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不上资格。
平心而论,她不是一个难哄的女人; 亦没有什么公主病。他最爱她的一点是; 这丫头从来不记仇,像一条忠诚的导盲犬; 不管是迷路还是把它随意丢弃; 它都能自己回来; 然后继续守在主人脚边。
他专门选在婚后; 去注册一家新公司; 这样是默认夫妻共同所有的。目的无它,只因她在他未来的规划里,于是方方面面为她打算。他可不想她一辈子都在私募打工; 经过历练,她可以自己当大买方,到时候看中哪个投哪个。
是的,他想尽全力对她好,可现在怎么南辕北辙?
想想她几次流泪的原因,邵寻的心绪也是纷乱复杂,难道真是自己对她太狠?
第一次,她小女人心性,想在办公室玩亲昵,他冷冷地训了几句,当场把她说哭。他现在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三言两语,她便掉泪。
后来,她主动道歉认错,并保证以后不会这样没脑子。
第二次,是她隐瞒病情并且还在凉水里放肆戏耍,没心没肺地笑着并且还想拉他一起,但最终被抓回来,顺便还让验孕,她不肯配合,他给她灌了一杯水,她哭了。
后来,她在暴雨里离家出走,他一个吻把她捉了回来。
第三次,便是这回。邵寻真没打算跟她大动干戈,只想好好讲理,怎么后来又发展得收都收不住?
他抬手敲门,好一会儿,她没有任何回应。没办法,他只好给她发短信,“出来吃饭。”
然后等了十多分钟,里面还是没动静。邵寻再起身过去,便是重重捶门。
“方汝心,出来。”
她也没拿乔,很快把门打开。脸上没有泪痕,稳妥极了。
短暂的对视,她轻轻推开他,走到餐桌边坐下,端碗开始吃饭。
邵寻没有再动怒,折回她身边,“明天跟我去道歉。”
她动作一顿,但还是没有吭声。
静默蔓延。
她突然开口,“邵寻,你从来不看新闻吗?”
“有时候会看,怎么?”
“一周前,某私募女职员通过直播平台,跟客户在深夜互动,一举拿下三笔投资。”
“半个月前,基金年会,一群大买方合议垄断利率,但凡回报率低于15%,项目再有意义也不投。”
“两个月前,券商新财富评比,为了拉票,游艇在黄浦江开了三天三夜,泳装秀、艺人助阵都不够,送金送银送铂金,甚至承诺会给回扣。”
“为了上新财富的榜,为了拿到前三研究员的名次,甚至愿意给买方陪床。”
邵寻平静地听着。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将那股涩意忍住,“只要帮忙抬息,买方就会给我‘好处费’,这几乎成了业内潜规则……但我不想这样做,只想好好研究标的。可是邵寻你知道吗,让他们看投资报告,竟不如把腿露给他们看的效果……”她嘴角浮起一丝讽刺的笑,“我不想利用自己的身体,我觉得脏……然后我忍不住想,那为什么不利用你的名气?”
“那天晚上,是想找你说来着,希望你在推介会露面,表现出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就好,但我看到了你的投资计划,还发现文件的落款并不是银座,而是你。”
邵寻听完,轻轻笑了下,“我就知道,你认准这项投资是我的,所以才敢可劲欺负,不然我真的不信,你方汝心有那么大胆子。”
他的口风已经松了,这番话是明示。其实早在先前的争吵中,看见她汹涌的眼泪时,他就原谅了她。
“邵寻,我到底错哪?这不是最寻常的私下竞争的手段吗?雨微姐说我没有做错。”
他听完后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地看着她,“方汝心,因为你是我妻子,任何擦边球的事,我都不想你沾。我要你堂堂正正,半点都歪不得!其他人怎么着我不管,别说泄露合同,就算黑进系统窃密,我不会劝。但你是我妻子,你不一样。这么说懂吗?”
商场阴险狡诈的招儿多了去,身体交易不用说,已经是最滥的一种;有些会借酒局把人灌醉再慢慢套话,甚至让人稀里糊涂地摁了高利贷的手印,抑或是接到钱款后却拖延发货撕毁合同,等等。
其实,就算银座真的发飙,大概也只能把邵寻告上法庭,诉他渎职造成损失,然后要求索赔,要告方汝心怕是有点难度,得邵寻亲自起诉。
没有哪一个行业,是完全公平竞争的,只要有人,就会生出私下里的暗招。像警察审嫌犯,会用诈供的技巧,但这在法律法规上是不允许的。像律师为了收集证据,悄悄安装摄像头进行监视,目的是达到了,但录像却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并且对方还可以反告他侵犯隐私。
同样的道理,研究员为了拉客户,会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潜规则”,露腿送钱陪床等等。方汝心利用邵寻的合同,亦属于这个范畴。这种一般不会触及刑法,都是民事纠纷相互起诉。但重点在于,邵寻十分不喜她这样,有一就有二,以后底线越来越低。
他在这方面非常偏激,外人如何他不管亦不会愤世嫉俗,但身边的亲人却不行,当然包括方汝心。
她感到鼻头酸的不可思议,眼眶也是那样热热的。
“我就是想赢,我羡慕那个直播女职员,一晚上就能拉三个客户。我甚至想过,推介会当天穿得暴露点,他们的目光能在我身上停留得久点,或许就能稍微听我分析……”
她把头埋得很低,几乎埋到碗里去。
她不想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像是索要怜悯与同情一样,她并不喜欢这样。
但其实她的一切,都尽在他眼下。
过了一会儿,邵寻才轻声说:“你为什么这么渴望成功和名誉?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是乐天派,对金钱名利亦没有那么热衷,她还跟邵寻讲过,钱够花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赚个金山银山?能否多点时间我们在一起,这种开心是金钱买不到的吧?
她清澈纯真的眼神,和脸上甜美的笑意,一直是他心里隐约柔情之所在。
“不管哪个行业,永远都有一批投机取巧的人,他们没你厉害,也没怎么费心血,但就是能轻松达到目的。可是汝心,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跟他们比?”
方汝心怔在那里,盯着桌面没有答话。
“我在商场这么久,你羡慕的‘这种人’我见过不少,肯定地告诉你,用捷径取得的成功并不会长久。今天你用这个噱头来吸引他们,那么下回要更劲爆才能维持效果。第一次让他看腿,第二次就得把裙子继续往上推,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你懂吗?”
“我懂……”她轻声回答,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对不起……我又做错了……”
眼泪啪嗒啪嗒,她无心去管,因为被他一语点破的隐患,正迅速扩散,像一张大网把她束缚住,她觉得胸口有点闷。
为什么变成这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她完全不知不觉。
他的叹息很轻,她没有听见。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伸手拨了拨她凌乱的长发,“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人。”
这句话让她猛地一僵,思维在那一刹也断了片。
“我把你金屋藏娇,却又让你意识到,这些根本不属于你,甚至连我这个人都是。冷落你,批评你,让你产生距离感,逼你内敛,却又将你孤立。于是你想要变得强大,想要金钱名利做铠甲,可你太急太迫切,恨不得一夜站到巅峰,内心彷徨,犹豫,无助,但我统统没有注意到,或许,我其实察觉到苗头,但觉得不重要也不想管。”
“如果我没有娶你,没跟你产生任何交集,你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方汝心永远都是微笑的,不论工作还是琐事,都没法真正困扰她。所以我说,我对不起你,是我把你变成这样。”
她听得心口阵阵发酸,强烈的酸楚又同某种松懈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颤栗般地冷一阵热一阵,她忍住不去看他,但泪水却掉得更凶,纤瘦的双肩也开始颤抖。
“你也不必感到羞愧,太渴望一样东西,就会变得疯狂,这种经历我也有过。不过我跟你不同,我为事业疯狂,但你却是为了一个人。”
她又这样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其实很想辩解,只是自己想要独立并非渴望你爱我——还着了魔。然而这话多么言不由衷!他已经把真心话都帮她说了,她也不用再费尽力气掩饰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过于浓烈的爱意竟成了一种罪过,令她羞愧。
他伸手把她抱过来,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他轻声说:“汝心,慢一点好么?别这样急于证明自己。”
她终于抬起头看他,那样认认真真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许。
“你会爱上我吗?像对待你事业那样——热爱。”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会。”
“汝心,不要太急,一步步走稳,最后该有的都会有,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
“……我品性坏吗?”她紧张地咬住下唇,眉心微蹙,一副等待被审判的样子。
闻言邵寻一笑但又飞快收住:“当然不。”
“我需要你,”她又慢慢恢复大胆,语气也变了,“你必须辅佐我,你是我老公,不要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奋战。”
这一刻方汝心发现自己竟如此想要他,几乎比以前更甚,她试着让自己的爱慕冷却,哪怕一点也好,坚持那么久现在发现全都白费。她仍旧渴望他,他的声音,他的安慰,他的拥抱以及他的触碰。
她多么想跟他并肩,平等地陷在他温暖里。
这种渴望让她收住了眼泪,“那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他们都不感兴趣?”
“等我看完视频,看完你的表现,再跟你说。”
她点点头,沉默下去。其实她还是有点僵硬,但他已经全然放松。
“原谅我了吗?”他问。
她看着他,睫毛湿成一绺一绺。
他说:“对不起。”
她“嗯”了下,却也没有后续。
“你想的没错,蜜心资本也是你的,你的确可以利用它,但我不想你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去吸引投资。我要你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真正把研究做好。”
“你聪明,但也容易剑走偏锋,答应我,不要着急,也不要跟别人比,只专注于你自己。”
她不吭声,默默听着。
“我希望你跟以前一样,”他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捏住她下颌,“这一个月你变了很多,都没有以前爱讲话。”
这是肯定的,也是必然的。
她听完亦没回答一句。
“今晚想要什么?我给你。”
这平静的语调却搅起她心中的波澜,像甜美的禁/果一样,将她再度诱入。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
“嗯?”他的询问很轻,却轻易撩动她心弦。
先前的争端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臂,无限眷恋地抱住他的背。
她毫无反抗,任由他双手穿过自己的膝盖窝,然后一把抱起自己往卧室走去。
她全程盯着他的侧脸,贪恋他此时难得的温柔,一刻都不想转移。
她一碰到床,也没有自觉下去,仍旧抱着他。
他笑了笑,揉揉她脑袋。
他俯下了身,在她薄薄的眼皮上印下一个吻。
她抱住他胳膊,但说的却是别,“在你没有爱上我之前,不要跟我太亲热,我会忍不住犯傻。”
他先是停顿,然后伸手把她拨开。
她眼眶还残留着红,双颊也是,长发挡住大半张脸。
从一开始到现在,任何事情给她造成的影响都是不可逆的。“希望你还跟以前一样”,这句真的……大概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脸蛋染着一抹欲,分明想要的不得了,甚至整个人被情和欲充斥,几乎有点恍惚,但她仍旧那样干净而真诚。
那份赤子之心依旧,但还是有什么变了。
“你抱我一会儿就好。”她眼底仍旧浮起一层清澈的波光,“我不缠你。”
这场开端激烈的冲突,却奇妙地以平静收尾。
没有再用套子,一面吻她,一面低声说,“要个宝宝吧。”
那样幼滑的内里,如此极致的美妙,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在里头留下过什么?
跟之前那几回一样,今晚的争执仍旧把她伤到,因为她睡着后说的梦话都是,不不不,我品性不坏,你相信我。
邵寻听得心头酸涩,手臂一伸,把她揽进怀里。
自从结了婚,她笑容越来越少,虽然整个人越来越静。豪门也不是那么好嫁,当钱不是问题之后,其他的就全成了问题。所以邵寻当初就知道,除了方汝心,没有女人会甘之如饴嫁进来。
以往一般是,他七点半到公司而她才刚醒,但第二天,她没有睡懒觉,早早地起来。俩人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