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叹息,却并再无其他心绪。
萧静毓与楚天锗的计划,原本是他刺探萧煜的一个绝佳机会,只要稍加利用,将事态扩大,甚至不需他再做其他更多,便足够。
可因着之前顾玉青和萧煜那“三岁”“十岁”的一番讲述,联系祁北姑苏家的旧案,让他对楚天锗生出疑心,便打消了先前的主意。
想要试探萧煜,法子多得很,机会也不是仅此一次,纵是再怎么觊觎那九五之位,他还没有糊涂到与异国皇子联手的地步,哪怕是彼此利用,他也不肯。
为了夺位,他可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甚至手刃同胞兄弟,连眼皮都不眨,但到底不是没有底线,家国大义,便是他唯一不能碰触的最后防线。
一众皇子,九皇子萧恪的位置最为不起眼,一个僻静的角落处,他挺身而立,长而密实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看向皇后的目光,阴冷,带着杀意,精光咄咄,让人心神生畏,那清澈如泓的眸子,似是利剑,能刺穿一切。
只是,一向毫不起眼的他,从来不被人正眼相瞧,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一贯备受冷落的皇子,面上究竟挂了何种神情。
待宫女话音落下,萧恪掩了眼底神色,抬眸说道:“父皇,母后,儿臣也觉得她没有听错,儿臣路过沉香阁的时候,似是听到皇姐姐与顾大小姐说什么有些脚酸,想要到沉香阁内歇歇脚之类的话。”
他的意思很明确,是萧静毓邀了顾玉青进的沉香阁。
说罢这一句,萧恪看着皇后的眼底闪过冷笑,闭口不再多言。
只可惜,他素日被忽略惯了,纵是在这样的场合,说了这样的话,依然被忽略,就连精明如皇后,也丝毫没有去想他这话里暗藏的刀光剑影。
女儿有意要将众人引到沉香阁,皇后自然鼎力配合。
听闻宫女的话,皇后当即面色一沉,转头看向皇上,凤眸眼底,蓄着几乎要漫出的浓浓担忧,“陛下,还是去看看吧,毕竟那是赤南侯的长女。”
一贯在这种场合不愿多言的慧贵妃却是眉尖微动,蝶翼般的睫毛略略颤抖一瞬,转眸亦朝皇上看去,“是啊陛下,到底是进宫赴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说着,慧贵妃似有若无瞥了皇后一眼,眼中神情晦暗不明,略一停顿,又道:“还是去瞧一瞧的放心,左就眼下宫宴也散了,南越的皇子又不在。”
皇后双眸直面皇上,满心都是想着萧静毓的事,自然没有注意到慧贵妃语气停顿那一瞬,眼底究竟是何种神情,皇上却是看的真切。
慧贵妃,分明就是害怕静毓再做出什么莽撞出阁的事情来,伤及皇家颜面。
更何况,她这一番话,一来提醒他去之前要遣散一众宾客,二来又点出,此刻不在席间的楚天锗,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相较慧贵妃的沉稳镇定,皇后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
皇后和慧贵妃都发话了,舒妃自然不甘落后,立刻便道:“是啊陛下,万一顾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等赤南侯回来,可怎么向他交代!”
谁不知道,皇上与赤南侯虽是君臣,可赤南侯要认真发起火来,连皇上都要让他两分,退避三舍。
但知道归知道,有些事,皇上自己说自己做可以,可若由旁人说出,这便是另一番意味了,更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他的妃嫔,皇上心里就更不自在了。
舒妃话音未落,就看到皇上原本阴沉的脸,一瞬间黑的透亮,登时吓得舌头一闪,闭口不敢再多言,只心里委屈的嘟囔,同样的话,怎么皇后慧贵妃都说的,偏偏我要说,皇上就发火!
坐在对面的萧铎眼见如此,心头沉沉叹了口气,母妃这心机城府,实在是……这些年,若非舅舅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只怕母妃这妃位早就不保了。
腹诽归腹诽,到底母子联系,萧铎见不得舒妃被尴尬的晾在那里,立时说道:“父皇,此事事关重大,拖不得,还是赶紧去吧。”
皇上点头,正要遣散一众宾客,皇后突的扯了他的衣袖,暗暗使了一个眼色,慧贵妃的话,其中意义,皇上听得明白,她自然也明白。
可这一局,之所以选在今日,不就是因为今日满京城的文武官员,家眷亲属悉数都在嘛,若是真的把人遣散,那这一局的效果岂非要被大打折扣。
女儿悉心布下的局,她断不能凭着慧贵妃三言几语,就这样被毁了。
当即压低声音说道:“陛下,今日之事,宾客皆已听到,若是就这样将大家遣散离开,反倒引得人心惶惶诸多猜测,纵是无事,也要凭白生出许多事来,倒是害了顾玉青。
语气略顿,皇后诚恳道:“不妨让他们跟着过去,只候在沉香阁外等着便是,无事,皆大欢喜,即便真的有事,我们在沉香阁内也可暂且将这事情压下,给人一个太平现象,如此,也省的顾玉青日后被谣言重伤。”
刚刚还觉得皇后不如慧贵妃沉稳,此刻一番话,却让皇上心头大动,转眸看向皇后,心头感叹,皇后,到底是皇后,心思缜密果然非其他妃嫔可比。
如此,便皇上皇后打头,其后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直奔沉香阁。
走在人群中,萧恪远远望着前面皇后风姿卓卓的背影,嘴角抿起笑容,他身上,石青色的锦衣长袍,被风吹的衣角翻飞。
就在他们一行人即将到达沉香阁的同时,萧煜和明路将用麻绳捆了的楚天锗悄悄地抬到了沉香阁后院的树荫下,明路探头探脑朝着外面张望,眼见人群将近,激动道:“殿下,来了!”183
第二百八十章 激流
萧煜抬掌“啪”的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小点声!”
明路立刻抱头跳脚,一脸委屈,说道:“奴才说话的声音,还没有您这一掌来的响亮!”
萧煜横他一眼,“那也小点声!”
明路顿时……
说话间,外面浩浩荡荡人群已经逼近,皇上打头,带着皇后慧贵妃舒妃抬脚进去,留了其余人候在沉香阁门外。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微醺的阳光照进屋内,光线里,有灰尘上下翻飞跃动,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诡谲,还未进门,舒妃就觉得心口处凉飕飕的发寒,像是有含了冰渣子的风吹过一般。
大门打开,皇上率先抬脚进去,前脚还未落地,耳边便传来一阵让人心跳加速的“婴宁”声,“嗯嗯哼哼”实在销魂蚀骨,紧跟着进来的皇后闻音顿时面红耳赤,还未走到内室便扬声斥怒道:“何人在此放肆!宫闱禁院,由得你在这里胡作非为!”
随着皇后的声音响起,屋内当即发出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便是落脚下地的声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撞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随着屋里声音不断发出,皇上一行人已疾步走到内室门口。
入眼便是一地狼藉。
被撕烂的衣衫散散乱乱扔了一地,从外罩衣裙到里面小衣,七零八落,触目惊心,两只鞋子更是横七竖八,东一只西一只,半横半竖,鞋尖处圆滚滚的珍珠闪着奕奕光泽,却是让人看了只觉刺目。
“天!”
进门一眼看到沉香阁后墙窗边处一张桌上,立着一个身穿玄色直缀的男子,他们进来时,他正一面提着裤子,一面伸手去推墙上的斗窗。
慧贵妃当即伸手指着他惊声说道:“快,快抓住他,莫让他跑了,快!”
顿时,跟着进来的几个太监一哄而上,直朝那人扑去,只是这些太监并非武艺高手,且又被眼前的场面吓得不轻,自己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哪里还能捉人。
那男子闻言,也顾不得提裤子,动作麻利的脚尖点起桌面,嗖的飞跃起身,从后墙斗窗翻身而出,一抹玄色划出弧线,给人心里留下重重一道印记。
他脚下,倒着一面半人高的屏风,想来刚刚听到的那声巨响便是这屏风倒地时所发出的。
从进门到他翻身而出,不过眨眼一瞬的事情。
一眼瞥到散乱扔在地上的衣衫,舒妃眼尖,失声惊叫,“天!这不是静毓的衣裳吗!”惊慌之际,满头珠翠乱颤,面色苍白,指着地上被撕烂的衣衫,手指颤抖不能自已。
她的声音刺耳尖利,蓦地划破落这满是的狼藉旖旎空气。
众人这才意识到,在他们进来的一路,耳边“嗯嗯哼哼”的呻吟声从未停止,方才目光悉数被那仓皇而逃的男子吸引,此刻大家才转头看向床榻。
目光触及床榻的一瞬,皇上顿时眼角狠狠一抽,一张脸黑青透亮,只觉浑身血液直冲头顶,横冲直撞,撞得他头晕眼花,耳鸣心跳。
床上的人……床上赤条条一丝不挂,不断发出蚀骨销魂的婴宁声的人,竟是静毓。
眼前一幕实在比血流成河对皇上的冲击都要厉害,脚下一个踉跄,若非慧贵妃及时上前一步扶住,他堂堂一国之君,威威男子,竟就要摔倒过去。
四肢百骸,血气横流,当即,皇上用他滔天盛怒下,仅存的一丝理智咬牙切齿吩咐道:“给朕搜!关闭宫门,不许一人外出,直到将这人给朕搜出为止!”
内侍公公得令,当即弯腰领命,阚白着一张脸,目光划过床榻,吓得连头也不敢抬,脚下一脚深一脚浅,两条腿像是缠了棉花般,虚弱无力踉踉跄跄转身出去吩咐。
屋内,萧静毓虽是皇上亲生女儿,但到底姑娘长大,男女有别,慧贵妃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的扶着皇上转身出了外屋,在椅上落座,寻了一壶茶,也顾不上是不是热的是不是皇上素日喜欢的,且到了一杯,端过去。
这个时候,皇上可能根本都喝不出,他吞下的是茶是酒还是……毒药。
仰头喝尽杯中茶水,皇上怒极,扬手将青花瓷的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四溅,有几片飞蹦起来,擦过慧贵妃的手背,登时殷红的血珠渗出,她一声不吭,只不动声色的用帕子缠了。
这场面虽然惊骇,可萧静毓到底非她亲生,她心里震颤惊骇过后,倏忽便能平静,可依旧留在室内的皇后却是……
从踏入室内的那一瞬起,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炸裂,炸的她脑浆四溅,血肉模糊。
目光死死落在床榻上一丝不挂的萧静毓身上,皇后扶着贴身婢女,一张脸倏忽灰白如死人,大口大口喘着气,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抬脚朝她走过去。
空白的脑中不断回旋这一句话,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躺在这里的…。。不应该是赤南侯府的顾玉青吗?怎么会是她的女儿!
胸口剧烈的起伏,身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皇后始终无法相信,眼前亲眼目睹的一切。
刚刚仓皇而逃的男子,满地的狼藉,赤条条的女儿,耳边还未停下的“嗯哼”声……这一切,如洪水一般,将皇后心头最后一丝力气冲走,愣怔了良久的她,忽的像是疯了一般,发出“啊”的一声呜咽尖叫,整个人直直朝床榻上得萧静毓飞扑过去。
那一声尖叫,刺耳又凄厉,凄绝森森,如同夜半鬼魅,惊得院外等待的一众人,登时毛骨悚然,张目朝屋内看去,人人脸上带了惊慌之色。
怎么了?
方才那声音……是皇后发出的吧!
都是活成精的人,登时心里就有了猜测。
萧祎眼中浮云暗动,隐隐意识到,屋内的情形,大概是与萧静毓先前的计划背道而驰了,嘴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冷酷绝情。
萧铎抬起胳膊肘,朝萧祎撞了一下,低声说道:“你猜屋里怎么了?”
萧祎转头,嘴边嘲讽的笑意还未散去,眼中带着萧铎看不懂的复杂神情,说道:“我不想猜。”
萧铎顿时……
远处树荫下,萧恪倚着背后的经年古树,俊朗的眼角眉梢,含了浅淡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这备受冷眼的十岁皇子此时究竟在想什么。183
第二百八十一章 涌进
沉香阁内,皇后的贴身宫女已经将地上狼藉一片的衣衫捡起,抖落了其上的灰尘,给萧静毓穿上。
药效尚未褪去,萧静毓身上滚烫如炭火,嗓间咽处,“嗯嗯哼哼”缠绵不觉,浑身绵软似是无骨。
坐在床边,皇后一贯雍容华贵的面上悲怆凄绝,素白无一丝血色,精致的容颜在一瞬间坍塌,并迅速的苍老下去,头上鲜艳逼人的珠翠,熠熠生辉,越发称着她脸色的荒漠。
不过一瞬,仿佛已经沧海桑田。
想要伸手将萧静毓揽在怀里,却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宫女指了萧静毓身下的床榻,眉眼低垂,看不清表情,只嗓音略带颤抖的说道:“娘娘,床榻上,并未见红。”
皇后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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