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月亮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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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月亮惹的祸-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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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冲并不多愁善感,听闻这句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岁月回首大概是婚宴典礼上所有父母永恒的主题,他们辛辛苦苦照料孩儿,从婴儿时期开始,恍然已是数十载。明岱川就在周冲的笑声里接下了话筒,立在高台之上也贯彻了这个主题思想。
    与言辞简朴却情谊深刻的周冲不同,明岱川选择了另一种诉说的方式。
    他向后台打了一个手势,灯光在一刹那间熄灭,只有红烛的光影微微闪耀,而红毯的尽头,一面巨大的白色幕布承接着从投影仪中映射而出的画面。
    配乐在此时陡然转换,由耳熟能详的协奏曲,变为了一支简单改编的曲目——《月亮惹的祸》,摇滚乐的激昂被剔除,旋律重新编排,恰如春日清风一般柔和。
    而随着音乐声起,幕布上渐渐有了画面。
    “1997年,一支口红。”
    影像如同无声的旧电影,只有纯白的手写字幕,再无其他陈述。粉色的口红摆在一个小盒子里,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颜色。而画面接连不断,继续闪现一对泥偶,彩饰纹路斑驳,只能堪堪辨认泥偶是一男一女。
    手写的字体圆润流畅,十分好看——“1998年,一对泥娃娃。”
    时间进一步推进,下一帧影像里,出现了一条女孩的阳裙,同时,还出现了男孩和女孩的一张合照——“1999年,一条公主裙。”
    结合婚礼情形,即使没有注解,含义也分明。
    这是周自恒从小到大,送给明玥所有的生日礼物。
    播放速度不疾不徐,闪现的画面里有一盆开放的玫瑰花,一个小巧的八音盒,一双漂亮的舞鞋,一条精美的手链……明岱川在字幕里尽数做了手写注释,而直到2012年,明玥的生日这一天,字幕消失在画面里。
    出现的是有声的视频,闪光灯伴随着惊讶的呼叫,周自恒单膝跪地,于纽交所向明玥求婚。
    十六份生日礼物,十六份珍贵记录。
    有许多瞬间,连明玥都已经记忆不清,明岱川却保存至今。明岱川是个心思细腻的文艺青年,他在外界表现得如何正经,在内里就有如何柔软,他把一腔的珍爱都给了他视如明珠的女儿。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也是爸爸送你的新婚礼物。”明岱川握着话筒,走下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信封。
    棕黄的外壳,流畅熟悉的文字,信封里装着一枚U盘。
    至此为止,明岱川一共送给明玥三封信。
    第一封信,教会她辨认爱情,第二封信,教会她承担爱情,第三封信——
    明岱川刻录影像,让她铭记爱情。
    明岱川送出礼物,却没有移开脚步,大抵是出于一种多年的敬重以及了解,周自恒猜测,他的岳父也有话要对他说。
    明岱川走到周自恒身前,因为周自恒身高一米九,明岱川不得不略微抬头才能与周自恒对望,但他没有因此输掉气势,况且周自恒已经相当坦然地向岳父低头。
    “周自恒,我要说的话,其实也就是你已经说过的话。”明岱川语重心长,他抛开所有的成见与不满,用充沛的期望给予周自恒叮嘱,“我的女儿明玥要与你共度一生,在此,我没有异议,却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他的表情其实是相当严肃的,之所以能心平气和,权归他昨夜反复为自己下达心理暗示,恪守心绪之故。
    周自恒也沉心静气,答话道:“您请说。”
    他把明岱川将要提出的问题,看作是最后一项考验,因此摆好了架势,严阵以待,而明玥也十分紧张,在这过程中已经扣住了周自恒的手臂,咬着唇,望着明岱川,生怕自己的父亲要给周自恒难题。
    尽管今日着了浓妆,她的眼睛依旧是一片雾气蒙蒙,咬着嘴唇嘟着腮帮子的模样从儿时便未曾改变。
    明岱川叹了一口气:“就像你爸爸说得一样,你和小月亮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二十几年里,想必你非常清楚,我的女儿,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变过。”
    没有变过性子,也没有变过心意。
    “而我想问你的问题是,周自恒,十六岁的你发下的誓言,如今你已经二十六岁,还能不能作数?”
    明岱川话音落地,已经暂停的画面再度闪烁,这一次,出现在幕布里的,是模糊的手持拍摄视频。
    ……
    影像里依稀能辨认出是朗朗晴天,穿着校服的男孩女孩在操场上集会,而周自恒在升旗台上做着长篇的检讨。
    少年人稚嫩张狂的言语透过质地不佳的话筒传出音响,在操场上空盘桓——
    “我敢早恋是因为我有底气,是因为我可以发誓,在今后所有的日子里,我周自恒只会爱明玥一个人,会用心照顾她一辈子,在她愿意和我结婚的时候结婚,在她喜欢的地方定居。
    “我周自恒是不好,但我敢保证,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小三也不会有出轨,我是一定会对明玥好一辈子的!”
    ……
    这是曾经的年少轻狂的周自恒,笑起来总带着一点邪气,看上去漫不经心,好似全世界都不妨在眼里。他当着全校师生,张狂地炫耀早恋情节。
    而此时此刻,握着明玥手的周自恒,却十足地成熟稳重,落落大方。
    跨越漫长的光阴,明岱川煞费苦心,弄到了这一则久远的视频,音效在周自恒落下的誓言里加重,且反复循环。
    而明岱川的提问却也有如黄钟大吕一鸣,余音绕梁不绝。
    【十六岁的誓言,十年后,还能不能做数?】
    明岱川目光如炬,如同怀璧的蔺相如,于王宫大殿质问野心勃勃的秦王。秦王犹豫毁诺,蔺相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明玥是价值连城的玉璧,但周自恒却不是轻慢无礼的秦昭王。
    周自恒郑重点头,一字一句答复:“不仅是二十六岁,三十六岁,四十六岁,我这一辈子,都会都您的女儿如初。”
    他没有时间思考,仅凭心意直言。
    没有辞藻修饰,却让明岱川满意非常。他点头应下一声“好”,继而将明玥的双手都放在了周自恒的手里。
    明玥的头纱,也在此刻,由她的父亲,亲手,为她盖上。
    轻薄的红色盖头慢慢地遮住她的面庞,她的眼前弥散了一层水雾,透过纱巾,依稀能看到明岱川落下的眼泪,耳中也传来明岱川的嘱咐:“我的女儿,从此,就交给你了,你要……”
    明岱川哽咽。他是身经百战的商人,在各种会议里都能侃侃而谈,此时此刻,却连说一句话,都要再三停顿。
    “你要对她好一点,不求一辈子,只求你有生之年……”
    周自恒带着明玥领取结婚证,明岱川没有嫁女的忧伤;今日领着女儿走出花车,他也没有太多的担忧;但当他把红色的盖头放下,女儿的脸孔在纱巾下模糊不清时,他意识到,他是真的,要把女儿交给另外一个人了。
    另外一个也爱她的人。
    证婚人已经站在了高堂上,武老师头发花白,穿着红色的唐装,严肃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这是南城一中德高望重的老师,教书育人多年,见证了明玥与周自恒的青春。
    “我没有想到,毕业晚会我吃了你们的喜糖,几年后,你们又请我来喝喜酒。”武老师比起几年前老了更多了,但记忆却没有衰退,浑浊的眼睛还有矍铄精光。
    他甚至还记得周自恒写过一篇《明玥,我想对你说》,因为恰好珍藏,逢着婚宴,刚巧能作为贺礼——再没有什么比历经岁月依旧如初的情感更真挚,在场也没有任何一份礼物能与这篇作文相媲美。
    花童捧着红绸,送上婚戒。
    武老师也念起了结婚证词:“在收到你们证婚的邀请后,其实我想了也写了很多的文章。”武老师学富五车,文笔不俗,更写的一手毛笔字,“但我思来想去,觉得再没有比唐代诗人李白的《长干行》,更能表情达意的了。”
    “我在此,就借用这首长诗,作为你们的结婚证词。”武老师抖了抖袖口,他的身上印着许多喜字,喜庆的红色唐装衬得他面色红润,而他念诗,也是中气十足——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一首长诗穿越几近千年光阴,而朝代变迁,沧海桑田,竟也能符合当下情景。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武老师望着眼前的两人,沉声开口:“周自恒,明玥,你们是否愿意结为夫妻,从此白头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他的话音落地,收到了肯定的回答,也收到了雷鸣般的掌声。
    花童捧上婚戒,当周自恒将新的婚戒戴上明玥手上时,他的手上也戴着一圈指环。
    明玥第一次戴上他的求婚戒指,没有旁人庆贺,第二次带上钻戒,只有灯光闪烁,而此时此刻,交换婚戒之后,祝福与恭喜此起彼伏地响起。
    明玥的手上涂着明红的丹蔻,戒指因为承载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义而闪烁夺目。
    周自恒终于忍不住,低头,抬起她的手指,亲吻她的戒指,当着宾客的面恭维她:“姑娘,跟了我,你眼光真好!”
    而在此刻,明玥的一滴眼泪,也终于透过头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这一滴眼泪很热,如同红烛落下的蜡水。
    周自恒没有舍得擦去,他就用这只手执起红绸,红绸的另一端被明玥拉着,于燃烧的高烛前,听人唱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最后一声拖得老长,随着音乐落下重音,周自恒终于听得一句:“送入洞房——”
    鞭炮被人点燃,爆竹噼里啪啦庆祝新人礼成,漫天的花雨散落在红毯上,一路延绵到了新房。
    ……
    明玥从家中出发,才是冬日初阳高挂的正午,而婚礼仪式结束,时间竟已经推进到了暮色四合的傍晚。
    天际连绵着桃花色的红云,更辽远一些的地平线上,深沉的夜雾如同乌云一般弥漫,而南城万家灯火已经点燃,秦淮河畔的摇橹桨声也顺着河水流淌。
    仪式之所以盛大,不仅仅因为备受众人瞩目,也因为步骤繁琐。
    因为依循简易古礼,明玥得以有幸待在新房——情况对周自恒并不公平,即使他迫不及待想要早入洞房,却仍旧要忍痛离开,强打起笑脸和精神,与前来道喜的叔伯平辈推杯换盏。
    周自恒有一个豪气干云,白酒一口闷的父亲,而他本人的酒量,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一点。
    岑嘉年与薛元驹相当体谅公司老总,以伴郎的身份,接下了几乎所有的酒杯。
    而白杨也难得离开孟芃芃,横插一脚,替周自恒挡下了零星恭贺。
    他一边喝还一边说:“老大,当初你在酒吧请我喝了那么多酒,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他义正言辞,并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但周自恒其实也不想感谢他——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他会喝上一口酒,之后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被人送入洞房,然后关上大门,与明玥共度良宵。
    但周自恒想象的良宵,直到夜晚九点,宴席尽散,大厅杯盘狼藉时,才终于到来。
    新房仍旧以纱幔点缀,通臂巨烛在条案上燃烧,火焰带来微光,与窗外繁星朗月交相辉映,而大红绣金喜帐中,明玥安安静静地抱着一枚苹果,裙摆陷入水床之中,零星的碎钻反射灯火。
    房间内静谧无声,烛火燃烧带来馥郁的沉香芬芳。
    周自恒看不清明玥的脸,红色的盖头等待着他去揭开。
    但只是隐约看到她藏在蕾丝下点的殷红的朱唇和精致的下巴,便足够让他心猿意马。
    人生有四大喜,周自恒并不知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时会有如何心绪,但洞房花烛夜却离他近在咫尺——他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让他既忐忑,又期待,既紧张,又兴奋。
    那是一种难言的情愫,情感迫使他甚至忘了拿起秤杆,直接用手撩起了明玥的头纱。
    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见闻呢?
    周自恒自认大学钻研图书,深刻学习语文,已经熟练运用古诗词汇,也能随时随地撩妹,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明玥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用说,他的一颗心就已经被撩得风生水起了。
    明玥是一只狐狸精,撩人于无形。
    偏偏她妩媚却不自知,盖头落下后,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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