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彧满眼阴沉,突然道:“她要是死了,你们全部都得死!”
字字带了戾气,楚彧运了功,声音能传十里,梅园里三千大妖皆能耳闻,各个心惊肉跳,浑身冰冷,像置身千尺冰潭,到处充斥着死亡的讯息,此番,若是妖后大人出了岔子,听茸境乃至北赢必定要浮尸遍野。
天,要巨变了。
忽然,有人大喊:“那是什么?”
只见梅林之外的千丈雪山,风卷残云,汹涌呼啸的大雪滚滚泼下,迅速而猛烈。
“雪、雪崩。”
“是雪崩!”
听茸境外千年积雪,万年冰潭,一旦崩塌,那不沐的冰雪能覆了整个听茸境,危矣!危矣!
沂水妖主大喊:“尊上,千丈雪山要崩塌了,此处危险,您快撤啊!”
楚彧毫无反应,好似听不见似的,失神地看着远处滚滚而来的大雪。
沂水大骇,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急急喊道:“尊上!您——”
他指着那崩塌了的千丈雪山,讷讷自语地说:“我家阿娆在那里!”
沂水妖主望过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大雪,汹涌滚下,依稀可见那雪里有一丝黑色浓郁的妖气。
是炽火猫族的妖气!是镜湖妖尊!
沂水道:“尊上——”他转头,不见楚彧的身影,只见一抹蓝色的光影如疾风之势,渐行渐远。
那千丈雪山塌了,楚彧逆着大雪滚下的方向,闯了进去。
“尊上!”
“尊上!尊上,危险,您不能去!”
“快!快去拦住尊上!”
几位妖主都急红了眼,纷纷运了术法就要去追。
沂水妖主摇头,一脸沉重:“拦不住的,让他去吧。”
是啊,拦不住,听茸境里三千大妖,哪一个脚下术法比得过尊上的,哪一个能接尊上百招,哪里拦得住,就是用命也拦不住啊。
“那怎么办?”
沂水想了想,叫来了几位妖法好的妖主:“保护尊上,绝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傻事。”
牧獒犬族的成玉妖主不解:“会做出什么傻事?”
沂水妖主实诚道:“妖后要是没了,尊上估计会殉葬。”
他一本正经,严肃凝重得不得了,不是在危言耸听,这殉葬,尊上真做得出来。
一干妖主与大妖们刻不容缓,往千丈雪山赶去,刚到雪山,一个个就都惊呆了,只见那狂风雪滚的漩涡里,缠缠绕绕着浓郁的妖气,凝结成一块块巨大的冰晶,将那不断喷涌翻滚的大雪压下冰凌之下,一座一座冰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耸立而起,万丈蓝光破开,萦绕不散,座座冰山之下,楚彧一身银白戎装,黑发泼墨,风卷衣袂,他侧身而站,一张冷沉的侧脸,轮廓分明,白皙得剔透,竟如此倾城之色。
片刻呼啸之后,那崩塌喧嚣的大雪竟安静了下来。
一人之力,阻了这千丈雪山,这世间,也就一个楚彧妖王可以如此。
光晕散去,楚彧身子一晃,单膝跌在了地上。
“尊上!”
“尊上!尊上!”
方才那万丈妖光,必定耗了楚彧所有元气。沂水不敢大意,连忙运起妖力:“我替尊上疗伤!”
楚彧抬手制止,捂着心口,有血从紧抿的嘴角渗出,他擦了一把,将喉咙的血腥咽下,从胸腔里磨撕扯出四个字:“快去找她!”
“是!”
沂水不敢耽误,几位妖主面面相觑之后,便带着众妖去雪山里寻人。
这千丈里,埋的是妖王尊上的命根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死,要殉葬。
大雪纷飞,下得凶猛,三千大妖各个面如冰凌,将雪山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然而,一无所获。
南边,成玉妖主道:“这里没有。”
西边,智悦妖主道:“这里没有。”
东边,少华妖主道:“这里没有。”
北边,是沂水妖主的人,声音绷紧得快要断了,说:“这里,也没有。”
整个千丈雪山,几乎翻遍了,却杳无踪影,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雪山之巅的后面,是万丈深渊……
楚彧身子摇摇晃晃,捂着心口,吐出了一口血,殷红殷红的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白雪。
“尊上!”
“尊上!”
几位妖主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尊上那双眼里,全是狂躁,是阴沉沉的杀气与决绝,让人毛骨悚然的暴戾。
妖后生死不明,尊上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要疯魔了。
阴鸷的蓝眸睃向他们一众妖主,楚彧说:“都怪你们。”他踉踉跄跄地逼近他们,嘴角渗出猩红的血不断渗出嘴角。
蓝色的瞳孔骤然凝结成了血红色!
不好!是魔性!带着浓浓杀意的戾气!沂水带着几位妖主小心翼翼地后退。
楚彧摇摇晃晃地步步逼近,空洞无物的眼里,只有汹涌翻滚的阴翳,将所有光影压下,尽是森森弑杀的暴戾。
他擦掉嘴角的血,殷红的一双瞳孔死死盯着他们:“我让你们杀了紫绒貂族那个女人的,你们却让她逃了,我让你们守在听茸境保护她的,可她没了,你们却好好的。”
众位妖主与大妖都不自觉地后退,屏住了呼吸,惶恐惊惧至极。
派去诛杀明缪妖女的如钊大妖早就被楚彧了结了,而且听茸境外,设了强大的结界,是禁术邪法,里面的人出得来,外面的人却进不去,妖后出事,虽难辞其咎,可——
不,有一种罪,叫连坐。
尊上没有理智了,入了魔杖,只余嗜血的兽性。
他道:“你们,全部都该死!”掌心,有浓浓妖气翻滚,一触即发。
“不好!”沂水妖主大喝一声,“快退!”
退?
能退到哪里去,这千丈雪山能在尊上一双手下翻涌,也能在他一双手下沉寂,他们逃得出这雪山吗?
巨大一团光刃破风而出,打向众妖。
“砰!”
“砰!”
两声巨响,没有惨叫声,根本来不及叫,那蓝光所至之处,一具具身体瞬间四分五裂,残肢断臂乱飞,雪溅得四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山里,片刻便染开大片大片的血色纹路,白得晶莹,红的刺目。
沂水妖主睚眦欲裂,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一边慌忙闪躲,一边大喊:“尊上,住手!”
“快住手啊!”
“尊上!”
楚彧充耳不闻,一双血红的瞳孔里,什么影子都没有,机械而木讷地杀戮,银白戎装下的衣角溅了血,血迹斑斑,嘴角不断有大口大口的血涌出,将他心口的衣领染了大片妖娆的红色,他却全然不知疼痛,麻木不仁地杀伐,红了眼,拂袖间尽是血气翻滚。
“啊——啊!”
“砰!”
惊叫声,血肉撕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在这千丈雪山里回荡,充斥着浓浓血腥气,漫天大雪红了颜色。
能有谁能停止杀戮,能有谁可以唤回已疯魔了的楚彧。
沂水几乎抱了必死的打算,心如死灰,绝望了,今日,怕是谁也别想走出这千丈雪山,尊上要殉葬,谁都活不成。
正是血气翻腾之时,尖叫嘶喊声中,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声。
“哇——”
“哇——”
是孩子的哭声!雪山里还有存活者!
顿时,所有声音都停了,一片血腥的死寂声中,婴儿的哭声嘹亮。
“哇——哇!”
楚彧木然呆住,怔怔地回过头去。
这时,智悦妖主狂喜大喊:“这里有个孩子,还有个人!尊上,有个孩子,孩子!”
希望,这漫天血山里,这孩子,成了所有人的存活的希望,那孩子,压在冰山之下,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妖力庇护,竟半分也没有压倒孩子。
明黄的襁褓,小孩挥舞着拳头,在大哭,他旁边,还躺着一个人,手腕受了伤,在身旁的地上淌了一滩血。
是古昔!是古昔!
沂水妖主激动地红了眼,一掌将冰山打碎,抱起地上的孩子,襁褓中的孩童,有一双猫耳,正睁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是白灵猫族没错!
沂水妖主抱着孩子,跑到楚彧跟前,激动地狂喜:“尊上,是小主子!是小主子啊!”
楚彧僵硬地抬起手,将孩子接过去,一双殷红血色的眸子,空洞无神的眼缓缓有一抹柔光融了进去,化开了那猩红的颜色,渐进清透,变成了蓝色。
好了,好了,终于清醒了,终于有一丝人性了!沂水妖主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松,老泪纵横地看着那一大一小两双蓝色的眸子。
楚彧僵硬地抱着孩子,手臂僵直得一动不动。
“梨花。”
一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却有丝丝柔软,楚彧颤抖地抬起手,摸了摸婴儿的脸,他说:“梨花,我是爹爹。”
话落:“噗——”
一口血,乌黑的血,喷在了孩子的襁褓上,楚彧僵直地往后栽去。
“尊上!”
“尊上!”
孩子的哭声,又响起,在空旷的千丈雪山里,来回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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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桃花的下落(14更)
“尊上!”
“尊上!”
孩子的哭声,又响起,在空旷的千丈雪山里,来回回荡。
“快!快下山!”
“快!带尊上下山!”沂水妖主立马大喊,一时间一片慌忙仓促。
成玉妖主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尊上的手里将孩子抱过去,一接过来就感觉不对了,探了探孩子的鼻息与脉息,脸色瞬间大变:“小主子脉息很弱,沂水!沂水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沂水妖主赶紧也探了探,顿时大惊失色:“不好!”
二话不说,沂水抱着孩子就往山下跑,捻了全身的妖法,只恨不得多生出一双腿来,这大的已经没了,这小的要是再没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尊上和北赢众妖,非得全部陪葬不可!
沂水抱着孩子就去了听茸境的竹屋,其他几位妖主紧随其后,将尊上也抬了下来,所幸燕瓷女妖这个大夫还在听茸境里,不然耽搁了就不得了了。
沂水抱着孩子还没走到竹屋,便大声吆喝:“燕瓷,燕瓷!”
燕瓷赶紧跑出来,一看沂水妖主抱个孩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赶紧了让他把人抱进屋里,放在了榻上,又让织霞织胥去准备热水和天灵草。
沂水急得满头大汗:“您快看看,我们小主子这是怎么了?”
燕瓷一边用金针过穴,一边将天灵草的汁水喂进孩子嘴里,解释道:“孩子还在腹中时,曾被人用妖力封了脉相,压制了孩子吸食母体的元气,所以这脉息才会如此虚弱,要打通了经脉里阻遏的妖力才能顺了脉相,若是我没猜错,许是尊上为了保住妖后才出此下策,而且定还不止尊上一人的妖力,还有炽火猫族。”
那就是尊上和镜湖妖尊封的,那段时间尊上可是伤了许久,只怕耗了许多妖力,只是尊上与镜湖的妖力,那得多醇厚强大,这孩子受得起?
沂水担心得不行:“那现在怎么办?”他急得坐不住,焦躁地走来走去,“尊上还昏迷着,妖后又不知所踪,要是小主子又出了什么事,那就真的全完了。”
等楚彧醒过来,要是妖后大人还找不到,这小主子可就是唯一的保命符,出不得差错啊!
燕瓷神色就镇定得多:“不用担心,这小东西是白灵猫族,自然承受得住。”
沂水妖主这才把心放进了肚子了,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他神经才刚放松,燕瓷突然就变了话锋,颇为担忧地道:“只是,那个生为人族的女婴,恐怕是保不住了。”
沂水目瞪口呆了,整个人都愣了,傻了好一会儿。
“什么女婴?”沂水瞠目结舌,“你是说,你是说还、还有一个?!”
此处是荒山,山上有个洞,洞里有块石头,石头上有个女婴,天已近黄昏色,山洞里昏昏暗暗的,十分阴冷。
“哇哇哇——”
原本睡着的孩子,突然扯开嗓门,大哭特哭,怎的惊天动地,八斤六两的胖娃娃,哭声很是洪亮。
这已经是这夜里第八次了,荣树烦躁地睁开眼,一双精致漂亮的眸子,暗沉沉的,眼下好大一片青黛。
从这个胖女娃娃抓来到现在,他便没睡过一个时辰好觉,他哪里来的耐心,起身便吼:“别哭了!”
那女娃娃哭得更厉害了,好生歇斯底里,真真是没完没了。
荣树将盖在身上的嫩绿色衣袍掀了,穿着一身素色的寝衣起身,走到靠近洞口的那块大石旁,用腿踢了踢:“别哭了,听到没有!”
“哇——”
哭声,地动山摇啊。
荣树火冒三丈不止,寝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胸口结实又分明的肌理,恼得很,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