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祖上没有獬豸血缘,她怕是早就衰败而亡,又或是成了和那些咬伤她的村民一样的行尸走肉,而后者正是花千树想看到的结局。
但即便花千树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还亲手促成了和自己作对的克星,唐柚的命运还是被彻底改变了。她没有死,没有变成行尸走肉,但她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唐柚。
很难说成为獬豸之后的生活和以前比起来是好还是不好,虽然没什么时间和朋友逛街、旅游、斗地主了,还干着一份没什么前景的工作,研究超自然现象也没以前带劲了,但她现在有能力阻止花千树闹妖蛾子了,所以大体上来说应该还是比较好的?
在花千树的干预下,那逃脱的蛊像是进入了她的盲点,竭尽全力调动感知能力才能感受到和铁匣子上残留的气息相同的一股怨毒之气在宾馆里徘徊,却无法确定它的具体位置。
带着小梅在她们住的楼层绕了一圈后,唐柚深刻认识到有人类跟在身边对她的行动有多不利。小梅几乎是黏在她身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更是恨不得跳到她身上来,活生生把宾馆走廊走出了鬼屋历险的感觉。
最后唐柚无奈之下只好先陪小梅回房间,等她睡着后在房门、窗户和所有出风口都下了禁制,确认那蛊没法在她离开后入侵才再次外出查探。
这次一出来,便看到花千树等在门外。
“你就是不管她也不会怎么样的,干什么浪费法力呢。”
唐柚径直从他面前走过,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柚柚那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那个东西是什么了吧?”花千树也没有因为她的无视而气馁,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没有。”
“没有什么?”花千树眼中闪现促狭的亮光,“说谎是不对的,这话是你说的吧。”
“我没有浪费法力。”唐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话圆了回去,“谁浪费了谁知道。”
要论浪费这件事,花千树认第二谁敢认第一,打从两人相识,她就没见过他用法力干正经事。
“我也没有啊。”花千树两手一摊,大言不惭道。
唐柚停住脚步,点头道:“好,你也没有。对了,明天剧组要赶落下的进度,你是不是应该早点休息,不然拍出来不好看了。”
花千树的笑容先是有点要垮下来的意思,但下一秒又刷的一下灿烂起来,弯腰凑到唐柚跟前,一迭声道:“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是不是?是不是?”
换了普通的人类小姑娘,被一个大帅哥凑这么近就算能控制住不失态,也很难不脸红,但唐柚的面瘫脸上毫无波动,说起话来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客观:“随你怎么想,但明天要是拍出来不好看,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她扭头就走,留下花千树将信将疑地摸着自己的脸。虽然他自恃驻颜有术,但人类的高清镜头当真怪讨厌的,稍微有点瑕疵都会被放大。他是谁?他是万千少女心中完美的偶像,怎么可以有瑕疵?
还是去眯一会儿好了。
但眼见天要亮了,唐柚这边的搜寻却没有因为花千树去睡觉而取得实质性的突破。她对此并不意外,知道花千树不会轻易让事情结束后,这一晚不过是尽力而为,虽然她确定不了方位,但希望至少能通过巡逻降低那蛊对宾馆里的人可能造成的伤害,真要彻底解决还是得另行计划。
花千树说要“公平”,所以限制了她在这件事里能发挥的作用,但并没有限制其他人的能力不是吗?
大家吃完早饭要出发进山时,唐柚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道具组的小张失踪了。
据他同屋的人说,昨天半夜空调不制冷了,想报修又打不通前台电话,小张一生气说要找宾馆的人算账,冲出去之后就再没回屋。
“他当时火气特别大,我就没敢拦,后来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谁知道他一直没回来。”
但大部分人的重点却没放在找小张上,估计是觉得他一个大男人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能就是在哪将就了一宿,睡过头才没出现,更多人是在讨伐这宾馆不靠谱,说昨晚他们半夜都被热醒了,一晚上没好好休息,不少人脸色惨白,还出现了打喷嚏和鼻塞的症状。
花千树居然也加入了抱怨的行列,还一再面露真诚地向化妆师表示担心因为没睡好而有黑眼圈,直到对方如愿夸他皮肤超好才罢休。
唐柚环视了一圈周围出现感冒症状的工作人员,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梅跟在她的老板,出演女三号的黄潇潇身边,听到周围人关于空调的讨论面露犹疑,想不通为什么没有人提到出风口的鬼脸,难道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吗?她抬眼去看唐柚,想确认一下昨晚的经历是不是她的幻觉,但看到对方一脸沉思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敢当众问出口。
最后剧组决定留两个人和宾馆工作人员一起找小张,剩下的人还是按原计划进山拍摄。
花千树一再或明或暗地撺掇唐柚留下,但她就是不接腔,先不说让他离开她的视线范围要冒多少风险,以及她有没有可能在他设下的干扰下找到小张,唐柚还有一个必须要进山的理由。
她要去见见那个石壁童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个自恋的神经病,大家以后要是想打他记得打脸2333
☆、驱蛊(四)
在不清楚那个铁匣子内藏的乾坤前,唐柚是怀疑过石壁童子跟着他们的意图,但现在她相信他是没有恶意的。在剧组附近徘徊也好,借着打雷的时机将小张从山坡上推下去也好,他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哪怕已经几乎没有了信徒,他仍然在履行“山神”的职责。
他在守护那座山。
其实如果早一点和他进行沟通,早一点了解到他并不是对剧组有所图,而是在想办法防止铁匣子里的东西重见天日,或许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但世上没有早知道,与其对已经过去的事追悔莫及,不如着眼于当前。
这一天的天气和昨天相比更为炎热,抱怨的声音却少了很多,大家看起来都恹恹的,整个剧组弥漫着一种诡异的低气压。不过这样的氛围倒是方便了唐柚,在又一次在树林中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后,她悄悄绕了过去,周围人竟丝毫没有察觉。
石壁童子似乎没有料到唐柚会过来,在发现两人只有几步之遥时流露出一丝惊慌,左右转了转头,看样子又是要跑,结果被唐柚一抬手布下的结界阻拦住了。虽然花千树现在正在拍戏,但难保他不会留意她这边的动向,而且万一被别人看到她一个人在林子里自言自语,要解释起来也是件麻烦事,所以这结界倒也不是针对他,但看起来好像让石壁童子误会了。
面对向自己走来的唐柚,石壁童子仿佛见着了什么洪水猛兽,在结界的边界处低头绕着圈躲,最后发现无路可逃,便抱膝缩在角落,用背对着她。
这么定睛仔细一看,他似乎和前两天有些不同,在耀眼的阳光下,似乎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再看到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麻布衣和蜷成虾米状、恨不得打个地洞土遁的身姿,唐柚又好笑又觉得他可怜,忍不住把他当作一个普通小孩子来看待,语气不由自主地轻柔了起来:“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石壁童子微微回过头,小兽一般亮晶晶的眼睛透过枯草一般的头发瞥了她一下,又迅速转了回去。
唐柚一向不会哄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小孩,说完方才那句便一时词穷,正寻思着是不是自己面无表情的模样太严肃吓人,一个稍显胆怯却十分清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你和那个假货是一伙的吗?”
“假货?”唐柚觉得他应该是指花千树,仔细想一下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称呼他,但保持对话有助于拉近关系,所以她便明知故问了。
石壁童子愤愤地转过身,向花千树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抬起头鼓足勇气对唐柚说:“那个家伙才不是山神……”说完这一句他哼哼唧唧顿了好一会儿,可能是觉得大声宣示自己是这里的山神有些难为情,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唐柚估计他看出花千树不是人类,又没见过拍戏,看到戏里角色都说花千树是山神,便信以为真,心中觉得好笑,便接道:“我知道,我听向导说了,你才是对不对?”
没想到听到这话,小孩模样的山神立即沮丧地垂下了头,像是很不想承认似的,沉默了半天才小声地说:“我……我可能也不算了……”等最后那几个还会来供奉他的老人也去世,他大概就会消失了吧,而且他已经没有能力镇压住那些祸害人的东西,还算什么山神?
唐柚也清楚他的处境,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其实她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助他免于消失,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而且在没有完全取得他的信任前,随便提建议大概更会被当作不怀好意,总之还是先解决被放跑的蛊为妙。
“我和那个冒牌山神不是一伙的。”唐柚先声明自己的立场,接着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更加可信,循循善诱道,“我相信我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这两天你一直跟着我们这群人,就是担心我们一不小心会把那个铁匣子里的东西放出来吧?虽然最后那东西还是跑出来了,但我想你一定也在想办法不让它害人是不是?”
石壁童子没有抬头,小幅度地点了点脑袋。
唐柚觉得谈合作应该有戏,继续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个冒牌山神却不希望我把那东西重新关起来,他限制了我的一部分能力,就算匣子里的东西出现在我眼前,我也不一定能看到它。所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只要帮我找到它在哪,我来想办法把它解决。”
石壁童子缓缓抬眼望着她,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语气和表情中找出是否值得信任的蛛丝马迹,结果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咬了咬牙道:“好,我相信你。”
他领着唐柚抄了一条隐蔽的小路,来到前一天花千树等人避雨的山洞后方,每每以为已经走到头时花草树木却会自动避开,让出一条合适的路,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荒废的陷阱旁。
石壁童子指了指陷阱底部一个被树藤缠住的人形说:“母体在那个人身上。”
唐柚二话不说跳进了坑里,将那个被结结实实束缚住的人翻过来一看,发现这脸色已经透出死灰色的人是小张。他是打开铁匣子的人,母蛊寄生在他身上并不算意外。
“他一拿到铁匣子就被寄生了?”
“嗯。”石壁童子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昨天他为了不让小张碰那个破土而出的匣子,趁乱推了他一把,谁想弄巧成拙,小张为了检查道具是否完好,爬起来之后立即打开匣子查看。
“是你把他从宾馆绑过来的?”
“嗯。”因为缺少香火和供奉,他的力量完全不能和巅峰时期相提并论,为了把小张从山下绑上来,他差一点连灵体都维持不住了。
唐柚停顿了片刻,她很想相信剧组那些出现感冒症状的人都是因为前一天淋了雨所致,但她还是要问:“在你绑他之前,有多少人被感染了?”
石壁童子也沉默了,半晌才郁郁地开口,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们不能离开,一个都不可以。”
这山中沉睡着一种非常古老的蛊,是上古时期十一鬼疫之一,每隔几百年便会伺机复苏。数百年前,正是因为这种蛊在附近村落肆虐,石壁童子才获得了香火,从而成为这一带的山神。当时恶疾横行,青壮年最易感染,被感染后病症发作快,但从发作到死亡的过程却缓慢而痛苦,很多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全身溃烂,患者的哀嚎和家属的痛哭声不绝于耳,恍如人间地狱。
香火鼎盛时期的石壁童子竭尽全力才镇住了鬼疫,却根本没有能力彻底消灭它,近些年随着他力量的减弱,这蛊便瞄准时机打算卷土重来,如果让剧组的人把这种传染性极强的蛊毒带去外界,后果不堪设想。
唐柚听他说完,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躺在地上的小张突然刷的一下睁开眼,他的眼珠充血外凸,死死瞪着她,紧咬着牙关似乎要说话,紧接着翻起了白眼,手脚抽搐,同时嘴大大张开,活像一条缺水挣扎的鱼。
“不好,母体又产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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