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芬儿,来,去把这糕点分赏给朕的爱卿侍中郎,也让他品尝品尝你母亲家乡的手艺。”皇帝拍拍坐在大腿上的贤妃,温和地吩咐道。
“是,臣妾遵旨。”贤妃嫣然一笑,从皇上的膝上滑下,用小银盘盛起几块糕点莲步摇移走到站在角落里的唐池身边。
微微福了一福,手捧银盘,笑颜如花地说道:“唐大人,请您也品尝品尝。”银盘递上。
不去看贤妃的眼睛,低着头,错开一步,单膝跪地,双手过顶接过银盘,尽量保持声音的稳定开口道:“谢娘娘恩赐。谢陛下赏。”
“免礼,平身。”挥挥手,盛凛帝命他起来。“唐池,你仔细尝尝,这可是朕的爱妃的一番心意。你可别辜负了。”
“……是,臣……谢娘娘恩赐。”
“臣妾不敢当唐大人的谢礼。早就听闻唐大人对皇上如何忠心,为皇上分忧解愁,极得皇上重用。如今才有机会拜见,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唐大人果然好风采。”贤妃柔笑着倚着皇帝的肩膀,称赞唐池。
“谢娘娘夸奖,微臣汗颜。”手捧着小银盘,放也不是吃也不是。
“呵呵,芬儿,你别这样夸他。朕的侍中郎面皮儿薄,你夸他几句他会连手脚都没地方放。你没看他现在一幅羞羞答答的样子么?哈哈哈!”
羞羞答答?唐大人?贤妃不由仔细观看唐池的表情。
唐池被彖说得满脸通红,喏喏噎噎不知说什么好。
“咯咯!唐大人还真的……,咯咯……!”贤妃掩口而笑。
唐池心中难堪之极。可是越急他的脸也就越红,越是感到手脚无处放。不要再笑了!我就这么让你们觉得可笑么?!
笑够了,年轻的皇帝一把揽过贤妃,重新把她搂进怀中,和她继续谈笑用膳。
一顿中膳在欢声笑语中结束,贤妃靠在皇上的怀里,小鸟依人的看着他,正想和他说什么,无意间瞄到亭角里站立的侍中郎,惊讶的问了一声:“唐大人,你怎么不用糕点?不合您的口味么?”
盛凛帝听到此言,也回过头来看向唐池。
“不……不是。臣,臣这就品尝。”小银盘在他手中已经变得和他的肌肤一样热了。捧起盘子,这才发现盘子中没有备筷,迟疑了一下,用手抓起,一咬牙全部塞进嘴中。
彖见他那样,微微皱起眉头,心想,唐池他是怎么了?表情怎么这么……无奈?这糕点就这么不合他的口味吗?
“哎呀!对不起,臣妾忘记准备筷箸了。唐大人……,快!快给大人倒茶!”贤妃连忙吩咐侍候的人。
作出一个笑脸,摇摇头,把口中的糕点全部囫囵吞枣似的咽下。“不用了,谢谢娘娘。这糕点果然美味。谢谢贤妃娘娘恩赐。”
“唐池,等下你先到御书房等朕。芬儿,带朕去看看你新做的舞衣。今夜,你穿它来舞剑给朕瞧瞧。”
“是,臣遵……”
“呀,皇上,你忘了,今晚太后在太和殿布宴……”
“朕没忘,朕就是让你今夜在宴上舞剑给朕观赏。”
“臣妾遵旨。皇上,到时臣妾出丑,您可不能笑人家哟!人家会不依的。”
“你啊!这么高超的剑舞还怕出什么丑!放心,到时自有朕为你撑腰。”二人相拥着远去。
“……旨。”吐出最后一个音节,唐池转身往上书房的方向走去。
克制着不断上涌的恶心感。逼着自己把涌上喉头的东西再咽下去!好不容易走到上书房,提起案上可能给皇上冲泡的凉茶,咕嘟咕嘟直往喉咙里灌。一壶凉茶全部灌完,这才觉得又重新可以喘息。
不要去想,只要什么都不要去想就好。去想想别的事情,比如那叛军头目杨显如今身在何处?他和谁接头了么?周丞相被削去一半实权,为何会毫无动静?他有着什么打算?舒王带着四殿下去了何处?他有着什么目的?彖也参与其中了么?
彖……,彖彖,我的彖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彖!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好想把你带走,把你藏起来,让谁也见不到你找不到你!那时你是不是就是我的彖了……,只是我的!
想要对天狂吼的欲望冲塞在胸间,找不到出路。
书房的门被推开。
来人绕到他的面前,仔细观察着他,“唐池!你给朕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皇上?!臣,臣……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表情有点茫然。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朕恕你无罪。”当今皇上不去上方的龙椅选择在最近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我应该说什么?嘴巴张开,“据臣这些日子观察,陛下似乎专宠贤妃,对其他妃嫔甚是疏远。这点让臣心忧不已。”不想说的话,一溜串的出口。“虽然臣知道皇上喜欢谁专宠谁与臣子无关。可是,这会不会引起周丞相及太后等人的不满,进而想法为难贤妃呢?尤其现后宫由太后管束,如果贤妃引起太后不快,恐日后在宫中的生活……”唐池,原来你也只不过是个卑鄙小人,竟用这种手段想要分开皇上与贤妃!你的心开始变色了么?藏于袖中的手掌紧紧握成拳。
“你在担心贤妃?朕还以为你不喜欢她。”盛凛帝像是松了一口气。
“……皇上所喜欢的,就是臣所……喜欢的。”
“哈哈!朕喜欢君临天下,你也喜欢?那你岂不成了朕要灭的头号敌人!”彖开玩笑道。
苦笑一下,“陛下,您明知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所担心的,朕自然心中有数。寡人这样做自有寡人的打算,你无需担心太多。”皇帝把秘密泄露了一点给自己的心腹。
剑眉一挑,“难道……”你安排了什么样的计谋?难道那贤妃你口中的爱妃也只不过是你安排下的一只棋子?你对她的宠爱只是演戏?
应该高兴的不是么?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心头这股浓浓的悲哀代表了什么……
“过来,朕告诉你。免得你东担心西担心担了一堆无谓的心。看得朕也心烦!”
“对不起,陛下。”唐池低下头,我的心思给你带来困扰了么?
待侍中郎走到身边,盛凛帝这才开口说道:“朕原本想借贤妃引起周太后等人的动作,如果那边对贤妃下手,朕就有了收拾她们的借口。可惜,对方一直按兵不动,似乎完全不在乎朕现在宠爱于谁。倒把朕也给搞糊涂了。如果淑妃想要坐后,这贤妃对她来说就应该是个障碍,依周太后的性格应早就想法把她除去。可是直到如今……”
彖,那些嫔妃对你来说也是控制政权的一种工具么?什么时候你才会有真正喜欢重视的人?什么样的人才会得你青睐?忍不住偷偷的幻想,会是我么?
“今夜周太后布宴,也许会有什么变化也说不定。”想起今夜的防卫工作。
“嗯,朕也是如此猜想,才会让贤妃多多露脸,刺激对方。唐池,你今夜在太和殿外多布置些人手,如有任何变故,立刻闯进殿中拿人!”
“是。臣遵旨。”
宴席几乎没有任何问题的结束了。周太后甚至对贤妃嘉奖有加。淑妃一直保持沉默,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其他几个嫔妃在看到贤妃被皇上叫到身边赐酒赐宝时,脸上有着艳羡和妒嫉,却也没有兴风作浪。
目送盛凛帝拥着贤妃,在禁军侍卫的簇拥下向贤妃所住宫殿南熏殿走去。唐池转身走回未央宫,今夜不是他值勤。
看到彖坐在后宫嫔妃中,不管他是不是喜欢这些女子,唐池仍旧觉得心中难受。算算日子,后天就是他轮休的日子,出宫走走吧。他又一次下定决心。之前的轮休他从来没有真的休息过,都用来陪伴皇帝了。这次,他真心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唐大人,请慢走。”身后有女子的声音呼唤他。是谁?
转回头,连忙躬身行礼,“臣唐池见过淑妃娘娘。”她唤我做什么?心中尽是疑惑。
“唐大人快请免礼,本宫不敢当。”淑妃周淑云让开唐池的施礼,福了一福。
“不知娘娘有何吩咐?”小心询问。
淑妃沉默了,隔开一定距离伴着唐池走了一会儿,来到离未央宫不远的“净心池”边停下脚步。
幽幽的,她开口了,“在唐大人眼中,本宫一定是个坏女人对么?一心只想做皇后,仗着周太后和丞相爷爷撑腰,被皇上选作淑妃。其实,谁都知道皇上并不想把我选进宫来。”
“……淑妃娘娘多虑了。”
面上略略带着淡淡的哀戚,摇摇头,“本宫……,我并没有多虑。我在这座宫中,迟早有一天会被皇上借口除去。也许是三尺白绫,也许是鸩酒一壶。”
你既然明知必死,为什么还要进宫?
“我……今年才十六岁。从小丞相爷爷和爹娘就告诉我,你长大了是要进宫的,凡事都不可失了仪态。可笑我一生下来就是颗棋子,供周家更加兴旺荣发的一颗棋子。想逃都逃不掉!当爷爷告诉我让我进宫面圣时,我曾经逃家一次。因为我知道将来进宫的命运会是如何,谁都知道宫中女子的命运多是悲惨,我不愿意入宫啊。”望着池中的明月,那深深的悲哀完全不像是一位十六岁的女子应有。
原来淑妃是这样一个女子,对自己的人生没有能力去改变充满无奈的女子。唐池没有接话,也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他除了同情什么也不能付出。自然的,他心中对周淑云这个女子的恶感消失了不少。
“可是,我见到了他……那个男人。”淑妃美丽的面庞上出现梦幻似的表情,“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的人。他远远走来的时候,像是从天庭刚刚下到凡尘的天人,是那样的出尘不染。他坐在那里,让周围所有的一切淡然失色,没有任何人、物可与他比拟。当他的眼睛看向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的心脏会停止跳动,当他对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时,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背叛家族!”
我为什么会和她有类似的感觉?我对彖……,她对彖……
“当我知道他封我做淑妃时,我第一次觉得入宫是如此幸福的事情。那夜,他来了……,他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夹杂着痛苦的甜蜜。然后他走了,再也没有来过……”晶莹的什么闪烁在眼角,滑下。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番话?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吗?
久久,淑妃掏出丝帕按按眼角,转头看向立在那儿的唐池,面带羞涩道:“对不起,止住唐大人的步伐。因为我在宫中微妙的身份,知心话也无人可说。本来只是想问问皇上的近况,结果……”
“你可以把你现在说的说给皇上听,也许他会改变对你的印象也说不定。”唐池诚恳地道。
轻轻一叹,“我连皇上的身边都近不了,又何来谈心之说。呵呵,我已经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会如何,所以我也不指望什么了。只要他过得好就好。”一脸的死心,十六岁的女孩子脸上竟然出现了对一切死心的表情。
相同的心痛,让唐池脱口而出:“我可以帮你!”
“你说什么?唐大人!”女孩子的脸上出现希望之光。
唐池不忍心,“我也许可以帮你接近皇上,让你有机会和他谈谈心事。也……只是这样而已。”
“臣妾拜谢唐大人!”淑妃拜下身去,“如我周淑云有出头之日,定不忘唐大人今日相助之恩!”
“淑妃娘娘快请起,请不要这样说,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你和我一样痛苦而已。你是女人,你还有机会接近他,可是我……!
淑妃为了不想引起别人怀疑,早早离去了。留下唐池一人,望着映着明月幽幽的池水,心潮翻腾不已。
我是不是很蠢?半晌,唐池的嘴角泄出一个自嘲的微笑。
次日,早朝后。上书房内。
握着朱笔,有意无意的提起,“昨日,周太后和淑妃似乎没见任何动静呢。”
龙案后正在批阅奏折的盛凛帝抬起头,“朕也觉得奇怪。你可看出什么?”
“没有。臣看不出太后和诸位嫔妃心中在想些什么。”放下朱笔,唐池答道。
皇帝听之笑了起来,“女人心海底针,要想看得出难啰!她们能熬得住,朕却快无法坚持了。”
放下奏折端起龙案上的茶盅,掀起杯盖,表情不愉地说道:“贤妃也不知怎么搞的,这段日子越来越爱打扮身上的脂粉味也越来越重,当初那份干净之气也不知消失到了哪里!唐池,今夜朕去你那儿可好?”
正在想那贤妃为皇帝而妆却不知反被生厌,将来失宠都不知怎么失的时,突然听到彖说今夜要来他那儿,唐池的脉搏开始不规则的跳动起来。他又回忆起了那个晚上……
“唐池!你在听朕说话么?”皇帝怒。
“臣在恭听。臣正在考虑今夜的巡宫安排,今夜正好轮到臣整夜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