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口,那阵势,我还从来没瞧见过嘞。”
“是啊,凉都十里内都挂了红灯笼,还每家每户都送了银锭子,说是普天同喜。”说起来,木匠家的妇人就欢喜,怀里还揣着银锭子,别提多痛快。
一旁低头编竹篮的妇人一直没吭声,听到此处也不由得放下手头的活儿:“每家一锭,这钦南王府家底得多殷实。”
木匠家的应道:“那是自然,怕是除了也海的温家,一些经商大世家都比不上,不过听我在钦南王府当差的远房亲戚说,常山世子早便将楚家的家当全部给了国师大人,现在凉都的贵女们私下都说,若是能去钦南王府给常山世子当妾都愿意。”
少妇难掩眼里的娇羞与羡慕:“她们愿意,常山世子可还不愿意呢,以前肖想钦南王府门第的女子可还少?我可还听说了,常山世子还是西陵的皇子呢,储君被废了,没准日后还是常山世子登基呢,这样的门第,哪是一般女子能进的。”
国师大人,那可不是一般女子!
竹篮妇人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道:“我看是谣传吧,西陵那个横空出来的皇子前几天正行册封大典呢,这要是常山世子,莫不是连天下都抛下了?”
黄衣少妇笑:“谁知道,皇家的事,我们小老百姓茶余饭后看看热闹便罢了。”
“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娶一只妖?”
木匠家的妇人瞪了瞪嗑瓜子的妇人,张望了一番大街小巷,才小声提醒“你小声点,我听说钦南王府放话出来了,若再有人再造谣国师大人是妖,不管是说的人,还是传的人,一律不饶。”
“钦南王府对那女国师当真如此维护?”
“那还有假,钦南王府刚下完聘,便有老臣反对说一国国师不可通婚,钦南王可是当场便揍了那人。”
“那重臣是谁啊?”
“文国公老爷。”
“……”那不是未来的亲家老爷?
自从太子下台,文国公便掐着气无声无息地当起了闲官,听说是被家里的姨娘拘着紧紧的,与国师大人分明是父女,却总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话题便又转到了国师大人与文国公老爷只见的父女情浅。
闲言碎语,不停不休,大街小巷里,如火如荼,只是,多半说的是钦南王府如何如何豪气,常山世子如何如何情深,聘礼如何如何闪瞎人眼,倒是国师大人是妖这个话题被盖了下去。
诶,茶余饭后,要的是话料,不是真相,长江后浪推前浪,流言死在沙滩上。
次日,五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
国师大人差太常寺的李大人送了良辰吉日去钦南王府,并且国师大人准了文国公辞官告老的奏折。
此举,朝中反对国师大人与人通婚的声音便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笑话,国师大人连亲爹的乌纱帽也说摘就摘,一干老臣们谁还敢当枪头鸟。
因着礼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钦南王老人家在星月殿忙活进出了,却不见常山世子,到第三日晚上楚彧才来。
亥时深夜,萧景姒披着大氅站在殿外树下,身影落在一地碎花上,听闻脚步声,她笑着抬头望去。
楚彧快步走来:“怎么还不睡?”夜里风还有些凉,他怕她受寒。
她笑:“等你。”
楚彧牵着她进屋。
萧景姒问:“这两天你怎么没来?”
他老老实实回话,有些懊恼不开心:“管家说,礼聘的时候,我与你见面不吉利,所以过了三日才来。”
她轻笑。
不想她家楚彧竟是迷信之人,恐怕是太看重怕出错吧。
那日早晨,凉都挂满了红色灯笼她便知晓是楚彧,所以,她见钦南王时,穿了红色新衣,化了新妆,为了图个吉利,择吉日的时候,还请了秦臻与宝德过来商议。
也许,她和楚彧一样,也是有一点点迷信的。
“楚彧,你为何挑在这个时候下聘,因为坊间流言?”
在她名声最狼藉的时候,楚彧却这样声势浩大地让所有人都知晓,他要娶她,他无疑是要将整个钦南王府搬出来给她做靠山呢。
楚彧点头,又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想早日做你的夫君。”他牵着她,走到屏风后,用布帛沾了水给她擦拭手,“阿娆,婚期为何订在八月,还要等好久好久。”
萧景姒很自然地一动不动,任楚彧给她擦手擦脸,眸中一直有浅浅笑意:“六月筹备会来不及,七月宣王大婚,所以我挑了八月的第一个好日子。”
楚彧将布帛扔下,扑过去抱起她,欢喜地摇着,满足极了的样子,笑得好看:“阿娆,我好欢喜。”
她知道,他一欢喜便喜欢抱着她左右摇晃。
“大婚之后,我搬去钦南王府。”萧景姒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呢喃着。
楚彧顿了一下动作,将她放下,点头:“也好,我父亲他老了。”
“楚彧,今日辰时你父亲来提亲的时候,眼睛是红的,像哭过。”
秦臻也是一样,在钦南王府将聘礼抬进星月殿后,她便去请了秦臻过来,她与文国公没有父女之情,秦臻是以长辈的身份来给她议亲,他也不过双十年纪,自己还没成亲呢,却坐在那里年少老成地说着各种他也不太懂的礼俗,然后和钦南王爷一样,红了眼。
萧景姒想啊,若是她出阁,能为她眼红的人,除了宝德,应该只有秦臻。
楚彧将下巴搁在萧景姒颈窝里,嘟囔了句:“老不羞。”
“他很疼爱你。”就像秦臻疼爱她一样,因为至亲,所以不管是大喜,还是大悲,都会心酸。
“嗯。”
楚彧不善于表达与他父亲间感情,有些别扭。
萧景姒笑了笑:“我知道,你也很爱他。”
他撇开头嘴硬:“我没有。”
“你有。”
菁华说,钦南王戎马一生,驰骋疆场刀口上舔血了好多年,受过的大伤小伤无数,后来楚彧十一岁之后便开始跟着钦南王征战,只要楚彧参与过的战乱,钦南王便总会毫发无损,只有一次,被人砍了一刀,楚彧连本带息地还回去了。
楚彧只是不说罢了。
钦南王会把楚彧当眼珠子疼爱,何尝不是因为楚彧视他如生父。
萧景姒突然玩心来了,歪着头问楚彧:“楚彧,若是我与楚王爷都命悬一线,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楚彧脸一冷:“是谁把你教坏了?”他家阿娆敢爱敢恨,才不会这么矫情,肯定是被人教坏了,以后要让她离那群人远些。
她追问:“救谁?”
楚彧咬定:“不会有这种可能。”
她非要个答案:“我是说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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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来一波有奖问答,景姒的问题,楚彧会怎么答?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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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八月二十三日
楚彧咬定:“不会有这种可能。”
她非要个答案:“我是说如果。”
他没有纠结迟疑:“救他。”
须臾,他又说:“然后上天入地,我都陪你一起。”
萧景姒眼眸微微清癯,似融了星辰:“楚彧,世人说你冷漠无情,那是他们都不了解你,我知道,你会肆无忌惮对待之人,都是你信任之人,所以才愿意放纵。”
比如楚牧,比如菁华,还比如温思染与凤朝九,因为信任,因为知晓即便是肆意妄为,也不需设防。
纵容,从来都是因为偏袒。
“除了你,”楚彧抬手,指尖在她眉宇间留恋不舍,他说,“我不会对你肆无忌惮。”因为舍不得惹恼她,也因为害怕惹恼她。
对萧景姒,楚彧向来没有万全的把握,得小心行事。
她抓住他的手,靠在脸上蹭了蹭,笑眼弯弯:“你也可以在我面前有恃无恐的。”
都说国师萧景姒冷漠疏离,那是他人没见过,她其实爱笑,在楚彧面前时,特别爱笑。
楚彧啄了啄她的手背,摇摇头:“不,我舍不得。”
恃宠而骄的话,他的阿娆可以,他不可以,他那么那么欢喜她,怎么能有恃无恐呢。
后夜,人已安枕。
寝殿外,紫湘急唤了两声。
“主子。”
“主子。”
萧景姒睡意惺忪,困顿地问了声:“何事?”
紫湘微微提高了嗓音:“怡亲王府出事了,方才王府的管家来宫里求医,道怡亲王妃她小产了,情况不大好,十六爷才差人来了星月殿。”
片刻沉默后,寝殿的门被推开,萧景姒披了件披风:“怎么回事?”
“怡亲王妃与安阳郡主晚间在草安堂起了争执,被安阳郡主失手推下了楼,当场便大出血了,凉都与太医院的大夫都没辙了,恐怕是情况危机。”
萧景姒立刻吩咐一同前来的云离:“你速将长白医仙带去怡亲王府上。”
“云离这便去。”
紫湘犹豫着,还是又道:“还有明惠长公主府也差了人来宫里请太医了。”
“凤朝九做了什么?”楚彧站在萧景姒身侧,揽着她的肩,皱着眉头问了这一句。
“怡亲王妃摔下楼后,十六爷亲手将安阳郡主也推了下去,安阳郡主的头磕在了桌脚上,被桌上插花的瓷瓶伤了脸,伤势不轻。”
伤哪不好?偏偏伤脸。
萧景姒道:“让太医院首去明惠长公主府给郡主诊治。”
紫湘刻不容缓,立马去办。
一个是一国亲王,一个是长公主,哪一个都不是善茬,这件事只怕会很棘手。
萧景姒揉揉眉头:“十六爷太冲动了,若是安阳郡主有什么闪失,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责任他都得负。”
楚彧低下头,轻轻给她抚平眉宇间的思虑:“凤十六脾气算好的,若是我,谁敢把你推下楼,我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估计也难消心头之恨。
萧景姒往殿中去:“这件事自然不能算了,只是,背后的法子那么多,何必当着众人之面。”
意思是,背地里报仇?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阿娆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楚彧点头,觉得还是阿娆聪明。
她取来屏风上的外裳,眉头还是皱着的:“我要去一趟怡亲王府。”
“现下晚了,明日再去。”他接过她的衣服,不大愿意她这么晚还出去奔走。
萧景姒摇头:“我不放心。”
她与沈银桑情谊不浅,想必不会安心。楚彧拿她没办法,替她将衣服穿好,系好腰间的束带:“我陪你去。”
“好。”
萧景姒与楚彧才刚出星月殿的殿门,菁华便急匆匆赶来。
“世子爷。”
极少见菁华如此惊慌失措,他道:“菁云出事了。”
天翻鱼肚白,日出东方,怡亲王府的夜灯一直燃到了今晨,府里下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皆是一言不发,神色都凝重得紧。
又一盆血水从寝屋里端出来,凤朝九看得眼都红了,床榻上的女子紧紧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死气沉沉一般。
“为什么血还止不住?”凤朝九满眼血丝,难忍焦急地咆哮道,“快给她止血,快救救她!”
他整夜未合眼,身上沾血的袍子都未换下,看着床榻上的沈银桑失魂落魄。
长白医仙,俗名宋长白,头发花白,有几分仙风道骨,捋了捋长须,不比一般大夫,甚为镇定从容:“王妃血崩之症太严重,用了温和的药材,没有立竿见影之效。”
凤朝九已经没有理智可言,暴躁而慌促:“那你为何不换药?本王要你立刻给她止血。”
凤昭芷上前:“皇兄,你先冷静。”转头又问宋长白,“可是有什么后顾之虑?”
宋长白取了银针,就着酒精灯灼热针口,道:“王妃本就体弱,此番又大伤了身子,若用药太烈,日后要再孕育子嗣再无可能。”
凤昭芷身子微微一颤,温思染赶紧扶住她,接了她手里的拐杖,让她整个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她问:“若是任由她这样出血,会如何?”
“体弱多病,寿命折损。”
凤昭芷抬头看凤朝九,这个决定,只能她皇兄来做。
他想也不想,沉声道:“换药。”
说完,凤朝九掀开床幔,半跪在榻旁,眼都不眨一下地守着沈银桑,一声一声喊她的名字。
“银桑。”
“银桑。”
“……”
她在深度昏迷,怎么听得到他在唤她。
凤昭芷揉揉眼睛,有点红,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内室。
“若是你是我皇兄,你会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