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心中本就没底,被沈璃如此一说,更是一慌,为首那人喝道:“她必定是在唬人,动手!”
左右也是死,那几人心中一狠,抬手吟口诀,一道白气自他们指尖溢出,慢慢在他们身前凝聚,待得他们口诀一停,但见那白气竟凝化为箭,密密麻麻的像沈璃扎来。
躲不过,沈璃知道,她站着未动,却在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屏障蓦地在她身前张开,白色的衣袍被撞击产生的风吹到沈璃脸上。
尘埃落定之后,行止稳稳的挡在沈璃跟前,面色冷淡。
对面几人愕然:“不可能……他竟然挥手间便挡下了止水术……”
“止水术?”行止一笑,“你说的可是此术?”行止一振衣袖,极寒之气涤荡而出,却让人看不见形状,待反应过来时,那为首的黑衣人已经被冻成了一座冰雕,连气也没多吭一声。
“宵小之辈竟妄图习神明之术。”行止声色如常淡漠,听在耳朵里却令人胆寒战栗:“滚回去告诉苻生,神行止,他日必登门拜访。”
“行……行止神君……”一人被吓得腿一软,往后一踉跄,径直摔倒在地,另外三人吓得胆颤,忙连滚带爬的跑了,摔倒的那人爬起身来也往外面跑,行止却是一声低喝:“站住。”
“啊……啊……”那人双腿打颤,裤底没一会儿湿了一大片,竟是吓尿了……
“将此物搬走。”他指着那冰雕,黑衣人忙不迭的点了头,拼命扛了那冰雕,狼狈极了的挪走。
沈璃在他背后看得目瞪口呆:“我征战沙场多年,却从不知一个名号竟能将对方吓成这样。你这称谓,果然威风啊。”
“威风又如何,先前该起作用的时候,我却没来得及,致使你伤得……”行止一句话淡漠中略带隐恨,他话没说完,兀自把后半句咽了下去。沈璃那本是一句玩笑话,哪想却勾出行止这么一句,听得她微微有些怔神。
她隐约觉得,自她受伤以来,行止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大一样,这样的话,换做先前,他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吧。
沈璃无言,院子里静默了半晌,行止问道:“我的身份……你先前便已经知道了?”
沈璃微微一怔,打哑谜一样说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知道了么。”
行止静默。
有些话双方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摆明了说出口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行止如今再扮不了那个平凡的渔夫,而沈璃也不再是那个寄宿在渔夫家的沈璃,他们一个是天外天的行止神君,一个是魔界的碧苍王,沈璃背负的是守护魔界的责任,而行止更是关系的三界安危。如今苻生追兵已来,他们也该从那场梦里醒醒,是时候面对别的事情了。
“我现金身体已好得差不多,只是法力尚未恢复,在人界呆着也不是办法,还劳烦神君改日将我送回魔界吧。”
行止看也没看她一口拒绝:“不送。”
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听得沈璃一愣:“为何?”
行止像耍起了赖皮一般,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不想送,王爷若本事,自己回去罢。”
沈璃微怒:“我这幅德行你让我自己怎么回去!”她现在连魔界入口在哪儿都探查不了,更别说腾云驾雾,穿梭两界缝隙了,“你这是在为难我!”
行止一笑:“王爷看出来了。”
沈璃一默,深吸一口气道:“我想回魔界,第一,如今事态纷乱,且不说魔界外忧内患,天界最近气氛也是紧凑得很吧,天界魔界正是加强联系的时候,我这副身子回去虽做不了什么实事,但与拂容君的婚约还在,此时办了婚礼,必定能稍稍缓和一下两界间的嫌隙,与互相也是件好事。第二,魔界或许有找回我法力,恢复我五感的法子,总好过在这里干耗……”
“第一,取消了。”行止在桌上倒了一杯茶,轻声道,“碧苍王与拂容君的婚约取消了。”
沈璃愣住:“什……等等!为什么!”在她拼命想逃婚的时候,他们死活被绑在一起,但当沈璃终于看开了,想通了,这人竟告诉她她与拂容君的婚礼……取消了?
“三界皆知碧苍王沈璃战死。”行止淡淡道,“天帝的孙子如何能与一个死人联姻,所以,你们的婚事取消了,这也是得了天帝与魔君首肯。”
沈璃呆了一瞬,不知为何,第一个念头却是:“拂容君那东西必定把嘴都笑烂了。”
行止抿了口茶,摇了摇头:“不,他先前听闻墨方死了,伤心欲绝,好似绝食了两三天,后又听闻墨方乃是叛将奸细,他更是神伤,就差哭了。”
听到墨方的名字,沈璃眉目也是一沉,可没有给她太多细想的时间,行止又道:“第二,恢复法力与五感的法子,我有。且此法就在人界,我本是打算待你身体再好一些再告诉你,不过既然你如此心急,我先与你说了也无妨。”
沈璃心头一喜:“当真?”她对于如今法力全失五感不畅的现状虽没抱怨过什么,但心底却是极希望它们能尽早恢复,毕竟碧苍王一身骄傲尽缚与术法武力之上,若没有它们相伴,沈璃便不大像沈璃了。
“由此处向北,过了北海,绕过一个冰雪平原自会见到一座大雪之山,有一大妖居与其中,他那儿有许多稀罕物什供人买卖,东西或比天界更多。在那处或许能寻得令你恢复的方法或药物。”
沈璃眼睛一亮:“如此,或许还可寻到一杆称手的枪!”
行止一怔,忽然清咳了两声,仿似想到了什么微微尴尬的事:“这倒不用买,你那断枪,我已帮你接好了。只是我将它放置与天外天,待你伤好之后,我便带你去取。”
她的断枪被行止接好了?
这乍一听没什么奇怪,但仔细想想,此事实在奇怪,她是魔界的王爷,照理说,她死后的东西不是应该交由魔界保管么,为何行止会得到那两截断枪,而且还重新接好,放置在天外天?她的枪常年受魔气熏陶,又杀人无数,煞气逼人,与行止那一身神气应该相冲才对。若是行止接好这枪,岂不是大损他的身体?这点暂且不论,便说他接好枪后放在天外天,魔君怎会允许。
外人不清楚,沈璃心里却是明白的,对于魔君来说,公事上她是碧苍王,私底下她是她的弟子,亦像她的女儿,对自己孩子的“遗物”魔君怎可轻易给人。
沈璃眉一皱,狐疑的打量行止。行止扭过头去:“休息两日我便带你北上。”说着他起身便要走。
“喂,等一下。”沈璃唤住他,“你身上……是不是有伤?”
行止回头笑了笑:“我能受什么伤呢。”
对啊,他是那么厉害的神明,他怎么会受伤……
漆黑的房间中,一人静静立着,宽大的衣袍几乎遮住了他的脸:“神行止……”他轻声呢喃,“计划还未成,他出现得太早了。”他侧过头,目光阴冷的看着一旁的黑衣青年,“少主,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
墨方只冷冷道:“别的都行,唯独沈璃不能动。”
苻生嘲讽一笑:“少主这份仁慈,为何不在逃出魔都的时候用上!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有将军想将你从魔人手里‘救’出来,是你,用剑在暗中杀了他!彼时为何你不有这般仁慈!”
墨方静静闭上眼。苻生继续道:“沈璃不能动。你明知凤火珠是计划当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却还将她放走!少主啊少主,儿女私情,当真迷了你的眼么?这数百年的付出,便如此葬送在那一个沈璃身上?若主上知晓,必定极是痛心。”
“我会找到替代的方法。”墨方默了许久后,道,“你此次欲北上去那金蛇大妖的处,我听闻他那处有许多奇珍异宝,我自会去寻,若能找到替代凤火珠之物,你便不可再动沈璃。”
苻生冷笑:“若寻得到,我自是不会再动沈璃。”
墨方颌首,转身离去。
苻生静静坐了一会儿,忽有人来报:“大人,在捉来的那一百个人类当中,喂过丹药后,其中九十五名死了,有三名成了完全的魔人,还有两名陷入昏迷。”
“残次品,杀。”苻生挥了挥手,将来人打发走,他想了一会儿,又道,“把从行止手里逃出来的那几个人也拿去喂丹药。他们习过法术,若是成了,应当更为厉害。”
“是,大人,还有一事,那北海三皇子似已没有什么秘密可以吐露了。”
苻生点头:“如此,便将内丹剖取出来,与另外两物放在一起,好生保管。”
61、第六十一章
寒风呼啸,一座巨大的石门嵌在山谷之间,将上山的路全部封死,许多人等在山门前,或闭目养神,或三两成群,轻声交谈。
“冷吗?”
“你看呢?”沈璃扒下行止给她披上的狐裘披风,放进行止怀里,“你且自己披着吧。我觉得这温度刚好。”
沈璃这话引起了旁边人的侧目。来这大雪山做买卖的人,谁不是有点修为在身,有的或是为霸一方的妖怪,有的或是修仙门派的高手,他们身体自是比寻常人强上百倍,但此处寒冷与别处并不相同,风雪中似带了几分法力,扎人骨髓,便是法障也挡不住,在此处不用外物避寒,确实也太招眼了些。
行止拿着狐裘,不客气的自己披上,沈璃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望着前面巨大的石门问道:“不是说天黑便会开门么?这太阳早就落山不知多久了,怎么还不放人进去?”
行止看了看天色:“大概是主人……忘了吧。”
他话音刚落,火光在山门上自动点亮,山门“吱呀”一响,向里打开,内里阶梯步步向上,道路两旁的火把皆是自己点亮,人群慢慢往里面走去。长长的山道一眼望不到头,沈璃一挑眉:“这雪山金蛇妖是什么来头,架子端得这么高。我先前怎么没听说过?”
行止一笑:“那便只能说明你不喜宝物买卖。”行止道,“此妖活的岁数或许比我更长一些,你跟着他摆的这些排场走,便当是在尊敬长辈吧。”
沈璃微有几分诧异:“比你还老?竟是上古时候的妖!”
行止听得沈璃前面那四个字,身形一僵,微微转过头来,眉头微蹙,盯了沈璃的脸半晌。沈璃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也往后看了看,最后确认行止是在盯她之后,沈璃刚想问他怎么了,但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不是脱口而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呃……”沈璃琢磨了一会儿安慰道,“我觉着,没有哪个和你一样年纪的人能长得像你一样……”这话好像也不对……沈璃挠了挠头,让她放狠话下杀手她在行,但安慰人这一事,她做起来确实有点力不从心,“我是说……其实你的年龄,你不说,没人看得出来。”
看见行止眉梢一动,沈璃扶额叹息:“好吧,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果然绕弯子安慰人这种事一点也不适合她啊!
“你介意么?”
被行止注视了许久之后,他才淡淡问道。
沈璃忙摆手:“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她一抬头,却对上了行止带着浅浅笑意的双眼,微微弯起的眼睛弧度,印着跳跃火光的灵动双眸,直笑得沈璃心口一颤,心跳有几分紊乱。
行止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山路太长,你伤才好,不宜登山,我背你上去吧。”
他伸出手,沈璃愣了许久,猛的回过神来,她微有些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这、这怎么行。这点路我自己走便是。”
像是料到她会拒绝一样,行止的手更往前递了几分:“那我牵着你。”没等沈璃摇头,行止手一抓,径直将沈璃的手纳入掌心,也没看她第二眼,一副自然极了的模样。
沈璃从初始的愣然到愕然,可她再想抽出手哪有那么容易,行止便像是在两人的手掌心施了法术一样,让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只有看着他的背影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向上。他的发丝随着走动轻柔的拂过她的脸颊,沈璃觉得,自己眼前这个行止约莫不是以前那个行止吧。
这样的行止,让她还怎么与他划清界限啊……
登上山顶,风雪更甚,来做交易的人们皆顺着火把的指引,进了一个像宫殿一般的大殿之中,沈璃本也随着人潮走,行止的手心却是一紧,指了指一旁杂草丛生的小路:“我们走这边。”
行止说的准没错,沈璃依言而去,果然,踏上小路不过行了两步,眼前的景色霎时流转,这冰雪封天的大殿顶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波光潋滟的湖泊,而湖心中央一座极为秀丽的阁楼静静伫立,楼旁中这桃花柳木,美得有几分妖异,如同幻境。
“噗噗”两声响动,沈璃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女孩从地里奋力爬了出来,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条极小的尾巴在她背后来回晃动:“前方是主人居所,闲人不可擅入!”
“劳烦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