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疼,很难受,像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快死了的感觉。
“阿娆。”
“阿娆。”
楚彧喊了两声,萧景姒没有醒来,还在沉沉睡着,殿外天光破云,已经亮了。
“阿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红通通的眼眸里,有滚烫的眼泪,他觉得疼,亲了亲她的手背,开口,喉咙被哽住,“阿娆,是我不好,对不起阿娆,都怪我。”
他握着她的手,将脸伏在她手掌里,轻轻地蹭,说:“我以后再也不让你难过了。”
“我再也不会不听话了。”
“阿娆……”
非要伤筋动骨,才知道有多痛,楚彧才明白,他有多怕,他的阿娆也会痛。
掌心滚烫,有一滴一滴泪水渗进了指缝,萧景姒手指动了动,手在他脸上轻轻拂着。
楚彧猛地抬头,一双婆娑莹润的眸子,撞进她眼里。
“楚彧。”她嗓音有些哑,睡了许久,眸中却无半分惺忪。
楚彧惊愕地愣了许久,才攥紧她的手,激动不已:“阿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他眼红似落了一层铁红,心有余悸地重重喘气,说,“阿娆,你吓死我了!”
他红着眼,刚哭过。
楚彧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只会在萧景姒面前哭。
她伸出手,拭去他脸上还没有风干的眼泪。
“楚彧,我刚才做了个梦。”她声音很轻,有些无力,显得倦怠。
楚彧吸吸鼻子:“阿娆做了什么梦?”
她缓缓地说,看着楚彧的眼睛:“我梦见了上一世,我跳下城门后,你在屠城,杀了好多好多人,女人躺在雨水里一动不动,有小孩子在哭,很多很多尸体,凉都城内,一个活口都没有留,到处都是血,城墙也被染成了红色,我叫你停下来,可是你听不到,我想醒,就是醒不过来。”
是个很清晰的梦,她跳下城墙,秦臻的尸首就在她身旁,她动不了,也来不了口,便像灵魂出窍了一样,她四处飘着。
那是个很可怖的梦。
楚彧听完后,沉默不语了很久很久,他说:“阿娆,那不是梦,是真的。”
萧景姒目光凝住,看向他,他嘴巴一张一合,说:“那是上一世,你跳下城墙后,我在屠城,不是你的梦境。”
她木然地看着他,怅然若失。
原来,那些血雨腥风都曾是过往,不是假想,他以为她要死了,就毁天灭地。
楚彧蹲在她床前,还是那件白色的衣袍,心口大片大片红色的血迹,已经干了,像晕染了一片红色的纹路。
楚彧温润轻柔的声音,说:“你若是活不成,我看不得别人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我的阿娆不能活着,别人都可以,所以,那时,我杀了很多人。”
她知道,知道那些人都是给她陪葬的,是她,让楚彧发疯发狂。
萧景姒侧过头,枕在楚彧手上,继续说着她梦里的场景:“可是,楚彧,我还看见你屠城后,”眼眶一热,声音哽咽,她说,“我看见你跪在城门下哭了。”
他跪着城门下,地上都是血,你们的衣袍都脏了,抱着她在城门下大声地哭,一直一直喊她的名字。
纵使屠城陪葬又如何,他还是会哭,因为她。现在想起来,她才发现,楚彧他为了她,受了很多很多的苦,也流了很多很多眼泪,他是北赢的万妖之王,在她面前却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那样纯粹地喜欢着,不顾一切着,杀人、嗜血、成魔成疯,他都为她做了。
够了,真的够了。
萧景姒伸手抱着楚彧的胳膊,脸枕在手臂上,蹭了蹭,有些哽咽地说:“楚彧,适可而止好不好?”
楚彧一动不动,身体有些僵硬,他问:“阿娆,你还是怪我是吗?”顿了很久,“你怪我,因为我骨子里有着身为兽族的残忍和嗜血。”
她那么反对他修炼禁术,除了怕他成魔之外,是不是也会有责怪,毕竟,阿娆她说过,她不喜欢他红色的眼睛,不喜欢他嗜血成性,不喜欢他杀人如麻。
其实,楚彧也很怕,怕萧景姒心疼之外,有一点点的厌弃与负累。
她很快就摇头了:“我怎么会怪你,还有,”她抬手摸了摸他心口被扎的地方,伤口愈合了,没有一点伤疤,只是他身体滚烫,心口热热的,抬起头看着楚彧,说,“哪是骨子里的东西,是因为我而长出来的。”
那些他以为是本性的东西,他以为是本能嗜杀残忍,其实不然,是因她而起。菁云说,兽性本恶,其实她更相信,楚彧的恶,是为了护她而衍生出来的本能。
她眼眶红了,眼睛一眨,眼泪就落在了楚彧的手臂上,她枕着他的手,不抬头,闷着头难受。
楚彧一见她如此,便心疼得不知所措,他认了,降了,什么都管不了,说:“阿娆,你别哭,我错了,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他想她活很久,可是,他最怕她哭,她一哭,他就束手无措了。嗯,楚彧想明白了,他拗不过她的,阿娆太厉害了,往他心里攻陷,一疼,就没法了。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也不会违背你了。”
“阿娆,你别哭,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好不好?”
他乖乖投降了,一败涂地。
萧景姒红着眼,不哭了:“答应我一件事。”
楚彧立马点头:“嗯嗯,我什么都答应你。”
“就此罢手,不要再食血修行。”
楚彧点头,俯身与她目光相对:“阿娆,我不想骗你,我现在都听你的,也可以罢手,以后我就不能保证,你知道的,你若是不好,我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楚彧抿了抿嘴角:“你不说话,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萧景姒摇头,伸手抱住楚彧的脖子,说:“是心疼你。”她抬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亲,在他额头与眉毛也亲了亲,最后是唇,轻轻地亲吻。
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只猫,喜欢地快要了命啊。
楚彧眼里,缓缓发光发亮,一扫之前的阴郁:“阿娆乖,你看我的眼睛,还是红色的吗?”
萧景姒摸了摸他的眼睑:“是蓝色的。”抬起头,在他眼上吻了吻。
楚彧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便浑身无力,心有余悸困意袭来,他掀了被,躺进去,避开萧景姒的肚子,往她怀里挪了挪。
“阿娆,我困了,我们一起睡。”他抱着她,让她枕在自己肩窝,拍了拍她的背,睡意惺忪地哄。
“嗯,好。”
萧景姒闭着眼,不大一会儿,楚彧便听见的呼吸声,有些重,许是累了,楚彧睁开眼,看了她一会地,然后俯身伏在她耳边。
“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只是做了一个梦。”轻轻软软的嗓音,低低沉沉,像从梦中传来,他说,“睡吧,醒了就都不记得了。”
声音缠缠绕绕,是蛊惑,楚彧抬起头,一双眸,蓝色深沉。
待萧景姒熟睡,他才闭上眼,陪她小憩了一会儿。
一觉睡到了晌午,楚彧醒来时,萧景姒还在睡,兴许是做了什么梦,眉头皱得紧紧的,大概,是他的妖法起作用了。
睡吧,醒来,就忘了。
楚彧换了衣衫,洗漱后才出去,菁云正在晒太阳,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他眯着眼躺在树枝上。
楚彧走过去,踢了踢树:“将那些掳来的人,按罪处理。”
雨过天晴,尊上心情不差啊,都没有发脾气。
菁云赶紧从树上滚下来,请示楚彧:“那那些野妖呢?”为了助楚彧修炼,他与他父亲抓了不少野妖,所谓野妖,就是那些逃离北赢管辖、在妖族人族为非作歹的那些无编制无组织的妖类,多半来说,那一类妖群,兽性难训,修成了人身,却没有人性。
楚彧沉了沉眼:“遣去诛妖台,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这是忍住了大开杀戒的冲动啊,要搁以前,这群野妖,楚彧肯定是一个不留。
菁云觉得是个不坏的结果,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不好,北赢有诛妖台,就是用来惩戒犯了错的妖的。
“是!”菁云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拉回来,他这些天都夜不能寐啊,生怕哪天醒来楚彧就变成大魔头了,然后大魔头转身就来挖他的内丹吸他的血。
菁云看楚彧心情还不错,就多嘴问了一句:“尊上你怎突然迷途知返了?”萧景姒用了美人计?苦肉计?还是什么三十六计?
楚彧眉尾挑了挑:“迷途知返?”
这个词,好像是贬义?菁云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说弃暗投明。”见楚彧神色不善,菁云立马换词,“哦不,是悬崖勒马。”
------题外话------
卡文,不在状态……
小仙女们容我缓缓
☆、第二百零二章:擦!野妖暴乱!
这个词,好像是贬义?菁云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说弃暗投明。zi幽阁”见楚彧神色不善,菁云立马换词,“哦不,是悬崖勒马。”
菁云在想,迷途知返、弃暗投明、悬崖勒马之间有什么区别呢?冷不丁被楚彧一个字震到了,他言简意赅,说:“滚。”
菁云掸掸身上落的花瓣,滚就滚,自言自语地嚷嚷:“不说我也知道,听媳妇的话嘛。”他爹也是这样,他家的家规就是这个。转头,看见了紫湘,菁云整了整大红的袍子,理了理风流倜傥的头发,说,“紫湘,我们来聊聊人生。”
紫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是夜,月朗星稀,初春的夜,寒气逼人,冷风拂面。
这夜,京都成里,鸡犬不宁,狗吠声声,夜行的路人走在幽静的小巷子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影子倒影在身后,行人越走越快,身后传来啪嗒的声音,像有人在敲着冰冷的墙面。
行人顿住脚,迟疑不决,缓缓回头看去,却见一道黑影扑面而来,迅速卷起冷风。
“你——”
“妖、妖怪!”
风吹街灯,照亮了那黑影,披头散发,乌黑的眼睑,空洞无神的眼眶里嵌了一双紫色的瞳孔,脖子上有两个指甲粗细的血窟窿。
片刻,曲径通幽弯弯绕绕的小巷里传来阵阵尖叫声。
“有妖怪!”
“妖怪杀人了!”
“快跑啊,好多妖怪!好多妖怪!”
“啊——啊!”
“小宝,快跑!”
“啊——”
女人的叫喊声,还有孩童的路上,血腥蔓延,昏黄的月,微微泛红。
天泛鱼肚白,终于天亮,春寒后知后觉,又是一个阴天,乌云遮住了阳光,天空是灰色的。
萧景姒睁开眼,迷迷糊糊,摸了摸枕边,触手一片热度,她揉了揉眼睛,眯着眼看去,楚彧侧着身子躺在身边,正看着她。
“醒了。”
萧景姒伸了个懒腰,她从昨日白天开始睡,兴许是病了一场,发了热,被楚彧唤醒用了些膳食,一睡便到了次日天光。
“嗯。”她还有些惺忪,看了看窗外,明亮的光,应该不早了,问楚彧,“你怎么还没去上朝?”
楚彧理了理她睡乱了的头发,亲了亲她迷糊的眼睛,说:“今日免朝。”
昨天的事,他不在提及,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切如旧。
萧景姒笑,醒了瞌睡:“楚彧,你这个月都罢朝多少日了,再如此,大臣们会说女帝昏庸,拖着帝君声色犬马荒废朝政。”
楚彧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让他们说去,有种造反啊。”
萧景姒:“……”便没见过如此有恃无恐的帝君。
她推了推他,他不愿意起身,特别黏人,抱着她不撒手,她拿他没办法,便由着他去了,两人醒了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亲亲昵昵的一阵。
辰时快过了,菁云在殿外敲门,语气很急:“尊上。”
“什么事?”楚彧不耐。
“尊上,朝中几位一品大臣都在星月殿外,有要事要禀。”菁云补充了一句,“十万火急。”
楚彧披衣起身,对萧景姒说了句:“阿娆,你再睡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楚彧走了,殿外也安静了,楚彧将星月殿外的大臣都赶走了,不知发生了何事,萧景姒问紫湘,连紫湘也不知道,消息似乎是被封锁了。
萧景姒正要出去,镜湖来了,说要讨一袋鱼。
他坐一会儿,坐在院子里的杏花树上,问萧景姒:“身体还好吗?”
讨鱼是理由,他是来看萧景姒,大抵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萧景姒正要出门,身上还穿着披风,也站到树下。
她莞尔浅笑,说:“我哪有如此娇弱。”
镜湖很固执地强调:“你是孕妇。”
虽然萧景姒身手很强悍,可她是孕妇,肚子里怀的是白灵猫族的后裔,在镜湖看来,就是高危,就是娇弱。
萧景姒也不驳他的话,突然想到一事:“乔乔,北赢是不是有种妖法,可以抹去他人记忆?”
昨夜里,她半睡半醒,听到楚彧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