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秦默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泽。日光照在他的面容之上,让他的容颜在阳光下发出一种带着透明光感的莹白色,愈发衬得得他眉目如画起来。
窦文海不经意一瞟,却有些看呆了去。直到秦默嫌恶地看来他才慌忙挪开目光,心中却是“噗通噗通”直跳个不停。
“明隐村后面的群山是什么情况?”
窦文海有些心绪不宁,微微深吸口气才定了神,想了想道,“明隐村后面的群山绵延数千里,若细算起来,有些已经伸展到博陵郡境内去了。山上树林密布,地形复杂,村民一般也之感在山林边缘活动。至于密林深处,少有人进去过。”
秦默舒展的眉头微微蹙了蹙,眼中波光闪动,直直看向窦文海道,“官府也未曾派人进去勘探过?”
窦文海此时脑中思绪颇有些混乱,下意识道,“前几年曾经派人进去过,但派进去的人却再也没有出来过。一来二去,上头便叫我们停了下来。”
秦默“嗯”了一声,再不出声,车厢内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公仪音此时正仔细思考着方才秦默的问话,总觉得他这话中有些什么深意才是,也不知道窦文海有没有把实情都说出来。想到这里,微微抬了眼朝窦文海望去。
却见窦文海低垂着头,目光却是怔怔地看向秦默处,眼中神色波动起伏,晦暗不明。
公仪音不由皱了皱眉头,刚要细看,窦文海却似乎感受到了公仪音的注视,别开目光,再也不曾抬起。
日头渐中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明隐村。
几人下了车,公仪音用手遮住热烈的阳光,微眯了眼眸朝前看去。
不知为何,心里那种隐隐的不安感又升了起来。她瞪大眼睛打量着四周,村子里依旧是空无一人的道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显出些破败的萧条来。
明明是一日当中日头最烈的时候,公仪音却觉得周身起了些寒气,不由自主朝秦默靠了靠。
秦默显然也察觉到了村子里不寻常的气氛,眉头紧皱,抬步朝前走去。
拐过前面那个转角,眼看着就要到村民们聚集居住的那几个大院了,公仪音却倏地停下了脚步,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几欲呕吐出来。
“无忧,怎么了?”荆彦正走在公仪音身后,突然见她了停了下来,忙关切地问道。
“血腥味。”公仪音捂住口鼻,眼中浮上一层水汽。空气中隐约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只是气味较淡,普通人没有闻出来罢了。
秦默神色蓦然一凛,脚步未停,疾步跨过了拐角处,目光落在前头几间并排而立的大院上游移片刻,很快定格在正中那一间昨日他们扣门的院子上。
出人意料的是,院门并未关紧,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院子里头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身后众人跟上,看到这情形,纷纷变了脸色。
关于明隐村的情况,昨日窦文海已经听徐阳提过了,知道村子里还留有一二十名妇孺,如今见四下这么寂静,不由也皱起了眉头看徐阳一眼。
徐阳会意,带着一队捕快偷偷走到了院门前。等了一刻,伸手将院门推开。
破旧的院门发出“吱呀”一声的声响,徐阳手中紧紧握住腰上的大刀,飞快地带队闪身进了院子,很快,他焦急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秦寺卿,县令,你们快进来看!”
秦默脚下一动,率先进了院子。公仪音和荆彦他们也赶忙跟了上去。
一踏进院中,公仪音便觉得那股血腥之气又浓了不少,朝前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院子里的空地上各种东西凌乱着散落在地,角落处赫然躺着两个满身伤痕的人。
而其他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公仪音来不及思考村民们都去了哪里,目光紧紧定在那两个受伤之人的身上,总觉得他们的身形有些熟悉。再定睛一瞧,那两个受伤之人竟然是秦默留下来照应村民的阿柳和阿轸。
她不由骇了一跳,赶忙跑上前,抬起阿柳的手腕替他诊了诊脉,幸好,还有微弱的呼吸。她又拿起阿轸的手腕也听了听,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将两人的手腕放了下来。
“怎么样?”秦默已经走到了她身旁,语声沉沉,面沉如墨。
“伤势很重,得尽快诊治才行。”公仪音四下看了看,朝荆彦吩咐道,“荆兄,烦请去房中找些干净的布料过来,我先替阿柳和阿轸包扎一下,以免失血过多。”
荆彦点点头,焦急地快步朝房中走去。
公仪音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然后倒出两颗药丸给阿柳和阿轸分别服下。这药丸正是她上次从百里行和绫姬那个山谷中拿出来的。因为有了上次坠崖的经历,公仪音出门在外一直都会随身携带止血的药丸和药粉各一瓶,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日正好用上了。
荆彦很快找了件干净的衣服出来了,用力撕成布条递给公仪音。
公仪音将止血药粉拿出,在两人的各个伤口处都撒了些,然后拿起布条给他们包扎起来。
见公仪音和荆彦再替阿柳和阿轸医治,秦默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知道自己此时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便走到院中打量起四下的情形来。
秦默有一个特点,越是焦急愤怒的时候思绪却越清晰。譬如现在,明明心中怒火中烧,脑子里却冷静得可怕,面上情绪更是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眸光清冷四下打量着,眼睫微微颤动,不肯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院子里十分凌乱,煮饭的器皿都被掀翻在地,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显然这里曾经有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他走到院子中间的火堆旁蹲下身来,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火堆中的木柴,又看了看一旁被打翻在地的铁锅。
铁锅中已经被刷得干干净净了,说明这里的妇孺是在用过晚饭之后离开这里的。而火堆中的木柴才烧了一点点,昨天秦默从芸娘处了解到,每晚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们就会在院中生一堆柴火,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既然如今木柴没烧多少,那便说明,她们不见的时辰正是在晚饭过后,夜幕降临之前,也就是酉时与申时交替的这段时间段。
窦文海面露不解之色走到秦默身边,疑惑地问道,“寺卿,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默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公仪音已经走了过来。
“怎么样?”他顾不上窦文海,转身看向公仪音面露急色。
公仪音长长吐尽心中浊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吃了药丸,伤情暂时稳定下来了,但需要尽快回中丘城中医治。”
“好,我进屋再看看,然后立马回城!”
秦默说罢,抬步朝屋子里走去。
“寺卿……”窦文海忙追上去,一脸虚心不解的模样。
秦默停下不字看回他,“很明显,有人在酉时和申时之间将剩下的村民也一并掳走了,还打伤了我留下来看护的侍卫。”秦默语气沉沉,眸中露出一抹森凉的狠厉之色。
“什么?!”窦文海面露吃惊之色,“难道……难道是天心教之人?”
秦默的语气更沉更冷了,定定地看着窦文海,一字一顿道,“昨日我前脚刚离开明隐村,后脚天心教的人就来将剩下的村民给掳走了。要么,就是天心教在这村子里安插了眼线。要么……”他默了一默,眼中的寒芒倏地射向窦文海,“就是我们这些人当中出了奸细!”
第175章 苏醒(二更)
窦文海神情蓦地一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勉力扯出一抹笑容,看向秦默道,“奸……奸细?不大可能吧。”
秦默定定看了他一瞬,“嗯”一声道,“的确,这期间的时间太短了。就算内奸将明隐村的情况告知了天心教,天心教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再来将这里剩下的村民掳走。”
他眉头皱了皱,看一眼身后的阿柳和阿轸,一脸无奈道,“看来,只有等他们二人醒来之后问问到底发生什么情况了。”
说罢,抬步朝阿柳和阿轸走去,吩咐徐阳找人把牛车驶过来,好将阿柳和阿轸抬上车去。
看着秦默转过去的身影,窦文海长长舒了口气。
别说秦默了,连他自己也在纳闷天心教到底是从何得到的这个消息。据他所知,青龙使者现在并不在中丘县,应该在深泽县才是。而且,根据方才秦默推测,天心教的人将村民掳走是在酉时和申时之间,而自己给青龙使者写信的时间分明是在申时之后。
如果他们不是从自己这里得到的消息,那又是从何处呢?难道说……他们在中丘县埋的暗线,除了自己还有别人?
这边窦文海在纳闷中,徐阳已经叫人将车撵赶过来了,又指挥着人将阿柳和阿轸小心抬到了车上。
“窦县令。”
窦文海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秦默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不由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朝秦默看去,“秦……秦寺卿有何吩咐?”
“你派几个人守在这里吧,以防有人前来破坏现场。”秦默拿眼觑着他淡淡道。
窦文海忙应下,点了七八个人留下。
一行人又朝村口走去。
因为阿柳和阿轸占了一部分马车的空间,所以窦文海主动下了车,荆彦转了转眸光,也跟着一同下去了。如此一来,车内就只剩下秦默和公仪音,以及昏迷的阿轸和阿柳了。
牛车全速朝中丘县城驶去。
公仪音看一眼昏迷不醒的阿轸和阿柳,眉眼间闪过一抹忧色,又伸出手探了探两人的脉搏。
“如何?”秦默侧眼看来,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素来清冷的眼中有了丝丝波动,显然此时的内心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这般平静。
“脉相还算平稳,看来百里行的那些药的确效果奇佳。”公仪音微微点头,示意他不要太担心了。顿了顿,看一眼跟在车外的窦文海,身子朝秦默处倾了倾,压低了声音道,“阿默,这事真的是天心教所为么?”
秦默沉吟片刻,点头轻声应道,“除了天心教,没有其他人有这个动机。”
“是因为我们的缘故?”公仪音咬了咬下唇,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自责的神色。
“大概是怕我们顺着明隐村的线索继续往下查吧。”秦默低声道,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想了想,正准备抬头宽慰公仪音几句,却发现她正在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秦默眨了眨长的眼睫。
“我在想,天心教的人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的?据芸娘所说,青龙使者只有第一二次来过村里,我猜,他应该近期都不在中丘县才对。而且,就算天心教真的派了人监视明隐村,从发现我们来了到将村里剩余的妇孺掳走,这中间不过隔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如果只是几个普通的小啰啰,怎么能当机立断地做出这个决定?”
秦默原本还以为她同从前一样,会因为明隐村妇孺的遭遇而自责,却没想到她这次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反而严肃地同他分析起了案情,不由有些慨叹,微微勾了勾唇接口道,“那阿音的意思是?”
公仪音用手撑住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天心教一定还有什么重要任务在中丘城里,所以他们才能反映这么迅速。”
“言之有理。”秦默没有任何异议,二话不说便赞同了公仪音的看法。
“只是……”公仪音微有些泄气,“人海茫茫,我们要怎么知道谁才是我们要找的人呢?”
“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不是找出幕后之人,而是先找到明隐村的那些失踪村民。”秦默瞥一眼阿柳和阿轸苍白的脸色,沉声道。
听出秦默话语中的胸有成竹,公仪音不由有些讶异,压低了声音道,“阿默,你莫不是有什么头绪了?”
秦默朝窗外淡淡瞟了一眼,没有出声。
公仪音知道他是担心车外有人偷听,便识趣地没有再说话,一路无话行到了中丘县城。
进了城,窦文海隔着车窗帘向秦默请示道,“秦寺卿,不如我们直接去县衙,小的叫人请大夫来替您的侍卫看看吧。”
“不用了,直接去悦来客栈便是。”秦默淡漠疏离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看一眼没有半分晃动的车窗帘,窦文海不敢多加坚持,低声吩咐了前头驾车的捕快几句。
很快,悦来客栈到了。
秦默下了车,朝窦文海微微颔首道,“多谢窦县令了,后面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窦县令公务繁忙,不如就请先回吧。等我的侍卫醒来,若能问出有用的信息,我自会去县衙找窦县令。”
“那下官便先告辞了,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请寺卿尽管派人来找。”
秦默淡淡一勾唇,“自然。”
窦文海无比自然地看向身侧的徐阳,“徐阳,你就在这里候着吧,以防秦寺卿突然有消息要传达。”
秦默似笑非笑地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