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筠此去冀州本就是暗中进行的,是以在方才入宫的路上将他和荆彦都放了下去。
刘邴瞧见公仪音和秦默双双下了车,一双眸子眯成了一条缝,忙不迭迎上来行礼,“奴才见过殿下,见过秦寺卿。”
秦默淡淡应了,公仪音则笑着看向刘邴道,“刘中人,别来无恙啊!”
“托主上和殿下的福,奴才一切安好。”刘邴躬身恭敬道。
“父皇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因此番秦默在侧,所以刘邴带他们去往的地方是召见臣子的宣室。公仪音一边随着刘邴往前走去,一边侧头看向刘邴问道。
“殿下请放心,主上身体康健。”
公仪音朝他挤了挤眉眼,微微低了嗓音道,“父皇还在生我的气吗?”
刘邴微怔,没想到公仪音问得这般直接,清了清嗓子道,“主上他……很思念殿下,殿下今日回来主上很高兴。”
公仪音勾了勾唇,这么说,父皇曾经生过他的气,不过现在已经不气了咯?她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思这才定了不少,抿唇朝刘邴笑笑,算是谢过了他给自己的通气儿。
走了一会,宣室殿出现在眼前。
门口候着的宫婢朝公仪音和秦默行了礼,躬身请了两人进去。
殿中设有火炉和熏炉,一踏进去便觉身上的清寒之气全数散尽,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适。公仪音解下身上斗篷交给一旁的宫婢,然后随着刘邴往内殿走去。
踏进内殿,安帝正斜靠在软榻之上,眼前摊着本折子,却似很久不曾动过,眼神呆呆地落在上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陛下,殿下和秦寺卿回来了。”刘邴躬身通禀。
安帝这才似从恍惚中回了神,抬眼朝公仪音和秦默看来,原本茫然的眼神忽的一变,猛地起身趿着高屐哒哒哒走到公仪音面前,一把扬起了手,嘴里恨恨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公仪音朝后一瑟缩,可怜兮兮地望着安帝,玲珑杏眼中有淡淡的水波转动。
“父皇……”她软软糯糯地开口唤了一声。
安帝举在办公的手终究没舍得落在公仪音面庞上,他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你这孩子,当真是上苍派给我的克星。”
公仪音见安帝这番神情,就知道他已经不生自己了,忙上前两步亲亲热热挽上安帝的胳膊肘,嘴里撒着娇道,“父皇,重华知错了,你就原谅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安帝见到公仪音这般,早就没了脾气,怼她一眼道,“你每次就保证得好听,下次不还是照旧我行我素?!”
公仪音不好意思地一笑,在安帝耳边偷偷道,“父皇,秦九郎还在呢,您给重华留几分颜面。”
安帝似乎这才想起还有秦默这么个人在殿内,轻咳一声掩下面上些微的尴尬,示意公仪音松开挽着她的手,依旧走到上首坐了下来,然后看着两人道,“秦爱卿,重华,你们也坐吧。”
刘邴会意,引着两人在下首的席位上并排坐下来。
安帝看向秦默,面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道,“秦爱卿啊,此去冀州重华给你添麻烦了吧。”
秦默端坐在席,闻言露出浅淡笑意,看一眼旁侧坐着的公仪音才道,“微臣惶恐,殿下在此次破案过程当中帮了微臣不少忙。”
“哦,是吗?”安帝眉梢一扬,虽然嘴上说着公仪音给秦默添麻烦,但听到秦默的话语还是笑开了眉眼,欣慰地看一眼公仪音。
公仪音哭笑不得,“父皇,重华不是小孩子了,又不是去玩闹的,怎么会给秦九郎添麻烦呢?”
“是是是,你是去帮父皇查案的,忙得连信都不给父皇写了。”安帝睨他一眼,语气中写满了怨念。
公仪音心虚地低了头。她之所以没给安帝写信,是怕他还在气头之上,看到自己的信反而又勾起了怒火,万一一怒之下下旨将自己传召回京……
“父皇,重华错了……”她低了头小声道。
安帝是看着公仪音长大的,她这点小心思他哪能不明白,只是秦默在场他也不拆穿,叹口气道,“罢了罢了,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咯。”
一旁的刘邴听着两人这话家常似的谈话,有些不安地看一旁的秦默一眼。谁人不知秦九郎的性子最是高洁,一路风尘仆仆回京,还未来得及梳洗一番便被传召入了宫,还要听主上和殿下两人在此闲话家常,也不知秦九郎心里会怎么想。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秦默面上的神情平静而从容,还带了丝浅浅的笑意。
刘邴以为自己看错了,有些狐疑地眨了眨眼,却发现秦九郎的唇角的确噙了丝笑容,不由吃惊不已。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正暗自纳闷,听得上首的安帝又道,“重华,你先回重华殿歇会吧,父皇跟秦爱卿有事要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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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脸】
第205章 微臣,求娶重华帝姬
公仪音闻言微带诧异地抬头,却见安帝收敛了方才脸上慈爱的神情,眼眸中显出几分沉思的情绪。
这是要跟秦默密谈天心教之事了。
公仪音心中明白,也不多说,点点头浅笑道,“好,我先回宫歇会,父皇和秦九郎聊完了再派人去叫我罢。”
安帝应了,吩咐宫婢带着公仪音下去休息,又让刘邴也退下去守在了门口,别放任何人进来。
临走时,公仪音感到秦默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眸中带着淡而深邃的神色,看得公仪音心中微怔,脑中不可遏制地浮上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让她有几分不安,又有几分期待,不由盯着秦默看久了些。
上首安帝的目光一扫,将公仪音面上怔忡的神情一扫,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待公仪音走后,安帝看回秦默,举起几上杯盏轻啜一口道,“这些日子辛苦秦爱卿了。”
秦默坐直了身体,微微朝安帝颔首一礼,“微臣惶恐,为陛下分忧是臣的分内之事。”
安帝“嗯”了一声,面色变得沉重起来,直直凝视着秦默,语声变得凝重起来,“天心教的事,当真有那么严重?”
“是。”秦默神情清淡应了,“正如微臣在密信中所说,天心教抓了许多无辜百姓入山采矿,替他们冶炼五铢钱。除此之外,天心教还在冀州地区发展了许多教众,连朝廷官员也不能幸免,足见此邪教祸害人心的力量有多大。”
“岂有此理!”安帝猛地将手中杯盏往几上一掷,言语间颇为气愤,“这些逆贼,竟如此猖狂!可查出幕后之人是谁了?”为了防止秦默上书给安帝的信半路被人劫走,所以秦默在信中只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更多的细节和来龙去脉并未提起,这也是安帝为何下旨让秦默一回建邺就立马入宫来的原因。
“微臣一行刚出建邺时曾遭受了杀手的伏击,微臣怀疑,这天心教的幕后主使和派出那些杀手的人,是同一个人,而且,就潜伏在朝廷之中!”
这一点,秦默曾在信中隐晦提及,示意安帝倒也不显吃惊,只眼中眸色愈发深沉了。
“陛下这些日子有没有感到朝中有哪位官员有些蠢蠢欲动的?”秦默看向安帝问道,并未被安帝身上深沉慑人的气势所吓住,语气依旧平淡如水。
“没有。”安帝思考良久,终是皱了眉头道。只有短短两个字,也能听出他心中的燥意和憋屈。毕竟,有这样一个随时会爆炸的人物隐藏在朝廷之中,这让他如何安心。
“秦爱卿,有没有查出天心教铸造这么多五铢钱的目的是什么?”沉默片刻后,安帝又出了声。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中隐隐已有了推测,只是还存有几分侥幸心理,想听听秦默的意见。
“上书陛下后,我们又在深泽县揪出了一名天心教的重要人物,冀州监军江一哲,他是天心教的青龙圣使。”
“青龙圣使?江一哲?”安帝大惊,大惊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暴怒。他伸手将几上文房四宝一拂,哗啦啦散落了一地,阴沉着目光盯着秦默道,“先是都督,再是监军?这冀州难不成成蛇鼠一窝了?”
“陛下请息怒。”秦默淡淡道,“保重身子要紧。”
安帝喘了会粗气,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调整片刻方才再度开口,“你接着说。”
“按照陛下在信中的意思,五兄处理完冀州之事后,很快会带兵将韩震和江一哲押解进京,到时陛下可亲自审讯。”秦默冷静地将他们的安排说了出来。
“朕要听听你的想法。”安帝紧紧盯着秦默,眸中神色晦暗莫辨。他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有多么出色,所以他的观点,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
秦默微微垂下眼帘,掩下眼中没有任何波痕的神情,迟疑了一瞬,道,“请陛下赎罪,微臣觉得,此人……或许已有了不臣之心。”
果然如此!
安帝搁在几上的双拳紧攥,额上青筋爆出,双目几欲喷出火花来。
“简直胆大包天!”他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身上的凛冽之气更加阴翳了。
秦默低着头,目光落在面前的青花秘瓷茶盏上,皇宫中的御用之物,花纹精巧,杯身莹润,果然非凡品。他注视良久方才抬头看回安帝。
安帝此时的暴怒情绪已经缓和些许,不过仍旧是坐在席上气喘吁吁,显然气得不轻。
“皇上请息怒,这也只是微臣的猜测,一切还要等韩震和江一哲入京之后才能知晓。”秦默道。
“刘邴!”安帝朝殿外大喝。
“奴才在!”听到安帝的召唤,殿外候着的刘邴忙小跑着进了殿,朝安帝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口谕,着庞伟再带五百长水骑前往冀州与秦肃会合,无比将韩震和江一哲安全押送回京,即日启程!”
“诺。”刘邴躬身应了,赶紧下去传达旨意去了。
安帝微微舒一口气,沉沉转了目光看回秦默,“这幕后之人一日不除,朕一日不得安心,此事知晓之人并不多,朕可以信任的人也不多,秦爱卿,这揪出幕后之人的重任,朕就只能靠你了。”言语间写满对秦默的信任之感。
虽然他打心眼里仍不信任这些士族,但眼下情况紧急,秦默此去冀州又将任务完成得十分漂亮,现在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所以安帝才只能赌这一把。
“陛下请放心,此乃微臣分内之事。”秦默面上依旧是不冷不淡的神情,并未因安帝如此“推心置腹”的谈话而有所改变。
安帝脸色黑了黑,很快缓和过来,依旧堆出一抹笑意。秦默本就是这样清冷的性子,若他听到自己这番话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自己才真正要怀疑他的用意了。
这么一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目带欣慰地看着秦默道,“此次冀州一案,秦爱卿成功摧毁了天心教老巢,还揪出了韩震和江一哲两颗毒瘤,实在是居功甚伟,朕一定要好好赏你才行。”
听到安帝这话,秦默平静的终于流露出一丝波澜。他起身从坐席上站了起来,走到安帝面前行以一礼,“微臣不求赏赐,但微臣有一请求,恳请陛下同意。”
安帝没想到秦默是这种反应,眼中流露出一抹深色,看着秦默道,“秦爱卿请讲。”
秦默清朗立于殿中,面上神情认真而真挚,如珠如玉,他看着安帝一字一顿道,“微臣,求娶重华帝姬!”
*
公仪音出了宣室殿,在宫婢的陪同下往重华殿走去。
不想没走多久,远远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刚回来便遇到了故人,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
那人行到公仪音面前,朝公仪音恭恭敬敬福身一礼,声音亦是恭谨有嘉,“婢子流珠参见殿下。”
是的,来的人正是皇后身侧最得力的大宫婢,流珠。
公仪音眼眸转了转,唇畔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流珠姑姑不用多礼。”
流珠起了身,看向公仪音笑着道,“殿下这两个月可还安好?”
“多谢流珠姑姑关心,托父皇的福,一切安好。”公仪音不冷不热道,似笑非笑的目光紧紧盯在流珠面上,似乎想找出一两丝端倪来。
流珠一笑,转了眼眸避开她的审视,“皇后这些日子也对殿下惦记得紧,这不,刚一听说殿下回了宫,便急急地着婢子来请殿下前去长秋宫一叙了。”
公仪音眸间流过一抹浅淡的异色,她不动神色地看向流珠,抿唇一笑,“流珠姑姑说笑了,皇后自有皇姊陪伴左右,怎么还会有空记起重华呢?”她这般说着,语气有几分清冷,面上却依旧满面笑意。
流珠一怔,没想到公仪音会这般赤裸裸地给她没脸。她虽是宫婢,但在皇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