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遗音:“……”
他重复道:“如果犯错的是我,自私成为了我的理由,那么,师兄又会觉得如何?”
安遗音长叹了一口气,他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温柔的描绘着苏濯的鬓发与眉宇:“濯师弟觉得师兄会如何回答?又或者谦闻和安宁会如何回答?”
苏濯想了想道:“若是二师兄,他会回答‘陛下做的都是对的’,若是安宁,他大概会回答‘陛下如何会自私,如何会犯错’。”
安遗音轻笑道:“你倒是了解他们——那么,我呢?”
苏濯看着安遗音的双眼,那双琥珀色的双瞳中满满地倒映着他的影子,深刻而清晰,温柔又沉静:“……我不知道。”
安遗音笑了。
他将苏濯按倒在床上,替对方整理好的亵衣与被褥:“好了,休息吧。”
苏濯固执道:“师兄不和我一起睡?”
安遗音坐回案前无奈道:“待我批好了剩余的文件,你今天很累了,先休息。”
确实很累了。
经过飞升之时的洗经易髓之后,他就一路奔波跟着天鹰真人赶到了位于极北之域的被北冥仙宗。之后又原路返回一路到了白玉京,在被赤火仙君与一哈闹了一通之后,又是沐浴又是谈心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但是身体越疲惫,精神就越发亢奋。
他装作睡了,实则悄悄睁开眼睛看向安遗音。
这里他太熟悉了,熟悉的比自己的寝殿还要亲近。
幼儿至少年时期,他多少次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这间房间,感受到那样温和平淡的目光,体会着面前人清凉干净的气息。他与他在一起度过了太久的时间,久的对于地球人的苏濯而言,犹如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一千四百多年的时光划过,只有这个人,这座宫殿,这灯光,仿佛永远都为他停留等待着他,安静、温暖、舒适……一尘未变。
即使是夏安宁、傅谦闻或是上官眠棠,他们都在他离开的时间中有所改变,有好方面的变化,也有不好方面的变化,只有这个人……从未给他一丝陌生的感觉。
“师兄……”
“嗯?”
“能再回到你……们的身边,我真的很快乐。”
“嗯。”
“要是眠棠也能回来就好了。”
“……嗯……”
“要是时间一直都停留在曾经……就好了。”
“濯师弟更喜欢曾经的生活?”
“或许吧,可是人总归是要向前看的。现在的大家也很好,只是……终究缺少了眠棠。”
“会有的。”安遗音轻声道:“无论是长生大人,还是上官眠棠,都会有的。”
苏濯再也无法抵挡身体的疲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安遗音沉默了很久,他批改着手中的文书,这是之后一个月的分量。他要快速完成,然后陪着他所爱的人一同踏遍仙界的每一寸土地。
“都会有的……”他轻声喃喃:“只要……这是濯师弟你所希望的。”
他再度走到了苏濯的身边,轻的没有一丝声音。他低下头贴近苏濯熟睡的面庞,足以用漂亮的白发青年无疑是赏心悦目的。然而再怎么完美的皮相,都无法媲美清濯仙帝那汇聚了仙界所有灵气后结晶而成的仙胎之体。
但是这在安遗音的眼中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甚至并不执着于一定要让苏濯回到清濯仙帝的身体中,因为他知道苏濯并不会因此而快乐。对于安遗音而言,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任何人事物比苏濯的快乐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在这寂静的殿宇中都发出了细微的鸣响。安遗音屏住呼吸,轻轻贴在苏濯的脸上,在他的眉眼、脸颊与嘴唇上,印下轻柔的吻。
“晚安,濯师弟。”
安遗音面若红霞,美不胜收。心跳随着他的远离缓缓趋于平稳,渐渐地,笑容再度挂上了他的嘴角。
“愿你的梦中有我的存在。”
******
苏濯很明白自己在做梦。
他看着面前三头高的豆丁,对对方越变越小的兴趣爱好在心中表达了强烈的鄙视,面上却平淡道:“眠棠,莫要胡闹。”
上官眠棠凑在苏濯身边,亲昵的抱住苏濯大腿,撒娇道:“眠棠来恭喜师尊成仙呀~”
苏濯叹道:“变回来。”
上官眠棠委屈道:“可是变回来的话,师尊定不会让眠棠这样抱着了。”
苏濯无奈道:“我很累了。”
上官眠棠歉意道:“是眠棠没注意到。”
二人身后的花海美景骤然变换到了曾经的仙帝寝宫,苏濯穿着亵衣半躺在床上,上官眠棠则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眠棠陪师尊睡。”
顿了顿,上官眠棠问道:“师尊还要眠棠变回来吗?”
“……”苏濯叹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快睡。”
上官眠棠乖巧的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老老实实的侧躺在苏濯身边。周围的灯光骤然暗淡,黑暗之中,上官眠棠轻声道:“这样的感觉,真好。”
苏濯没有回答。
“若是时间一直都停留在曾经……”他的话突然停住:“是眠棠说了傻话了。”
若时间不曾流逝,他便永远都是曾经软弱无力的上官十四,他便无法在仙界度过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无法大仇得报,坐上这至高无上的魔皇宝座。
“师尊定然是不愿意时间就此停留的吧。”
苏濯突然笑了。
“师尊?”
“你终究是我的弟子,我们都说了一样的话。”苏濯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我也很怀念,曾经我们五个人在仙界的时光,只是说完之后,我就发现自己错了——”
“错了?”
苏濯笑道:“谁又能知道,未来不会比曾经更加快乐呢?”
上官眠棠沉默半响,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这个笑声没有一丝往日里常带有的嘲讽,也不是面对苏濯时的小心翼翼,更加像是那个尚在仙界的仙帝弟子“眠棠”的笑声:“那……师尊什么时候愿意来魔界看望眠棠呢?”
“应该会很快吧,也或许需要许久。”苏濯笑道:“仙界虽大,却不知究竟是否像人界风光那般有意思。可笑我曾经贵为仙界之主,却连这些也不知晓。”
上官眠棠回应道:“那是白玉京将师尊困在了其中。”
苏濯摇头道:“一切皆是我自愿的,何来‘困’字一说?”
上官眠棠小小的身躯挤进了苏濯的怀里,他贪婪的汲取着对方温暖的提问,低声道:“师尊真的愿意来到魔界吗?”
“我也想看看魔界的风光。”苏濯轻笑道:“若是不愿,我便会让师尊喝下师兄的鲜血,而不是你的。”
上官眠棠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然而他不说话,苏濯也对他心里的想法猜的一清二楚。他反手在上官眠棠肥嘟嘟的小屁股上用力拧了一圈,拧的对方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才满意的放开了手:“师尊的身体至少还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吸收魔血,在这之前你不许带他回魔界,师尊会感到不舒服的。”
“真是弱小。”上官眠棠不高兴道:“这都过了百年了,若是师尊当时愿意喝下的眠棠的血,不出十年定可完全成就魔躯。”
“那是因为我有神魂改变肉身。”苏濯无奈道:“好了,别闹了,我真的要睡了。”
上官眠棠连忙应是,他的身体抽长了少许,变成了七八岁的孩子,总算勉强可以保住苏濯的腰身,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眠棠。”
“师尊?”
“你砍下我的头颅一事,从曾经到现在,我从未生气过。”
“……嗯,眠棠明白。”上官眠棠低声道:“眠棠一直都知道的。”
“师尊,晚安。”
“晚安。”
这一次是真的一觉好眠到了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 请继续爱我!!!!
第125章 谁家下毒手3
苏濯醒来的时候; 安遗音已经不在了。
他坐起身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像深闺怨妇一般,一边觉得好笑; 一边又忍不住有点抱怨安遗音的不解风情; 自己这般送上了门还当着正人君子。
“不过若是真的不君子了; 他也就不是安遗音了。”
【你不要忘记; 自己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苏濯略有不耐:“我知道,苏清你不用一再重复。”
【我的代号是零零三八。】系统再度不厌其烦的纠正道:【不是苏清。】
苏濯不置可否。
殿外的门被敲响了; 苏濯应了声; 便看到傅谦闻拿着洗漱的用具推门进入; 忍不住笑了:“堂堂仙尊却做着这种粗使的活计,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这本就是我应做的。”傅谦闻道:“在最初的开始,我便是如此希望。”
苏濯笑道:“那便麻烦二师兄了。”
洗漱完之后,二人说道了夏安宁。苏濯调侃道:“没想到你还会关心安宁。”
傅谦闻略有尴尬; 但还是诚实道:“他有恩于我。”
苏濯叹道:“你这话若是当着安宁的面说出来,你们能少多少矛盾。”
这一次; 傅谦闻回答的掷地有声:“绝无可能。”
苏濯:“……”
“我离开后就让他起来吧。”苏濯无奈道:“那冲动的性格也不知道跟了谁,若是说的话,母亲也并不是这般的。”
提到了红莲仙帝,傅谦闻明显沉默了片刻才道:“陛下要去哪里?”
“回北冥仙宗。”苏濯回答:“我刚刚飞升上来; 却连要见的人都没有见,也没有好好关心一下欢颜的情况。如今见了你们,我自当要将该做的事情做完了才行。”
傅谦闻道:“我陪您去。”
“我刚刚和安宁扯上关系,若是在和你这个速来与安宁不和的仙尊关系要好道陪同我回去; 那还得了。”苏濯拒绝了傅谦闻的要求,转而道:“师兄呢?”
傅谦闻回答道:“师兄去了赤练仙子那里,她是仙君,又是五城城主之一,更擅长搜索与刑讯,由她来负责这次的事件再好不过——其实若说最合适的人选,应当是西京仙君。”
“毕竟是自己的弟子出事。”苏濯想了想道:“便是自己的弟子死于非命魂魄不在,西京仙君都未曾出现?”
傅谦闻肯定道:“自从两百年前起,西京真君就开始闭关冲击瓶颈,希望进阶神界。”
“神界啊……”想起那个自己设定最少的世界,苏濯回忆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也不再多言。当务之急,还是以一个“正常”的方式得到神枪千嶂里才是。这一次的任务目标不同于之前,它被苏濯详细的设定在了某个人的身上,并且这个人也有着详细的出身与住址的描述,可以说即使没有琴欢颜在,他也可以得到这件足以穿破世间万物的至宝。
神枪千嶂里就藏在镜楼真君的神魂之中,但是因为曾经设定的不完整,若是只依靠自己目前这样的三脚猫功夫,想要逃避苏清的监察直接从理应与自己关系不大的镜楼真君处强行取得非常难,更不用提其中数之不尽的变数。最简单的方式,还是跟着琴欢颜这个主角的身后,按照正常流程来完成自己的目的比较好。
若是可以,苏濯自然不会在此刻与苏清彻底撕破假象,毕竟最后一样至宝目前还埋藏在魔界深渊的不知名之处,等待自己的寻找。
苏濯沉吟片刻道:“赤练仙子还是对你们颇有敌意?”
傅谦闻用沉默回答。
苏濯无奈道:“毕竟若不是你与安宁的出现,她的女儿或许就会是如今的仙尊。”
傅谦闻冷冷道:“她没有这个能耐。”
苏濯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他突然道:“我们比一比如何?”
傅谦闻不解:“比?”
“毕竟白玉京这场动乱绝不是什么小事,既然如此,问题未解决之前,我也没有心思独自一人游历仙界。”苏濯道:“所以我们便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