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女端茶来,推门而入。
“殿下,喝茶。”
侧躺软榻上的男子敛眸,抬眼,拂袖打翻了茶杯。
侍女惶恐,跪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凤傅礼抬眼,目光森森:“滚!”
奉茶侍女颤颤巍巍地收拾好一地狼藉,连忙福身退下。
片刻,凤傅礼起身,对着殿外唤了一声:“风行。”
纸窗前,有暗影出现:“属下在。”
“给本宫查清楚,这次到底是谁让本宫血本无归。”
“是。”
走至灯前,凤傅礼背光而立,在身后落下一片阴影,他沉吟深思,本欲谋一株龙藤花,却损兵折将,白屏山多年营建,一夕之间毁于一旦,甚至,东宫谋士死无全尸,此番,他输得一败涂地,却无迹可寻,这背后绸缪之人,心机何其之深。
凤傅礼凝眸,眼底骤起一片阴鸷。
是夜,白屏山之乱的消息便送去了永延殿,帝君听闻朝贡物资被火烧殆尽,当场踉跄栽倒。
方公公大惊失色:“皇上,皇上!”
顺帝伏在案台上,气血难顺,身子哆嗦得厉害,方公公当下便道:“老奴这就去宣太医。”
顺帝喝止:“不准声张!”说完就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案桌上的绢丝卷轴。
“皇上!”方公公急得满头大汗。
“龙藤花已失,朕的病叫太医来又有何用。”顺帝瞠目,瞳孔睁大,覆了大片血丝,他捂着嘴,血从指尖渗出,“就是不知道是朕的哪个儿子,巴不得朕早日入土为安。”
方公公连忙递上锦帕,将帝君扶到榻上,又倒了一杯热茶,替其顺气:“皇上,您宽心,保重龙体要紧,莫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皇帝眸光暗沉,重重喘息。
殿外,有宫人道:“皇上,季统领来了。”
御林军总统领季禹上前觐见:“臣御林军统领季禹参见皇上。”
顺帝坐直身子,摆摆手免礼:“查到了什么?”
季禹扬声,道了四字:“常山世子。”
顺帝脸色骤变,大笑一声:“好个钦南王府!”
宫中大道上,马车驰骋,守卫皆俯首退让,给钦南王府的座辇放行。
都夜半三更了,世子爷还要去星月殿就寝,这事先不谈,有另一事菁华不明。
“世子,您为何引火上身?”
都杀人灭口了,何不再寻个正当理由金蝉脱壳?非要惹得皇帝猜疑,这白屏山一事,虽说总要有人来担,但也不用钦南王府浩浩荡荡带着几万人马在白屏山山脚坦坦荡荡地暴露自个啊。只要世子想独善其身,推脱的法子还是有大把大把的。
马车里,楚彧的声音传出来,有些倦怠:“让凤旭先盯上了我,阿娆方有转圜之地,有钦南王府挡在前头,我家阿娆能缓缓。”
是,国师大人是腹背受敌,可是钦南王府也没好到哪里去呀,这下把矛头都揽到钦南王府,国师大人是得以喘息了,楚家怕是要麻烦不断了。
菁华叹息,语重心长:“世子,属下认为,您对国师大人,太纵容了些。”
楚彧不满:“要你多管闲事。”
菁华闭嘴不言了。
再说星月殿,这会儿,都后半夜了,还有人登门造访,来的是温淑妃与宣王殿下,怕是被温淑妃碎念了一晚上,是以,趁夜送来了各种谢礼,温淑妃感恩戴德,好一番千恩万谢,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是要把心肝挖出来送给国师大人当谢意,那阵仗,萧景姒实在不大习惯,温淑妃也十分善解人意,表完了日后会唯国师大人马首是瞻的决心之后,便领着十几个丫鬟宫人打道回府。
自始至终,宣王殿下一副不情不愿不好意思的样子,待温淑妃先行离开之后,他才开口:“萧景姒。”
这小子,也不喊国师大人,总是直呼其名。
萧景姒耐心也好:“宣王殿下还有何事?”
他东张西望,支支吾吾了半天:“白屏山之事,”撇开头,不看萧景姒,结结巴巴地说了句,“谢、谢了。”
说完,凤容璃脸就红了,这小霸王小半辈子没跟人道过谢,也是为难他了。
萧景姒微微颔首,算是受了:“若如此,还望宣王殿下三缄其口。”
“本王还不蠢,我和我母妃自然知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他又不是蠢,若是让他父皇知道萧景姒也去了白屏山,这事儿便难了了。
萧景姒笑而不语,看了凤容璃一眼:嗯,在皇家,宣王确实称不上聪明。
凤容璃被她打量得浑身不自在:“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在心里鄙夷本王?”南关峡口被困一事,他是算不得聪明,可那也是人之常情,又不是谁都像萧景姒这么变态。
她自然不承认:“殿下多虑。”
凤容璃哼哼唧唧了几声,随后大步流星地出了星月殿,嘴里念叨:“这女人,精明了得,楚彧到底迷恋她什么?”
刚出殿门,迎面走来一个人,凤容璃觉得怪异,便唤住那人:“你站住。”
古昔停下,瞥了一眼。
凤容璃再三打量:“你这人好生面熟,本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是何人?在哪里当差?”
那日在枯井里,古昔把人扔进去的时候,他痛得睁了一下眼睛。
古昔当下面不改色!
“问你话呢?哑巴了?”
古昔不理会,径直往前走。
好个胆大包天目中无人的小侍卫!凤容璃恼不过,追上去:“你——”
一把剑横过来,挡住了凤容璃的脚步。
古昔面无表情地说:“华凉国师寝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凤容璃惊讶:“你是萧景姒的护卫?”
他一言不发,目下无尘,根本没把某人放进眼里。
凤容璃气急败坏地喊:“你叫什么名字!?”
“砰!”
殿门被突然关上,好大一声响,凤容璃被震得耳鸣了,回过神来时,自己被关在了门外,哪里还有那冷脸小侍卫的影子。
凤容璃气得哆嗦了,一脚踢了门:“岂有此理!别让本王再见着你!”
门后,古昔大大松了一口气。
次日,一大早上,钦南王府就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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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常山世子要入赘
次日,一大早上,钦南王府就不得安宁,正殿方圆百米便能听见阵阵嗷叫声,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原是啊,这温伯侯的脸被颐华长公主打得鼻青脸肿了,是以,温伯侯爷哭天抢地地指责颐华长公主如何如何粗暴,如何如何凶狠,如何如何不知感恩把救命恩人都给揍了。
温思染义愤填膺:“凤十七那个男人婆!力气比男人还大!”
金银财宝抬头望天,华支本分奉茶,菁华置若罔闻,世子爷隐隐不悦,王爷死死盯着世子爷。
好吧,温思染继续义愤填膺:“还专挑脸打!”
这还不够,他捶胸顿足:“粗鲁!粗鲁!粗鲁至极!”继而,他咬牙切齿,“本侯爷这么弱不禁风她都下得去手!”
温伯侯爷哪里解气哟,小粉捶捶桌子:“阴狠毒辣!”
“难怪没男人去提亲,这个凶婆娘,谁敢要她!”
“……”
没玩没了,口若悬河,那是骂声连连啊,温小侯爷一句都不带重复的!
瞧他一副恨不得扑上去咬颐华长公主的模样,是何等深仇大恨的样子:“本侯爷去救她,她还对我痛下狠手。”温思染骂道,“不辨是非!不识好歹!不可理喻!”
骂的人不累,听的人起茧子了。
华支奉了一杯茶端过去,连声应道:“是是是!”温侯爷说什么就什么咯,顺着他的话说,“长公主她男人婆,她粗鲁,她阴狠毒辣不可理喻,侯爷,您喝口茶再骂。”
温思染也觉得口渴了,接过茶杯:“你也这么觉得吧?”
华支敢不这么觉得吗?立马点头:“是是是!”
漂亮的美人眸一挑,温思染瞧他四大保镖:“你们呢?”
金银财宝四人都点头如捣蒜,与侯爷同仇敌忾总没错,总不会被扣俸禄吧。
不想——
温思染怒了,叉着小蛮腰训话:“是什么是!本侯爷可以说她,你们可以吗?”
金银财宝和华支:“……”
所以?天底下谁都不能说颐华长公主不好,就他一人能?
温思染一个个指着鼻子训过去,那是相当地恼怒:“枉自非议公主,扣俸禄!”末了还咬牙狠狠补充,“全部扣光!”
金银财宝真的麻木了,这小祖宗,啥时候能懂事点。不过华支才不怕嘞,他又不是温伯侯发俸禄。
温思染美眸一转,看向那厢心事重重的钦南王:“侄女婿啊,回头我给你送几个更好用的管家。”
华支汗涔涔。
侄女婿?这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楚牧不想理他,下巴一抬:“你就没什么交代的?”
楚彧无精打采的样子,懒懒地靠着椅背,扔了句:“王府要招兵买马。”
“?”楚牧丈二。
楚彧稍稍坐直了,这才多了些精神头:“凤旭有十五万御林军,若是他对阿娆来硬的,嵘靖南地的楚家军解不了近火。”
“……”说来说去,全绕着他的女人转,楚牧这个当爹的是真的看不下去,咬着牙尽量不暴躁,“番王私养兵马是杀头的大罪!”
“没让你明着养。”
哟,还有理了!
忍不住暴脾气了,楚牧火冒三丈不止:“楚彧!你要气死老子是吧?”他气得跳起来了,“凤旭已经盯上钦南王府了,指不定明天就给楚家扣个杀头的大罪下来,你还想着你的阿娆,是我们楚家一百三十个脑袋重要还是你的阿娆重要?”
温思染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竖起了耳朵!
楚彧眉头一皱:“不要跟阿娆比。”
这才像话,女人哪能跟家族比!楚牧一口气,还没松——
“她最最重要!”
说到萧景姒,楚彧眉飞色舞,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楚牧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你个不孝子!你以后要是把你那个阿娆娶进来,看老子我不给她脸色!”
这是威胁,**裸的威胁。
楚彧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楚牧:“我自然是入赘。”
入赘……
竟有人把入赘说得如此堂堂正正、心甘情愿。
楚牧眼前一花:“……”好半天才缓过来,铁青着一张脸,怒其不争地命令华支,“以后早上都不准给世子爷留门,让他醉生梦死在星月殿罢了!”
华支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了:“王爷,世子翻墙怎么办?”
菁华认同华支的考虑,觉得世子爷在星月殿翻墙翻惯了,已经没有走正门的品德了。
楚牧怒极败坏,磨牙:“好!老子搬出去行了吧!”楚牧扭头,不想看楚彧,“你跟世子说,让他跟他那个阿娆两个人过去吧!”
这赌气的口气哟!
华支没办法,就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还要当个传话人:“世子,王爷让我跟您说,让您跟你的阿娆两个人过去。”
楚彧神色淡淡然:“自然如此。”
华支再转达:“王爷,世子爷说,自然如此。”
楚牧握拳:“你跟他说,忠孝节义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华支脑门出汗,心肝儿颤,看不都不看世子爷那张美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俊脸:“王爷说,忠孝节义都学到狗,”好难以启齿,“狗肚子里了吗?”
楚彧一脸千年不化的冰山脸,纠正:“是猫。”
楚牧;“……”
华支与菁华都无力了。
这对父子呀,分明在战场上可以给对方挡枪挡刀的,回到家中,就一个炸毛一个冷眼,尤其是一遇到国师大人的话题,简直一点就炸!
楚牧这就炸毛了:“楚彧!老子要回嵘靖南地去!”
楚彧不冷不热:“哦。”
“……”
这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
楚牧好生气,真的好生气,拍着桌子就吼:“老子去找安永侯下棋,今晚和明晚都不回来了!”
楚彧懒得理,自顾品茗。楚牧一甩袖,就走了。
王爷这是要离家出走吗?这对幼稚又别扭的父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温思染听得一头雾水,就不耻下问了,扭头问菁华:“这是公媳矛盾吗?”
菁华暗暗给了个眼神,只可意会。
得!就是公婆争宠,小侯爷他都懂!不管别人家的事,当务之急是他的脸,他五湖四海最俊的脸,被打得现在都火辣辣的。
温思染拿着他的小铜镜,左照右照,吆喝着:“华支,去我屋里把我床头那瓶凝脂玉露膏拿来,我温家可是靠我这张脸吃饭的,可不能留了一点点疤。”
凝脂玉露膏,那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宫里多少女人都想要,华支觉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