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只有我觉得有一瞬间的刺眼,女忍现在沉浸在幻术中,不要说光线了,连死亡的恐惧都感受不到。
我设定的幻术是让她见到她最想见的人,过着她最想过的生活。
望着她一脸幸福的笑容,被狂热的信徒们一拥而上,捆上燃烧台的模样,我突然很想知道,她究竟看见了什么。
那样幸福的笑容,我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了。
——阿焰,突然很想你。
周围的声音似乎都离我远去,头顶的太阳被乌云遮蔽,刺眼的光线变得温柔起来。
喧闹的人群,来回走动的武士,搬动柴火的人们,他们全都消失了。
在空旷的街道上,在乌云遮住了阳光的阴影下,似乎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站在街道的尽头在对我微笑。
纯净得,像是山花绽放的笑容。
她离我这样近,仿佛我一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脸庞。她离我那样远,好像我走过千山万水也到不了她身边。
“#¥%……&*¥¥”有人在我耳边说着什么,迫使我回到现实。
我回过神来,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般恍惚:“什么?”
声音如潮水般回涨,在我的耳边重新变得清晰,变得洪亮。
头顶的乌云飘走,阳光再度撒在大地上,其中有一束照亮了等待行刑的女人的脸孔,照亮了她脸上幸福的笑容。
“神使大人,可以进行火刑了吗?”询问我的人满脸热切。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跟那个女忍有什么深仇大恨,而实际上他们素未谋面,在此之前两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对方的存在。
为什么会如此仇恨呢?
他有亲人,当他死亡的时候他的亲人会抱着他的尸体痛哭。
而被束缚在火刑台上的女人也有亲人,当她的死讯传回村子里时,他们也会为她落泪。
我死的时候,会有人为我哭吗?
应该……不会吧。
再也不会有人……
“开始吧。”我走上前,抬起的掌心陡然亮起一团火苗。
周围热切注视这我的信徒,看到这一幕齐声欢呼起来,他们喊着这是神的力量。
然而实际上,这是他们眼中异端的忍术。
火苗变得更加明亮,旺盛,我能感觉到火焰燃烧的热度。
金色的焰心被红色的外焰包裹着,然后被我抛到了木柴上。
被人们辛苦搜集堆积在一起的木头转眼间就全部燃烧起来。
火苗变成了烈焰,将高台上的女人团团围起来。
她依旧挂着恍惚的微笑,察觉不到高温,也听不见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她是如此镇定,我是如此平静,受害者和加害人都无言相顾,只有围观的人群迸发出了惊天的欢呼。
我环顾四周,许多人的眼中倒映着火焰红色的影子,在这一瞬仿佛他们的眼睛全都变得通红。
注视着死亡的脸孔被扭曲的兴奋填满,他们满怀激动,注视着一个人的死亡,齐声高喊着神明的名字。
就像是一场狂欢。
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会偏离人们预期的方向。
在这狂暴的激昂的乐章中,一些不和谐的音符悄然响起……
我看见人群中有少数几人,自以为不被注意地,悄悄地离开。
他们的转过的脸上隐藏着不忍,眼神中充斥着不解和害怕。
或许是在害怕平日里相熟的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我假装没在意那些悄悄离开的人,沉浸在激动中的其他信徒也没察觉身边少了几个人。
只有一个武士看见了一个偷偷离开的小孩子,他看向我,我微笑着竖起中指抵在唇前,无声地嘘了一声。
于是,武士放下了准备抬起的脚步。
晚上回到住处,青雉已经得到了白天的消息。
她专程等候在我院子的外面,就为了问我一句话:“镜君,你并不在意背叛吗?”
“背叛?”我不理解她的意思。
她将白天刑场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我:“为什么当时不拦下那些离开的人?就算当时不拦住他们,为什么事后你什么也不做?”
“你要让我做什么呢?”我反问她。
没想到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是我相信只要你想你就能拦住那些离开的信徒,就能让他们产生动摇的心重新安定下来。”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
面对青雉质问的眼神,我笑了一声:“我压根不在乎他们到底会不会离开信徒的队伍,我也不在乎他们会不会倒向忍者那方。”
摆摆手,我越过呆立的青雉走进自己的院落,听见身后女人平静的问句:“你想死吗,镜?”
我想死吗?
不……
活着不好吗?
我……
“我可不想死啊。”我回头朝青雉笑道。
是啊,人类都是怕死的。
我怎么会想死。
可是,如果死亡能让我见到她呢?
如果死亡能让我见到那些死去的人,我还想死吗?
我没有再继续追问我自己,因为心里已经隐约知道了答案。
第二天古川早河的葬礼继续进行,虽说通夜和告别仪式都结束了,但是按照雷之国其他贵族的意思,必须要让僧侣们继续念经,做满三天的法事。
“这样才能确保大人能顺利前往彼世,在那里长长久久陪伴在净土大神身边。”
面对这群信誓旦旦的人,我其实很想开个玩笑,比如说告诉他们“你们的净土大神不但不信佛,反而很讨厌僧侣们哦”。
尚存的理智及时阻止了我说出这句话,最后我只能摊摊手,随便他们怎么样。
只是因为葬礼继续,其他的贵族们也暂时没有离开,麻烦事就这样找上了门。
风之国大名在此之前已经被青雉拦下了无数次,这一次他再也忍受不了,让自己的亲兵推开那些阻拦他的武士,带着一个小小的棺材冲进我的院子,然后,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跪在我面前,双手伏地,额头紧贴地面:“大人,请您看在我诚心侍奉大神的份上,帮帮我吧!”
紧跟着风之国大名,一群人涌进来,让原本安静的院子一下充满了嘈杂的人声。
我看着风之国大名身后侍从抬着的小型棺材,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请神使大人救救我的儿子吧!”
风之国大名让侍从打开了棺材,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已经死去的,脸色青白的小小男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棺材盖打开后,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之前喧闹的人群陡然静默下去,所有人默不作声地望着我和风之国大名。
在众人紧张的等待中,我开口了:“起来,然后回去。”
风之国大名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我。
我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重复了一遍:“回去。”
“为什么!”
男人猛地站起身,挥袖冲我大喊:“我那样尽心尽力侍奉神明,信仰大神,为什么不能满足我的这个心愿!你不是连恢复青春,治愈绝症,延长寿命都能做到的吗?!为什么就不能复活我的儿子!”
“……”
“……你,不是号称将前代雷之国大名从死神手里夺回来过么?不是说只要信仰足够,得到净土大神的赞赏,就能满足任何心愿吗?!我,我自认信仰无比坚定,无人可以相比!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行……我的儿子!神使,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吧!”
长久的沉默后,我慢条斯理地扯走了风之国大名紧握在手里的,我的袖子。
伴随着我的动作,我看见他眼中星星点点的希望就这样一点一点被我扯走,亦如他破碎的信仰。
抬头看向姗姗来迟的青雉,我对她说:“请风之国大名回去吧。”
她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哀,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上前细声细语劝退了垂着头握紧拳头的男人。
转身走回房间的时候,我听见院子里的那些人在悄声细语,用自以为我听不见的音量小声交谈,然后被青雉断声呵斥。
然而就算她呵斥得非常迅速及时,我还是听见了那些人的话:“神使也有做不到的事呐……”
“净土大神也不是万能的。”
“所以先前宣称的所有心愿可以实现都是假的吗……”
当然是假的,都是假的。
你们不过是我为了逼迫忍者们觉醒的工具。
你们这些,蠢货。
握紧拳头,我没有发现自己浑身冒着彻骨的杀气,连万花筒写轮眼都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镜能做到一切,唯一不能复活死人。
以及,思考太多果然脑子是会坏掉的……
前天在当当买的书到了,好棒啊啊啊啊啊,京极夏彦的几本的封面都吼吼看!抱着快递笑死在沙发上
第115章 敢死队
被拒绝的风之国大名当天就离开了雷之国; 并且在离开前宣称他再也不会相信所谓的神明,他的原话是:“说什么只要相信净土大神; 就能实现所有的愿望,我自认不比古川早河大人信仰得少,为了复活我的孩子我甚至可以把性命交付给大神,然而……”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出现的青雉制止。风之国大名闭上了嘴; 转身离去; 只是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眼青雉身边的古川贺野:“你也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因为这句话,古川贺野此时正跟他母亲闹别扭。
“他想掌权,然而现在忍者们和贵族平民对立起来; 局势动荡; 战争时刻会爆发,这种情况下我怎么敢把雷之国交付给他。”青雉撑着额头; 靠在软垫上苦恼地对我说。
而我则坐在矮几的另一边,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发呆,对青雉的话是有听没有上心。
“镜!”女人提高了音量; 喊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我回过神来,看见青雉满脸的恼怒。
她看着我,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异常明亮:“我在跟你说话呢。”和我对视之后,青雉的声音反而低了下去。
我没有在意,漫不经心地用手撑着下巴靠在矮几上:“我知道我知道,贺野对吧,你可以跟他解释。”
“我跟他说过无数遍了; 原来他还算听话,最近反而越来越怀疑我的用心。上次风之国大名说了那样的话后,他找我大吵了一架,一定要要回大权。”
“那你给他了吗?”
青雉哑口无言了一瞬,随即向我解释:“我给了他一部分……他还小,没有我的帮助怎么可能一下就管理好一个国家。”
屋檐下雨水串在一起,成珠地坠落。木廊最靠外边的木板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颜色有些发深,在最外侧形成一条边缘起伏的深色条带。院子里的醒竹装满了水,翻转半圈敲在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清响。
“小孩子嘛,总是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长大了。”我开口,“在你眼中他还是孩子,说不定在其他人和他自己眼里,已经是合格的主君大人了。”
青雉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听见外面雨声淅淅沥沥的响。
“这场雨之后,樱花大概都飘落了。”
“那么镜也觉得,我该让权给贺野?”
我转头再次看向这个女人,这个将整个雷之国牢牢把握在手里的女人:“你心里清楚该怎么做,只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情感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
她再度沉默了下去。
青雉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因为清楚所以不会因为贺野的请求就放开到手的权力。
有了权力,她才是雷之国最高贵的夫人,美貌倾城才华横溢。没了权力,她不过是雷之国大名的生母而已。
我清楚这一点,青雉自己也清楚——
她是绝对不会让权给古川贺野的。
“这个话题暂时放到一边。”我撑着膝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朝外面喊道:“喂,你们在外面呆了那么久还没搞定那些武士吗?现在衣服都湿透了吧。”
伴随着我的话语,几道人影唰唰从天而降,落到了院子里。
“他们是?”身后青雉吃惊的声音传来。
我冷笑着对上其中一人空洞的白色瞳仁:“他们是敢死队。”
“……宇智波镜,好久不见。”日向千树冷静地向我打招呼。他一头黑发被雨水打湿,眼下几缕头发正贴在脸颊上,原本宽松的练功服式战斗服也紧贴在身上,两只手掌连同小臂都裹着一层白色绷带。
我盯着他头上绑着的木叶护额,抬起手挥了挥:“哟,好久不见。”
“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你。”日向千树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站在满院翠绿中,身子挺拔如松,“曾经我视你为追赶的对象,最值得一战的对手。而如今,你却成了整个忍界的敌人,成了我的任务对象。”
我扯起嘴角笑了笑:“那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