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城门缓缓而开,太阳一跃而出,日光穿透薄雾,给大地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而远处,忽然出现了无数士兵的身影,伴着日光,冲破雾气而来。为首一人,骑在马上,手持大旗,上书“北魏”二字!
据后世史书记载:北魏光熹二十九年七月五日,北魏出兵南锦,以太子宇文默为全军统帅,前南齐重华帝姬太子妃公仪音随军,打出“光复南齐”的旗号。
北魏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逼近南锦都城建邺。
南锦永帝派出使者议和,试图以亲情牌扰乱太子宇文默心绪,拖住北魏进军的脚步。宇文默暗中得了消息,心生奇技,一方面借口太子妃身体不适,放缓了北魏大军行军的速度,另一方面却暗中亲率五千精兵,绕道人烟稀少的山区,风餐露宿,终于于半个月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建邺城外。
宇文默与先前留在建邺城中的亲信里应外合,率领五千精兵攻入建邺城中,建邺皇族众臣毫无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此役也成为后世用兵如神的典范。
*
这一夜,高琼睡得极其不安。
睡梦中,他梦到了千军万马朝建邺而来,下一刻,他梦到秦默手持利剑,指在他喉头,眼神冷厉。他似乎能感到那冰冷的剑尖抵着自己喉部的那种冰凉的触感,仿佛有毒蛇爬遍全身,冰凉而恐怖。
他想还手,可是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眼见着剑尖一点一点地割破自己喉部的肌肤,他终于惊醒了过来。
夏日殿中窗户未关,有风从窗外吹进,身上出的冷汗被风一吹,登时有种起鸡皮疙瘩地感觉。
他挣扎着起身,大口呼吸了几下,然后下榻给自己倒了杯水。
杯子刚送到唇边,杯中茶水尚未喝道,忽然他听到殿门猛地被人撞开,紧接着,有人踉踉跄跄闯进内殿,口中惊恐地高呼,“陛下,不好了!北魏大军攻入建邺了!”
第463章 杀入建邺
手中的杯盏“当啷”落地,瓷器碎裂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愈发令人心惊。
高琼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眼前的景象也有片刻的模糊,仿佛一瞬间天旋地转起来。
直到内侍凄厉而惊惶的声音在耳旁再次响起,“陛下,北魏大军攻入建邺了!您还是快快出宫吧!”
他终于回了神。
他看着面前的内侍身子瑟瑟发抖,满脸惊慌的模样,心脏仿佛被人猛地打了一拳,一阵绞痛,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深吸一口气,高琼一把抓住内侍的衣领,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北……北魏大军攻入建邺了……陛下您还是快点走吧!否则大军攻入皇宫,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内侍被高琼揪住衣领,愈发难以喘气,断断续续道。
“北魏军队怎么会突然攻入建邺?他们此时应该还在广平郡才是!”高琼又是愤怒又是不解,嘶哑着嗓子问道。
那内侍哪里知道那么多?见高琼目色通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中愈惊,只得颤颤巍巍又道,“奴才……奴才不知……奴才也是听外面执勤的内侍说的,说是……说是大军已经攻进……攻进建邺城了!”
高琼见从他口中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怒气冲冲一把将他推开,步履急促地朝宫外走去。
走出大殿,四处可见仆从女婢慌乱逃窜的身影,一派鸡飞狗跳的景象。
高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都给我站住!”
侍从女婢们一骇,身子一颤,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目色惊恐地看向高琼。
“疯疯癫癫成何体统?”高琼怒喝。
侍从女婢们腿一软,纷纷跪倒在地,高盛求饶,“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高琼森冷的目光看向前头一名内侍,“到何事这么惊慌失措?”
那内侍不敢抬头,身子颤颤,结结巴巴地惊恐道,“回……回陛下的话,北魏大军攻入建邺了!”
高琼原本强自镇定的心终于开始慌乱起来,这么多人这么说,就说明不可能是方才那内侍说谎。可是,北魏大军怎么突然到了建邺?!
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此时此刻,他也来不及深究,得赶快想出御敌之策才行。
慌乱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扔下跪了一地的女婢内侍,往长秋宫快步走去。
如今负责戍守京城的羽林卫首领正是陆妙容的兄长陆琛,北魏大军攻城,他不可能不知。皇后和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那里,一定有最新的消息才是。
这么想着,脚步不由加快,只恨不得长出翅膀才好。
一路往长秋宫行去,路上俱是神情惊慌如无头苍蝇般乱跑的女婢侍从,见到高琼,俱是一惊,呆愣愣地愣在原地,有的连行礼都给忘了。若换作平时,这些人早被高琼命人拉下去打板子了,可今日他自顾不暇,自然没有理会这些人。
匆匆行到长秋宫。
长秋宫来来往往的女婢侍从也是一派神情慌张的模样,不过许是皇后治下严厉,这些女婢内侍们惊慌该惊慌,该有的礼数倒是寻不出错处去。
门口当值的内侍见高琼过来,暗自一惊,慌忙行礼。
“皇后可在殿内?”
女婢忙点头应是,又机灵道,“婢子这就进去通知皇后。”
“不必了。”高琼眉头一皱,“朕自己进去。”说着,大踏步进了长秋宫。
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婢拂晓正在殿里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转身望来,见是高琼,先是一惊,继而慌忙行礼。
“免礼吧。”高琼摆了摆手,“皇后呢?”
“皇后在内殿,陛下请。”拂晓忙前头引路。
进了内殿,皇后站在窗旁,正在同身旁的侍女说着什么,眉头紧锁,神情有几分焦急。
“皇后,陛下来了。”拂晓出声道。
皇后转身,看一眼高琼,神情寡淡,“拂晓薄暮,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应声退了下去。
皇后看回高琼,眼中一片无波的平静,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已引不起她的波动一般。
“陛下。”她朝高琼草草一福行了个礼。
“皇后真是沉得住气。”见她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高琼愈发来了气。
皇后冷笑一声,“事已至此,陛下以为,妾还能做些什么?”
高琼心中不郁,但他和皇后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眼下也不是起冲突的时候。勉力压下心中那口气,看向皇后道,“陆琛那里……有没有消息传来?”
皇后抬眼睨高琼一眼,“兄长说,已经派了人去告知陛下,怎么,陛下没见到兄长派去的人?”
高琼摇摇头,“许是错过了。”顿了一顿,又问,“他同你说了什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皇后既然知道陆琛派了人去找他,那陆琛一定也派了人来长秋宫。
皇后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的慌乱,她深吸一口气,“兄长说,北魏军队攻城,已朝皇宫而来,他正率领羽林卫赶去抵御,并派了一队羽林卫守在皇宫外。”
高琼不禁又怒不可遏起来,“都是一群饭桶!北魏军队都打到眼皮子底下了才发觉?先前都做什么去了?!”
皇后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很快低垂了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高琼欲待再问,拂晓突然从殿外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皇后,门外有人求见,说是陆中郎将派他来找陛下的。”
高琼一听,忙道,“快让他进来。”
拂晓应声退下,很快将人带入。
“参加陛下,参加皇后。”
高琼摆摆手,示意他免礼,目光急切地盯着他面上,“陆琛派你来的?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那士兵点头,“城门失守,北魏军队已经进了城中,中郎将正带人前去迎战。中郎将怕陛下和皇后担忧,让小的先来同陛下和皇后说一声。期门骑也已同羽林卫会合,一定能将北魏军队驱逐出城的。”
“北魏有多少人?”高琼眉头紧锁。北魏此次虽有十万大军挥兵南下,但如此庞大的军队数量,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建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北魏军队的人数并不多,大概不过千余人。”
高琼面色愈发阴沉。
千余人,看来……是北魏的先遣部队了,目的就是为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戍守京畿的羽林卫和期门骑加起来有万把余人,城郊驻扎了五千人,这会应该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这么看来,他们还是有机会赶在北魏大部队赶到之前将这只先遣队赶出建邺。
他忽又想起一事,又问,“领军的将领是谁?”
那士兵顿了一顿,带了几分犹疑道,“似乎……似乎是北魏太子……”
高琼一拳锤在旁边的高几之上,目露狰狞之色,“岂有此理!”
士兵身子一瑟,片刻才壮着胆子道,“中郎将请陛下和皇后稍安勿躁,在宫中等候消息,一有进展中郎将便会派人来通知陛下和皇后的。”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高琼挥挥手。
士兵行了礼,匆匆退下。
高琼幽深阴鸷的目光投向窗外,眸中写满了怒意和不甘。
*
城门大开,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滚滚尘埃中,有一骑骏马当先,马上之人,英姿勃发,眉目俊朗,正是一袭戎装的秦默。
秦默行到城门处停下,看向一旁的子瑟。
“郎君!”子瑟眼中有波光闪动,仰头看向秦默,神情激动。算起来,自从他留在建邺,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秦默了,难免有些情绪激动。
秦默身旁子琴也跳下马,与子瑟激动地抱了抱。
“子瑟,上马!待到攻下皇宫,我们再来举杯畅饮!”秦默沉声道。
子瑟点头,跃上了身后士兵牵过来的马匹。
因为要行山路,五千精兵从营地出发时基本都是步行,一路风餐露宿到了建邺城郊。子瑟事先得了信,在郊区的皇家马场中安插了他们的人,秦默他们一道,便派人夺下了马场,将马场中的上百匹战马抢夺了过来。不过他们既已进城,更多的还是徒步搏斗,有了战马只是更有胜算一些。
秦默知道有京中羽林卫和期门骑驻扎在城郊,于是命子箫率四千精兵过去对付他们。至于子箫,此时正和公仪音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负责保护他的安危。
几人扬鞭策马,风驰电掣般朝皇宫的方向驰去。
源源不断的羽林卫和期门骑从四面八方涌来,两军交战,场面极其混乱。
狂奔的烈马本就机具杀伤性,再加上马上之人各个身手不凡,竟生生从混乱的人堆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眼见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北魏军队离皇宫也越来越近,不远处指挥羽林卫杀敌的陆琛终于慌了神,招手唤来一人,同其耳语了一句。
那士兵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往皇宫方向跑去。
陆琛则又指了一队羽林卫中的弓箭手过来,语气沉郁,“你们去街旁的酒楼上埋伏,听我的号令放箭,无论如何也要将北魏太子结果在此!”
第464章 节节败退
弓箭手神情一凛,整齐应下,很快四散开去。
顷刻之间,街道两旁的酒楼茶馆便布满了神情戒备的弓箭手,手中弯弓,瞄准了人群当中的秦默,只等着陆琛一声号令便要放箭了。
“郎君小心!”子琴很快看到了两旁突然冒出来的埋伏,神情一凛,对着秦默低声道。
秦默眉头一蹙,清冷的目光往楼上一瞟,眼中波动了些许。
他越过不断倒地的羽林卫,往前方看去,目光很快锁定了被羽林卫团团包围的陆琛。他低垂着头在像身旁的士兵吩咐着什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秦默这边。
秦默眼神一冷,看向子琴和子瑟低声道,“你们掩护我。”
子琴和子瑟看一眼陆琛,很快明白秦默的计划,低声应了下来,挥手示意北魏士兵前头开路,他们护在秦默身侧,不让任何人有接近的机会。
眼见着秦默越来越逼近,陆琛忙举起手,准备示意两旁埋伏的弓箭手放箭。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还未挥下,秦默却突然一跃而起,脚尖在马背上一点,飞快朝陆琛跃去。身后和身旁的羽林卫见秦默有想“逃”的迹象,忙一窝蜂地用刀去刺他和坐下的马,可都被子琴和子瑟挡了回去。
秦默以人往为基,足尖轻点,很快就飞到了陆琛的面前。
这变故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陆琛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脖子处有冰凉的东西抵了上来,低头一看,竟是一把锃亮的利剑,而握剑的手,正是秦默。
原来秦默已经到了他身后,将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之上,随时有可能取他性命。
陆琛心中一阵发凉。
他方才几乎没有看清秦默的动作!他自认武功不弱,可在秦默面前,才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背身不由出了一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