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好了好了。”眼见俩人又要吵架翟晴赶紧拉停，“这店里人少不是没人啊两位，咱们淡定一点儿。”
严晟烦躁地撸了把头发，他原本的打算是把于启岳和周越霖之间的距离拉回正常范围，可是他没想到于启岳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只要他对俩人的关系稍加评判就会引来于启岳的强烈不满。
“我去趟洗手间。”
于启岳抬起手想拦住他，或者只是想说和他一起去，可是略一犹豫就错过了最佳时机，眼看着严晟气冲冲地离开了。
他抬起的手好一会儿才缓慢放下。
翟晴看着自家男神耸下肩膀失魂落魄地抱着面前的一杯热饮，似乎是很眷恋这点温度，明明是一米七多的个子，这样团起来好像只有一点点了。
“男神……”翟晴想安慰他一下，可是根本不知从何说起，两人谁是谁非呢？恐怕都有点错吧。
严晟性格中带有明显的攻击侵占性，这在刚才俩人的谈话中可见一斑，可于启岳和他哥哥未免的关系也太……了。
“翟晴。”
一听男神叫她，翟晴立马来了劲儿恨不能紧挨着他坐，可是谁知道严帅什么时候出来呢，被看到她超过安全范围就不太好了，但是严帅心情不好应该不会这么快出来吧……
“我惹严晟生气了，他是不是不想理我了？”于启岳下巴抵着桌子抬起眼睛有些失落地看向翟晴。
那眼神那语气让翟晴心都化了，她笃定道，“那不能，严帅他多在意你啊，他就是脾气不太好，怎么会不理你呢。”
于启岳稍稍放松了些，眼巴巴地看着洗手间的方向。
他不想和严晟吵架，可最近俩人总是莫名其妙地争吵，这让他打内心深处感到排斥和抗拒。
其实真的是莫名其妙吗，于启岳心底隐约是有点答案的。可他却不敢探究。
严晟恐怕永远也不会理解，周越霖的存在对于启岳而言的重量。
于启岳自小无父无母却有小姑和哥哥，他们完美地填充了原本的空缺，于启岳的童年没有一点缺憾，就和普通小孩一样。他白天追在周越霖屁股后面疯跑晚上躺在床上听着小姑的吉他声入睡，夜夜如此。
他们三人组成了一个在于启岳心中坚不可摧的堡垒，可有一天这其中一块突然消失了，于启岳只能与剩下的那一块紧紧贴合才能掩饰那一块的空洞。
长久以往，血肉相连。
而严晟现在却要硬生生在这两块焊死的堡垒间劈开一条缝，这让于启岳感到无比恐惧。因为里面的缺损势必会暴露，少了什么一目了然。
在面对颜夏寒的时候，他清晰地知道，应该和她保持一个距离这样能让严晟心安。可面对周越霖，他却糊涂了。
他这样笨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混乱又无头绪的内心想法，更不知道怎么和严晟解释，他只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他要向严晟道歉，只要严晟不生气，怎么样都行。
他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法，却见严晟急匆匆地从后面走了出来。
“我爷爷住院了，我得赶紧回去。”
于启岳求和的话卡在了嘴边，看严晟焦急的模样他很想一起去，可是又不想严晟分心，于是道，“那，那你赶紧去吧。”
严晟眼神复杂地看着于启岳最后移开目光，“我走了，天也不早了，你到家和我联系。”
“好，”于启岳话音还没落严晟就推开门走了出去，他知道严晟听不到看不见，却还是对着他远去的背影摆了摆手，“路上小心。”
翟晴不忍看他这副丢了神的样子，开口道，“男神，咱们也走吧。”
“……好，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送，待会儿大鹏来找我。”翟晴其实很想送于启岳走来着，但是见他现在心情不佳，估计是想自己独处的。
“那我走了。”
“哎，围巾！”
于启岳游神一般返回来接过。
“别走，手机！”平时男神可不丢三落四，可见他现在心思完全都不在这边了。
天越来越冷了，于启岳走出店外就被冷风给刺了一下，他赶紧把围巾往上拉遮住了大半张脸。
严晟爷爷的病情怎么样了呢？
“看着点路怎么不撞死你！”这司机瞅着最后几秒黄灯想赶着变灯前闯过去，差点撞到只顾着埋首出神的于启岳。
“本来能过去，特么白等一个红灯！”
于启岳看了那司机一会儿，就在司机以为他要吵架的时候，他又木愣愣地跟着人流走到了对面。
“哎，这人眼睛特别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你没见刚才那司机骂他他都没反应，可能是个傻子呢……”
于启岳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只是头埋地更低了。
他的脑海里好像空了一块，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这么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看着身边车水马龙匆匆略过，看着路灯一盏盏地点亮。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于启岳好半天才意识到，慌忙用冻僵的手伸进去拿，一定是严晟！对了，他忘记给严晟回电话，严晟肯定担心了。
他着急把手机拿出来，口袋拉锁却在这时卡住了，等他手忙脚乱地把拉锁给拆开，额头都急出了层薄汗。
手机屏幕上明晃晃几个大字，程焕涛。
于启岳还未绽开的笑容顿时僵硬在了嘴角，是了，严晟肯定在照顾爷爷呢，可能没时间和他打电话。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于启岳用手指轻轻划过接听键。
“你在哪里？我有点事想找你。”
“喂？启岳你在听吗？”
于启岳的五感后知后觉地归位，在寒风中战栗了几个小时的身躯发出了不满地呻、吟，“我在道瑞路。”
听着对面哆哆嗦嗦的声音程焕涛道，“你赶紧找个店先进去暖和暖和，我马上去找你。”
程焕涛挂掉电话立马就动身，紧赶慢赶十几分钟后见到了马路边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于启岳。
“你怎么在外面等？”程焕涛把准备好的外套盖他身上。
于启岳拢了拢衣服，“怕你看不见我。”
程焕涛歪头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想说点什么，最后笑着揽过他的肩膀把他带进了最近的一家餐馆。
“你在外面站了多长时间啊？”
于启岳摸了摸冻的通红的鼻尖，“也没多久。”
“你找我什么事？”
程焕涛支着下巴看他，“原本心情不好想找你聊聊，但是现在看来需要聊的人是你。”
于启岳垂下眼，手指缓慢地摩挲冒热气的杯口。
“你和严晟吵架了？”
于启岳有些惊慌地抬起头，程焕涛温和的笑脸映进他眼底。
“我……惹他生气了。”
程焕涛脸上挂着笑，在听到于启岳这句话后却恨不能杀人泄愤，他尽心尽力都得不到的人在别人这里却一点都不珍惜。
“可以跟我说说原因吗？也许我能帮助你。”
等到于启岳的指尖都被热气熏红，他才迟疑地开口，“你有哥哥吗？”
不对，程焕涛有，他们还打过架，于启岳十分对于提起这个话题十分后悔，连连道歉。
程焕涛却是差点笑出来，前几天才得出严晟可能会因为他哥哥闹不愉快的猜想，今天竟然就应验了。
“我有两个哥哥，”程焕涛打断他的道歉，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上次你见到的是我大哥，还有个二哥，我们的关系……怎么说呢，是为了争夺家产聚在一起的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程焕涛面带讥讽，这种话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于启岳是头一个，也许是为了套于启岳的话，也许是真的想和他倾诉。
瞧着于启岳眼里满满的担忧，而不是看热闹和好奇，程焕涛知道他讲对人了。
“我这种哥哥有还不如没有，怎么你也有哥哥吗？”
于启岳点了点头。
“他对你怎么样？”程焕涛明知故问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虽然经常骂我，但是对我很好。”
“那太好了，你可一定要珍惜啊。”
于启岳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我真的特别羡慕你，在我看来兄弟之情绝对是凌驾于其他感情之上的，只是遗憾我没想有这么好的哥哥。”
……凌驾？语文成绩接近满分的于启岳好像不太明白这个字的意思。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很想和自家哥哥处好关系，我们应该很亲密才对，同吃睡，好到穿一个裤衩。”程焕涛适时地露出些许向往，只是说这话心里早就恶心透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是因为你哥和严晟发生矛盾了吗？”
于启岳一怔，心事被人点破有点躲闪不及。
“说真的，兄弟情同手足，恋人固然重要，可不能逼你自断手脚吧。”
对于启岳而言，周越霖何止他的手足，他往严晟的方向迈一步，身后就有千万丝无形的线牵拉着他的血肉，他往后退一步那颗被严晟吸引的心就咆哮挣扎。
“我……不知道怎么办。”
“其实……”
于启岳歉意地对程焕涛示意，然后接通了电话。
于霆王雪玲知道今天于启岳要回来住，都把自己手边事情往后推，可左右等不到人，王雪玲忍不住打过来了的电话。
于启岳出去接电话的时候程焕涛想了想觉得今晚差不多了，再多少可能无益，甚至引得于启岳反感。于是等于启岳进来的时候他便道，“是家里人打的电话吗？”
于启岳笑笑，“不好意思，我得要回家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该走了，你以后遇到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我们是朋友这话程焕涛不敢再说，改口道，“我很乐意为你分担。”
“谢谢你。”三分惯性，七分感动，十分心不在焉。
好长时间没回来住了，于启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其实真的是对这里感到陌生了吗？让他焦躁的恐怕是别的原因。
以往于启岳睡觉喜欢抱着照片，今天晚上却手握着手机，生怕错过消息。
“嘀咚”手机在黑夜中发出一声脆响，于启岳一个激灵，却是把手机给反扣在了被子上。
也许不是呢？
可万一是呢？他慢慢地把手机屏地翻转过来，一点一点。
等看到手机上的“严”字，于启岳完全按耐不住内心是激动，一下从被窝里弹坐起来。
我在楼下。
短短四个字，于启岳眼珠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确认什么意思，他连外套都顾不上盖，穿着单薄的睡衣就冲下了楼。
寒冬深夜，四处寂静不见人影。
“在这儿。”一道低哑的声音从墙后穿来。
于启岳两步用作三步，直冲上去一把将他抱住。
严晟没有一点防备差点被他撞倒，往后退了几步才蹬住脚，“怎么穿这么薄就下来了？”
于启岳埋首在他颈侧，头一次觉得医院的消毒水味也这么好闻。严晟听他闷闷地问，“你爷爷怎么样？”
“只是发病比较急，没大碍。”严晟发现于启岳特别喜欢这么抱人，胳膊腿一起缠上来，严晟估计他这像小孩一样要人抱的姿势是他小时候他小姑喜欢这么抱他，所以他总是下意识这么做。
“你先下来。”严晟拍拍他屁股。
无声的抗拒。
“穿这么薄待会儿该感冒了丘丘。”严晟一边哄他一边止不住地扬起嘴角，于启岳少见这么主动，要不是他穿的实在太少了严晟还舍不得放下他。
刚离开严晟是怀抱于启岳就打了个冷颤，□□在外面的皮肤更是起了层鸡皮疙瘩。
严晟赶快把羽绒服是拉链给拉开，于启岳以为他要脱衣服刚想拦住他，却见严晟只是把衣襟往两边敞开，冲他点了点下巴，“进来。”
于启岳立马就贴了上去。
严晟拉上拉锁把俩人兜进蓬松的羽绒服里。
“还冷吗？”严晟贴着于启岳冰冷的脸颊问。
隔着一层单薄的棉衣，严晟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来，连着于启岳的心脏都一片滚烫，“特别暖和。”
“回去喝点姜汤要不明天该感冒了，以后不要穿这么薄就往外……”
“严晟。”
严晟停住话头听他讲，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于启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哽咽。
“我们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吵架了。”
严晟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想象到他该是怎样一副小心又恐慌的模样。
“对不起，”严晟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慢慢松开，手臂的主人与自己拉开点距离，俩人额头相贴，“我一直想向你道歉，谢谢你愿意来找我。”
严晟终于明白什么叫“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于启岳就这么近距离地，眼巴巴地看着他，近到他的睫毛都扫到自己脸上，近到他能看清对方连夜色都染不透的灰黑色的眼眸，近到他能识别他眼里那三分求饶，三分歉疚，四分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