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大怒,刚想说这些什么,却被墨韵拦住了。
她自是知道僧道二人说的乃是林黛玉,但却仍是上前一步,向着僧道二人福了福,才开口道:“却是要问两位大师,不知小女怎的有命无运,累及了父母了?”
一听墨韵的话,僧道二人便怔住了。和尚也不叫了,只跟着道士盯着墨韵看,眼中泛着奇异的光彩。
林如海见状,忙将墨韵向身后拦了拦。
倒是这二人,似是有透视之能一般,即便林如海将墨韵拦在了身后,却依旧紧盯着不放,院中顿时一片安静。
许久,道士才笑了起来,道:“姑娘才是真正的方外之人啊!不想来了一趟林府,却能见着这么多的新鲜事儿!”
墨韵一惊,有些明白这二人必是看出她的真正来历,只是还是一脸好奇的问:“却不知大师说的是何意?”
道士也不做多解释,只哈哈一笑转头对着林如海道:“既是不舍得你二女儿随了我们去,便叫她多与你这大女儿相处,也算是你女儿的一番造化了!另从此之后,最好莫叫她听得哭声,也莫叫她见除了双亲之外的外姓亲友,如此,必可保她一世安稳无忧!”
林如海尚且不明白这僧道二人,本是来讨他的大女儿,怎又变成了二女儿了?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见那道人又从身上掏出了一枚丹药与了墨韵,意味深长道:“这丹药可医将死之人,却也只能医将死之人。一人生便有一人死,还请姑娘想清楚了为好!”
说罢,还不等林如海与墨韵多说什么,二人倏忽一下便消失了踪影。
林如海与院中之人这才明白这是有大能之人,只此时再想去寻也不知从何处寻起了。
眼见着二人这就失去了踪影,林如海低下了头,看着墨韵与她手中的丹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这才叹了一口气,叫墨韵将丹药收好了。见墨韵点头之后,这才与墨韵一同回房了。
房中贾敏心不在焉的照顾着两个孩子,心中仍想着那僧道二人。眼见着林如海与墨韵回房了,这才急忙道:“不知这二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怎的要我女儿去做那姑子去!”说到最后,不免又有些咬牙切齿。
林如海安慰道:“这二人倒是真有些来历,只是现下事情已经解决,这二人也不会再来了。你我二人还是想想怎么过这个中秋吧。”
听得这两人不会再来,贾敏这才安下了心,转头逗弄着黛玉与平安,问他们想吃什么口味儿的月饼去了。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心慌了好几天。见这二人再没来过,这才真正的放下了心。
第十三章
日子也就这样慢慢的过去,虽是从林如海那边知晓了道人与了墨韵一颗能救人的丹药,但贾敏还是每日为着黛玉与平安的身子求神拜佛。
扬州周边稍稍有名寺庙都去了个遍,有名的大师道人也都见了不少,本也想再碰碰运气,看着能否在找到之前的两位僧道,可却是再也没有见着过。
而剩下的这些大师道长,没本事的自是胡乱说了一通,只说着公子小姐定有后福,从贾敏这要了不少香油钱去。
有些倒是真有些本事,然而见着黛玉还好,见着平安却也只是摇头,说了声随缘便也没有旁的什么话了。
偶有于心不忍的,也只告诉贾敏与林海二人多做善事,多位平安积些福报。便是这一世用不上,好歹也能修个来世。
贾敏听了这话只当得了圣旨,逢年过节便要在扬州城外摆摊施粥。林家的庄子和她陪嫁来的庄子中的租子也较别的减了两分,若是听见哪儿哪儿受灾了,还要捐出一大笔东西去。
也不知是否这善事真的起了作用,黛玉的身子好了不少,便是平安,虽每逢冬日仍旧需要裹得跟个团子似的,夏日时节却是能够吃上一些冰碗,出去走上两圈了。喜得贾敏又将自己庄子上的租子又减了两分。
这两年中,林家却是安安稳稳的,除了太太与公子小姐的身子便没有旁的什么大事了,顶多便是林如海又得了上头的旨意,连任了扬州的巡盐御史一职,愁的林如海又是好几宿没睡着觉。
可转念一想,人在扬州,倒是远离了京中夺嫡的纷纷扰扰,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虽林如海立志只做一位纯臣,但是能够离的远些再远些,确是一件喜事。
倒是远在京中的荣国府,这几年传了不少信来,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这第一件,便是元春入宫了。
贾敏刚收到信时,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连看了几遍才看清楚!
虽已经对荣国府失去了以往的亲热,但贾敏毕竟还是盼着自家娘家好的。平日里也去了不少信与贾母,让她多约束约束下人,多提醒提醒两个兄长。
却不知,贾母竟将自己的嫡亲孙女儿送进了宫里去!
信是贾母亲自写的,字里字外都是说元春进了宫是一件大好事,还说这事是王子腾提议的,无论是对贾家,王家还是林家都是有益的,甚至说希望贾敏也能够等墨韵稍长些也将她给送进宫里去!
贾敏一看这信当时便觉得天昏地转,差点就晕了过去。好容易被身边的几个丫头唤回了神心里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母亲这是糊涂了啊!”
便是不说堂堂荣国府家的嫡女入宫这件事,只元春入宫做的是女史一职便叫人耻笑!
虽贾政不过是小小的工部员外郎,说起元春入宫做女史可能还是抬举了她,可别忘了,荣国府大房二房可还没分家呢!这元春出门顶着的都是荣国府嫡女这一身份!
若是大选进宫做了皇帝的妃子也就罢了,虽妃子依旧是小妾,但毕竟是皇帝的小妾,身份上便是比那些超品的国公夫人还要尊贵。
可偏偏,她进宫做了一个女史,说是女史,不过也是说的好听,实际上还不就是一个伺候人的婢女?
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虽有可能一步登天,可稍微爱惜女儿的人家哪里愿意让自己女儿去遭这份罪!也就荣国府那些被好处蒙了眼的主子,才能做出这些事情来,送了元春进去还不够,竟还想带着她的韵儿一块儿进去!
贾敏气的浑身发抖,心中一股郁气憋着,差点就吐出了一口心头血。
她想要严词斥了贾母,却又想起了曾经还为出阁之时贾母疼爱她的时光,最后也不过是将郁气憋在了心中,只借着墨韵年纪未够,自己舍不得为由回了贾母的“好心”。
只这一封信来,贾敏便病了好几日,林如海虽不知具体为何,但好歹明白是荣国府来信了之后才使得贾敏生病的,因此心中焦急之余不免又厌了贾家几分。
这第二件事情,便是贾珠去世这事。便是林如海也没有料到,贾珠最后竟是因为太过用功病死的。
虽贾珠自幼体弱,然而好好养养还是能够长命百岁的。毕竟不是什么大病,贾府又是钟鸣鼎食之家,各种治病补身的药材自是应有尽有。
偏贾政自己多年官位没得往上提,便把注意打上了贾珠。
贾珠自己也是,想着母亲每日受着父亲的龃龉便咬着牙想考中个进士,为母亲挣个诰命回来。
偏生贾珠虽有七分刻苦,却无二分灵气与一份运气,勉强中了举人便是到头了,几次春闱都未上榜。只这些便已经很是损耗贾珠的心神。
正巧前两年贾母为了找借口为黛玉送满月礼,将他的卷子给了林如海看,林如海说的话更是让他觉得自己方向是对的,由此每日熬夜苦读,便是妻子李纨苦苦哀求也不听,由此走上了一条歪路。
两年前的春闱,贾珠自以为准备充分,信心满满,结果放榜当日,贾家小厮将皇榜看了三遍也没找到自家珠大爷的名字。回家之后不顾贾珠还在场,冒冒失失就对着府内众人大喊:“小人未在皇榜看见大爷名字!”
贾珠当时便有些不好,王夫人见此,忙上前扶住了贾珠,声音打颤安慰道:“珠儿,你莫吓娘!你先别急!定是这小厮眼神不好,娘让他再去看啊!”转头又对小厮喝道:“还不滚下去重看!”
小厮也是个耿直的,也不知是没看懂贾珠不好还是怎的,直挺挺跪在地上大声道:“回禀太太。小人看了三遍,皆未看得珠大爷的名字!”
一听这话,贾珠霎时就从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全溅在了一边的王夫人与李纨的身上。
两人眼看着贾珠吐血晕了过去,随即也一声尖叫晕了过去,弄得荣禧堂一片的兵荒马乱。倒叫大房的贾赦与邢夫人看了一场好戏,回去之后乐了好几日。
从此之后,贾珠的身子便也开始衰败了下去。
只是如此,贾珠却依旧不忘刻苦读书,每日依旧苦读至深夜,谁劝都没用,没两年便耗尽了心神去了。
倒是苦了留下来的李纨,本就不得王夫人喜欢,偏生嫁过来没几年丈夫便去了。虽大夫查出有孕,却被王夫人以为是她勾着贾珠,这才害的贾珠年纪轻轻就去了,不仅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连带着也恨上了还为出世的孩子。
偏李纨从小受的便是《女四书》,《贤媛集》这类书的教育,便是受了婆婆的龃龉,也未想着改嫁,只准备守着孩子,在府中当个心如槁灰的木头人,在这荣国府中度过这一世罢了。
倒是林如海看了信,虽觉自己当初为了报复送过去的那封书信不太妥当,却也明白根源并不在自己,与贾敏叹了几回便也放下了。
第十四章
又是一年的元宵节,按照江南的风俗,定是要举办灯会的。随着这几年黛玉与平安身体稍稍有些好转,今年的元宵节林如海与贾敏特地允了墨韵带着二人出门看花灯的请求。
待用了晚饭,墨韵便与黛玉与平安二人带着丫鬟小厮出门了。
元宵节的街上自是热闹非凡的。卖花灯的,猜灯谜的,踩高跷的,玩儿把戏的……令人目不暇接。只叫从没出过门的黛玉与平安二人看得双眼直发亮,这个也想那个也要。
“姐姐,姐姐,我想要那个糖人!”被丫鬟抱在怀中的平安瞅见了一边做糖人的摊子,一双大眼睛满是渴望看向了墨韵。
墨韵抿嘴一笑,低头看向手中牵着的黛玉,只见扎着两个小髻的小姑娘也抬头看了过来,虽没有说什么,但面上的神情已是表现出了心中浓浓的渴望。
“玉儿想要什么样子的?”墨韵蹲下身,看着小姑娘问道。一边的平安见姐姐不理他,只嚷着道:“平安想要小马的!”
墨韵一脸宠溺,仰首道:“知道啦,知道啦,姐姐给平安买个小马的。”说完又低头看向了黛玉。
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说道:“玉儿要个蝴蝶的!”说完还对着墨韵笑着说了声:“谢谢姐姐。”
黛玉本就长得玉雪可爱,更别说在墨韵的心中,便是那观音身边的金童都比不上黛玉的。此时这么一笑,映着身边的花火,只叫墨韵心都软了,只想抱住黛玉好好亲上两口才好。
好歹她还记得这是在大街上,这才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墨韵起身,对着平安与黛玉身边的丫鬟小厮道:“现在毕竟是元宵节,虽是热闹,但是拐子也多。你们切记看好少爷与姑娘。若是出了事,我定饶不了你们!”见仆从们纷纷点了头,墨韵又弯下了身,对着黛玉道:“姐姐去买糖人,你和弟弟在这等着姐姐,若是有事便跟着雪鸢,切莫一个人跑了知道吗。”
小姑娘认真听完了墨韵的话,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玉儿定在这等着姐姐的。”
墨韵这才放下了心,把碧荷秋水两个大丫鬟留了下来,带着螺烟青蕊二人去一边买糖人去了。
她眼中只觉着黛玉与平安的笑脸比这元宵节的花灯好看了不知多少,却不知她在别人的眼中也是这花灯中最美的那个。
墨韵她们站的巧,正巧站在了一条街口处。街边便是整个扬州城最大的酒楼广汇楼。酒楼二层某个雅间中,两位公子正巧站在窗边赏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万盏灯火。
其中一位少年身着青衫,摇着手中的折扇,对着另一位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笑道:“都说扬州美女如云,没想到倒是真的!也不知刚才那位紫衣姑娘面纱下的面容与二哥府中的妻妾相比谁更胜一筹了。”这紫衣姑娘说的便是墨韵了。
男子从街上收回了目光,淡淡瞟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道:“既无可比,又何须再比。”
少年听了,想了一想,敲了敲手中的折扇道:“三哥这话说的到对,这好人家的姑娘又怎么能和那群庸脂俗粉相提并论,便是再美,却也是是辱没了人家了。”说道最后,语气中不由带出了一丝的嘲讽。
可刚说完,少年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惊奇道:“三哥竟也会为女子说话?倒是奇事一桩了!莫不是,三哥看上人家姑娘了?可用小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