位正妃娘娘将一氧化碳中毒就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世子救回来后,她就在心中将她当成了主子,遇事自然为她考虑。
“王爷成婚晚一些,膝下只有崧儿一个子嗣,又并非是……我这里怀的也不知是男是女,邹侧妃有了身孕,王爷得子的机会就会大一些,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么?”江抒微微敛敛神色,言语神情一派良善大度。
“可是……日后她若生个儿子,岂不是会威胁到王妃的地位?”竹露对此有些担忧。
“无妨的,那邹氏只不过是一个皇上和潞王硬塞给王爷的女人,我才是他真心愿意娶的,他前些天刚跟我说过,无论我生男生女,他都喜欢。”邹云栖怀的不是朱常洵的孩子,而是替身秦桑中的骨肉的事情不能说,江抒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淡淡扯扯唇角。
“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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