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医将那残杯交还到木蝴蝶的手中,捏着那根银针向前两步,举向他道:“王爷,这银针有轻微变黑的迹象,证实这杯子上确实沾有砒霜,但量极少。”
“胡太医,您再来看看这两只壶茶。”木蝴蝶闻言走到圆桌旁,将手中残破的杯子搁下,抬手取下那放于漆盘里的细白瓷茶壶和直接放在桌面上的青花瓷茶壶的盖子。
胡太医轻轻点了下头,大步走过去,再次从那针打里取出两根银针,同时插入两只茶壶中。
片刻之后,他将两根银针一同取出,只见放于青花瓷茶壶中的那根依旧保持锃亮,而放于细白瓷茶壶中的则大半截完全变成了黑色。
“是这壶新煮的茶中被下了砒霜!”木蝴蝶只觉心头一震,稚嫩的小脸上瞬时出现一抹后怕,“幸而王妃嫌这壶中的茶太烫,将杯中的毒茶倒掉了,只用了盛过毒茶的杯子喝了没毒的茶水,不然……”
在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已在榻子边沿坐下来的朱常洵看到躺于上面的江抒眼皮似乎颤了颤,眸光微动,将她打断道:“好了,王妃这里有本王来照顾就好,你们都先下去吧,待会儿药熬好了,尽快送过来。”
“是。”王爷发话,尚在房内的绿萼梅、木蝴蝶、胡太医不敢有任何异议,齐齐答应一声,先后向外走去。
待到三人走出房门,走下回廊高出平地的几级台阶,身影渐渐为外面飘飞的稠密的雪花所遮挡,朱常洵眉头一蹙,抬手将江抒从榻子上捞起来,紧紧拥入怀中,下颌抵在她的肩头,声音暗哑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久久,他得不到回应,环着她的力道更紧了些,低声而笃定地再次开口:“江抒,我知道你是醒着的。”
他既已点破,江抒索性不再装下去,轻轻推开他一边的手臂,侧身倚在他的怀中,虚弱地仰头望向他。
“你不是嫌茶烫,而识破了里面有毒,才要倒掉的,是吗?”朱常洵低头看着她道。
“不错,”江抒吃力地点点头,“我看了那么多的医书,总不是白看的。”
“那为何还要用那个盛过毒茶的杯子再倒茶喝?”看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的语气中出现一丝责备,“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我知道轻重的,”江抒敛敛神色道,“砒霜虽毒,但量少的话,对身子并无大碍。况且,我知道该如何缓解砒霜的毒性,还及时服用了苏打……哦,不,是碱面儿,碱面儿水。”
“为何要这么做?”朱常洵并不怀疑这话的真假,稍作沉默,又道。
江抒略一沉吟,仰头对上他的眼眸:“那姚芳纪认定是我害了她的孩子,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这次识破了,不一定下次也能,我不想留这个威胁在身边。她若做出下毒害我的事情,就没资格再做这福王府中的平妃……让她走吧,崧儿可以继续留在府中做世子,让崧儿跟她那样的母亲在一起,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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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6章 第1042章 怎么会被利用
“……你说得不错,确实不该让她这种人再继续留在你与崧儿的身边。”朱常洵垂眸沉默了片刻,面色凝重地道。
只不过……离开么?
对他珍视的人下这样的毒手,就想这么轻易地走了?
他的眸底寒意一闪而过,低垂的那只手暗暗握成拳头。
“你怎么了?”察觉到他的神情不对,江抒轻声问道。
朱常洵缓缓摇摇头,凝眸望着她:“你不知道,方才听到你中毒的消息,本王有多担心。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本王说,不要再做这种冒险的事情了,知道吗?”
“嗯,”江抒听话地点点头,顿了顿道,“对了,那壶毒茶是金樱子煮的,她应该被姚芳纪收买了。”
“是苏苑收买了她,让她听从姚芳纪的吩咐的,”朱常洵微微敛敛道,“本王已经查明,姚芳纪的孩子这么快就没了,也与她有关。”
“……”江抒闻言,面上不由出现一抹震惊,“那个孩子,难道不是你……”
朱常洵知道她要说什么,再次沉默了片刻道:“本王确实命胡太医对她用了药,打算除掉那孩子。不过,那药用量不大,至少要半个月才能见效。这不到十日,孩子便就没了,自然是还有人从中做了动作。”
“所以,你就命人去查,然后查出这做了动作的人是苏苑?”江抒问道。
朱常洵点点头:“怯羽派去监视寄畅园的人发觉在那里伺候的一个侍女行迹可疑,便悄悄跟踪了她,发现她出府与苏苑见了面。那个侍女前日又去见了你身边的金樱子。昨日姚芳纪身边的荷风出府,中途被苏苑拦下,约到茶楼的厢房,谈了许久才出来,被怯羽亲眼看到。荷风今日又来偕聚园找过金樱子。”
“你的意思是……那个侍女是苏苑的人,苏苑让她对姚芳纪下了药,除掉了姚芳纪的孩子,然后又经过荷风挑拨姚芳纪,让她通过早前被她收买的金樱子来害我?”江抒对此作出猜测。
“可以这么说吧。”朱常洵想了想道。
“那她为何不直接通过那个侍女指使金樱子来对我下毒,还要再经过荷风、姚芳纪,不是多此一举么?”江抒稍作沉吟,又道。
“这可不是多此一举,”朱常洵摇头轻叹一声道,“姚芳纪失去了孩子,最先怀疑到的就是你,找你报仇,合情合理,这样一来,毒害王妃的罪名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她的头上。如此,她既达到了目的,又不用来承担后果。”
“我知道了,她的目的是你——”经他这么一点,江抒眸中顿时出现一抹了然之色,“这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计策!先是除掉了姚芳纪的孩子,接着利用姚芳纪除掉我,最后让姚芳纪以毒害我的罪名被处死或废掉。这样一来,皇上就要为你重新立妃,你那身份尊贵的亭柯妹妹已经嫁了人,这京城之中,最有资格成为福王妃的,就是她了。”
“但她千算万算,终究遗漏了本王的爱妃是懂医术的,识破了那茶中有毒。”朱常洵轻轻抬手探上她的脸颊。
江抒并未抬手去推他,扯扯唇角道:“这么说来,那姚芳纪还是挺无辜。”
“她无辜吗?”朱常洵漆黑的眼眸微微沉了几分,“她若没有害你之心,怎么会被那个苏苑利用!”
《》最新6章 第1043章 也不能再留在府中
“……这倒也是——”江抒略一沉吟,认同地点点头。
朱常洵凝眸望了她片刻,俊逸的面容上出现几丝后怕:“你若不懂医术,没有识破那茶中有毒……本王该怎么办?”
“这不是识破了吗?”江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朱常洵却没有她那般轻松,面带自责地道:“也怪本王一时心软,将那个姚芳纪接进府,让你几次难过不说,还让你置身危险之中……”
“那你就快让她走吧,”江抒淡淡扯扯唇角,“她身边的那个荷风也得打发出去,只留下竹露那丫头照顾崧儿就好。哦,对了,还有金樱子和寄畅园那个听从于苏苑的侍女,也不能再留在府中……”
“这个你就别管了,本王自会处理,尽快让身子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朱常洵目光微微温和了几分,“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好。”江抒点头答应一声,由他扶着,在榻子上躺了下来。
那日之后,她原以为,他会逐次把几人打发出去,可几天下来,接连发生的事情却比她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先是那个听从于苏苑的侍女失足落在府前什刹海前海的冰窟中被冻死;然后姚芳纪因为小产失血过多,外加失去孩子伤心难过,抑郁而终;然后荷风因盗窃自家主子遗物被发卖到青楼;接下来金樱子出现嗜睡的毛病,一天比一天严重,直至再也没醒来;最后那个后台强硬的幕后主使苏苑,由于身份的关系,不能莫名其妙地被处置了,于是便在她母亲奉华夫人的赏梅宴上,与万长祚在梅林中偷|情,被前去参加赏梅宴的众宾客当场撞破,不得不声名狼藉地嫁给一无是处的万长祚为妾。
据说,事情发生之后,奉华夫人本是提出让苏苑进瑞安长公主府做万长祚的平妻的,但寿阳长公主和侯亭柯母女却说什么都不同意,态度十分强硬。瑞安长公主因为之前万长祚毁了侯亭柯的清白,如今又做出对不住她的事情,感到理亏,只能选择站在她的那一边,委屈苏苑,让她用小轿从侧门抬进府,做了妾室。
这些事情,江抒自然猜到是朱常洵做出来的。她万万没料到他的手段竟然如此凌厉狠辣,对此感到有些震惊。不过,想到他这是在为自己出气,心底却还是暖的。
姚芳纪的后事,朱常洵并没怎么当回事,只交给周管家去处理。
江抒差点儿为她所害,自然更犯不着去理会她的事情,只在留下一声叹息后,吩咐府上的下人好好对待崧儿,自己却因要避嫌,没有接下抚养他的任务。
转眼,便到了年关。
这日,雪后初晴,她正在屏浅、绿萼梅和木蝴蝶的陪伴下坐在在寝房门侧的廊柱旁晒着太阳看上方檐前积雪融化的滴水,前去厨房取点心的云茯苓突然拎着食盒急匆匆地跑来:“王妃……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看着她跑到近前,江抒语气平静地问道。
云茯苓重重地喘息了一阵道:“世子……世子病重,胡太医治不了,连王爷特地从太医院请来的几位医术精湛的太医也束手无策,快……快不行了……”
江抒听了低垂的双手不由一紧,迅速站起身来,大步走下回廊的台阶:“那还不快走——!”
《》最新6章 第1044章 绝对不会比那次轻
主仆几人一路匆匆地赶到寄畅园的正房门口之时,几个太医正愁眉苦脸地站在房间的外室中沉默着。
这世子的病情蹊跷,他们根本无从下手。但若医治不了,就算王爷不要了他们的命,恐怕也……
想两年前,他们那为太子殿下的次子皇次孙医治的几位同僚,因为没能将那位皇次孙医治好,便被皇上撤了职,贬为庶人。
眼下这位世子,是皇上最为看好的儿子福王殿下的嫡子,他们若是医不好,让他就这么没了,这惩罚,绝对不会比那次轻……
“卑职见过王妃——”还是站于一侧屏风旁的怯羽最先看到了刚刚在门口停下来的她们,立即朝着位于最前面的江抒抱拳一礼。
那几个太医这才注意到她的到来,也忙向着她拱手行礼。
江抒抬脚踏进房门,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向着绣幕低垂的内室望了一眼道:“怎么样了?好一些了没有?”
几个太医相互对看一眼,皆是摇摇头。
江抒眉头忍不住一蹙,不再多说什么,向里几步,直接掀开绣幕走了进去。
进到内室,目光落在地上燃烧不是太旺盛的暖炉上,她的眉头不禁拧得更紧。
随后大步走到床前,向着坐于床沿上听闻动静转过头来的朱常洵道:“让我来看看吧。”
朱常洵知道她是懂些医术的,缓缓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把位置给她让开。
江抒凑到近前,这才看到被几层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崧儿。此刻他正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之下,小小的身子不断抽搐着。
这样的症状,很像是……
她的心头不由一紧,迅速抬手摸了摸他通红的小脸和额头,见果然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样,触感滚烫,忙将他身上棉被的上面几层全部掀开,只留贴身的一层,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竹露和跟她进来的屏浅:“快,打开窗户,把绣幕拉开,把炉子端出去——”
“这样世子不会冷吗?”竹露朝着床上小身子仍在抽搐的崧儿看了一眼,面带担忧地道。
她都给他盖了这么多层被子,还点了暖炉,把绣幕垂下,把窗子关好,把房间封闭的严严实实的,他还抖成这个样子,若是都拿掉,岂不是……
“你以为他是冻成这个样子的?”江抒忍不住冷哼一声,“他这是一氧化碳中毒——!”
“中毒?”竹露闻听,心头不由一惊,“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别多问了,快按照王妃的吩咐去做!”不待江抒回答,朱常洵沉声命令道。
“是。”竹露恭敬地点头应了声,快步走到不远处的窗台前,抬手将窗户拉开,等到屏浅把绣幕挂起后,端起放于地上的暖炉向外面走去。
“可否还有救?”待屏浅也后一步出去后,朱常洵转头看向身前的江抒。
常湛是为了救他而死,这崧儿是常湛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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