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兖州战乱,她还深入敌营。她啊,性子便如此,从不示弱,从不退却一步。
会池不甚明白:“一切都在您和七小姐的计划之中,将军在担心什么?”
秦臻眉宇难疏:“怕她玩得太大,将自己置身险境。”
担惊受怕,溢于言表,也就只有卫平侯府的七小姐能让大敌当前亦处变不惊的安远将军这般牵肠挂肚了。
“将军放心,七小姐足智多谋,定会稳操胜券。”会池信誓旦旦。
秦臻似叹,眸光沉凝,望着山下的方向,自言自语般:“我家景姒便是太聪慧了。”
会池不懂,聪慧有何不好。
太聪慧了,是以,总是一人为营,无所畏惧。
秦臻扬声,令道:“全军听令,布阵。”
☆、第一百三十八章:我们玩大点如何
太聪慧了,是以,总是一人为营,无所畏惧。秦臻沉吟了许久,扬声,令道:“全军听令,布阵。”
“尊将军令。”
会池拔剑,以令三军。
灵台山山脚,苏云亭大军驻扎,潜伏于此。
“公子。”
来人成冼志,是前国舅府苏家的门生,曾在兵部任职,因苏家一门败落,才被贬至沂水,苏云亭在兖州起兵,便投靠至此。
“公子!”
成冼志行色匆匆,急忙来报。
苏云亭下了战马,额头大汗淋漓,急急问道:“人来了?”
苏家二公子云亭,与苏暮词乃一母同胞的手足,也不过双十年华,早先拜入折冲将军门下,是以年少成名,领军边关。
苏家一朝巨变,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帅,被贬奴籍,自此苏家一门彻底败落,这家仇,苏云亭自然是记到了大凉那位女国师头上。
他对萧景姒,恨之入骨。
成冼志忙道:“人在千米外的山道上,是萧景姒,她来了。”
“可有大军?”
“并无大军,不过百来人。”成冼志亦是诧异,“属下已经几番确认了,萧景姒并未曾领大军前来灵台山。”
那位国师大人,胆识果然非比常人,这精心布下的龙潭虎穴,如此单枪匹马地就来了。
苏云亭扯了扯唇角,眼底尽是讥讽:“只带了这么点人,便敢来闯本公子的天罗地网,果然是胆大包天。”杀气沉沉,覆在眉宇,他嗤笑一声“哼,不知死活。”
谁说不是,不过十几岁的女子,天不怕地不怕。
成冼志先前在兵部任职发时候,也见过那位国师大人,远远看了一眼,模样记得不大真切,只是那一身气度,哪是那个年岁的女子该有的从容不迫,附和道:“国师萧景姒,胆大妄为自以为是惯了,自然不知天高地厚。”
终归是女子,还能翻天了不成。
苏云亭抿嘴冷笑,瞳孔滚烫,覆了一层阴鸷:“今日本公子便要与她算算我苏家一门的账。”他转身,对着身后大军高声道,“传令下去,潜伏在灵台山下,待萧景姒进入灵台山内,立即攻山。”
成冼志道了一句‘遵命’,思索后又问道:“那安远将军如何处置?”
苏云亭沉吟,片刻,嘴角扬起,嗓音阴戾,道:“不惜任何代价,先取萧景姒的命。”
“属下明白。”
如此看来,这一番筹谋,是冲着那位国师大人。
灵台山山脚千米之外,两侧环水,山道狭窄,若是骑马,仅容两人通行,这般地势,难怪秦臻与戎平军会围困灵台山,而灵台山又位于关河镇最西,接壤西陵,连通大凉腹地,极其易守难攻。
难怪西陵会眼红呢。
紫湘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主子,前面便是灵台山。”
萧景姒抬手,随行的百来楚家军原地驻守,立马进入防备的状态,将萧景姒围在最中间,时时刻刻警觉防备。
萧景姒眺望着前路,神色淡然,未见喜怒之色,一番思忖后,回身对众人道:“苏云亭的人必定潜伏在山脚,他们的目的是我,我与乔乔进山去引开敌军,你们留下断后,待我与秦臻汇合,你们从外包抄。”
“不可!”
“不可!”
“不可!”
菁云、紫湘及古昔整齐划一的声音,三人态度都异常坚决,护主心切,都急了万。
夏乔乔一声不吭,抱着剑看两侧的水峪,水面涟漪荡开,他很认真地在想,会不会有他最爱的鱼跳出来。
“苏云亭便是冲着主子您来的,灵台山下全是他的大军,如此太冒险了。”紫湘神色冷峻,非常不愿她家主子以身犯险。
古昔寡言,站到紫湘一侧。
菁云一身明艳的红色袍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一张年轻的脸却异常风流俊逸,表情很是严肃:“我也不同意,你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家主子非得要了我的命。”他不再多言,表明立场,“你去哪我就去哪。”
妖王大人说了,他菁云死了不要紧,国师大人伤了一根汗毛,就拔他一身红兔毛,妖王大人素来说一不二,绝不会心慈手软的,北赢被他拔了毛喂鱼的兽类不在少数,可不是说着玩的,虽然他视这一身红色的毛发为耻辱,可秃头的兔子更有损他大妖的威风。
萧景姒回眸,淡淡而语:“我不是同你们商量,是命令。”
紫湘与古昔:“……”
菁云抬抬下巴,拂了拂一头墨黑的秀发:“我不是你的属下,不用听命于国师大人。”
“是吗?”萧景姒笑了笑,不瘟不火地道了一句,“回头我问问楚彧。”
“……”菁云哑口无言了。
回头萧景姒要真在妖王大人年前随便提了一两嘴,被美色冲昏了头的妖王大人肯定毫无理由毫无原则地偏袒他的女人。
腹黑女国师啊!
菁云不吭声了,萧景姒说什么是什么咯,反正他不担心这位主。
便如此,萧景姒带着夏乔乔先一步进了灵台山境内,紫湘等人领楚家军驻守在外,伏于山脚下的坡田里,严阵以待,只要风吹草动,可立刻全军出动。
片刻之后,只闻风声,不见灵台山上任何动静,紫湘有些坐立难安,稍稍起身张望了一番,入目的除了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什么都不可见。
扭头,紫湘看菁云:“我想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
“?”菁云一脸懵逼,所以呢?
她想了想,尽可能详尽地描述,甚至还用了手势,比了个张望的动作,问:“没有类似千里眼一般的妖法?”
千里眼?
菁云嘴角一抽:“没有。”当他是唱戏的?还千里眼?!
紫湘抿了抿唇:“你不是妖族吗?”
这眼神,有几分很是奇怪的审视,让菁云感知到一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轻视,他没好气地回:“妖族又不是万能的。”
紫湘没有一皱:“也听不到?”
这些人类啊!
菁云拂了拂他明艳艳的红袍子,生了一副风流相,一开口便有几分不正经的感觉,他说:“方圆百米可以。”
百米……
紫湘眼神有点幽深了。
这什么眼神?怎么有点嫌弃!菁云正要辩驳,她又道:“戏文里的妖精能点豆成兵。”
点豆成兵?
菁云觉得不可思议:“那都是骗人的。”
真不知道无知的人类怎么造谣他们北赢妖族的,虽然比人类金贵,但也不能这么天马行空啊。
紫湘将信将疑:“御风降雨也不会?”
真想把这人类的脑袋撬开看看!
菁云哼了一声:“那种招摇撞骗的戏文看多了吧。”
她抿抿唇,很是失望的样子。
这是什么眼神!菁云确定,他看出了嫌弃,他力争:“我们妖族会的也很多。”
紫湘挑挑眉尾:“那你会什么?”
“聚物成刃,杀人无形。”
她面无表情。
未免他人听到,菁云压着声音撕扯着喊,脸都红了:“我会幻颜术,驻颜术。”
幻颜术紫湘见识过,没有什么武力值,驻颜术……她仔细地看了看对方那张脸,听说菁华兄长年事已高,这驻颜术,她不做评价。
菁云被她赤条条的眼神打量得极度不爽,继续力争:“还有瞬移!”就是距离没那般那般远。中气十足地又道,“伤口还能自愈!”就是速度没那么快。
紫湘还是那幅抿唇的冷漠样,除了在萧景姒面前,她便一贯都是这幅样子,听说她是在战场长大的,与古昔一样,年纪轻轻就上阵杀敌,菁云当她脸僵面瘫罢了,坚持义正言辞:“我还会——”
她打断:“菁华说,妖族里,天赋异禀者,可挪星辰,可纵时空,可渡生还,可预未时,刀枪毒火不入,不死不灭。”她转头看向别处,一副兴趣不大的样子,随口道了句,“原来你资质平平。”
菁云:“……”
这是被小瞧了?
整个北赢,天赋异禀的也没几只妖好吗!妖王大人算一只,听茸妖尊算一只,要是随便那只大妖都能颠覆乾坤,这九州大陆岂不要乱套了!
妖族那点事,菁云无力跟这个人类女子多说,不想跟她聊这个话题。
她看着别处,不轻不重地扔了路:“那要你何用?”
“……”菁云咬牙,忍住想挥一掌妖法的冲动,“我们妖族的速度是你们人类的数倍。”
“兽性如此。”还是那幅不过如此的口吻,“兽类比人类也就多这点优势。”
菁云:“……”
兽类?
他是堂堂大妖,居然被贬得这么一文不值,当他是低等兽类?便让她见识见识大妖聚物成刃的能耐罢了。
菁云抬手,凭空一掌,风刃至击十米外的大树,咔嚓一声,树应声倒了,他拂拂衣袖,抬起下巴。
紫湘大吼:“你发什么疯!快另找地方隐身!”
菁云:“……”菁华诚不欺他,人类女子比妖女们难搞多了。
忽而,灵台山半山腰之上,风动,草动,有模糊的黑影掠过。
成冼志大喊一声“来了!”
苏云亭骤然抬头望去。
“公子,是萧景姒!她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女子黑色的身影从狭窄陡峭的山壁上俯身冲下,一个猛扎便没入山腰深处的灌木中。
果然,萧景姒来了……
苏云亭刻不容缓,当下便沉声大喝:“全军听令,取萧景姒项上人头!”
顿时,箭矢上弦,开弓射出,密密麻麻的箭雨穿梭在葱葱郁郁的林中。
萧景姒临空一个翻身,刚躲过一箭,侧面又射来一箭,她脚点树干纵身起跳,一脚回旋踢,将那箭矢顺着原先的方向踢出,顿时一声闷声,远处灌木中有人倒地。
她飞身落地,拍了拍肩头的落叶:“这般阵仗,不想我的命竟如此值钱。”回头,笑了笑,“秦臻,我们赚了。”
石壁之后,戎平军潜伏于此,以碎石与树干遮掩,乌压压的大军匍匐在地,手持兵刃,皆是作战状态。
秦臻从石壁后出来,走到萧景姒面前,将她挡在后面,拔剑将前方射来的箭矢打落。
他说:“景姒,站在我身后,不要出头。”
只要秦臻在,他总是挡在她前面,她十岁那年第一次背着外祖上了平陵沙场,秦臻便也是如此,替她挡下了所有致命的攻击。
萧景姒看着他的后背,恍然如那年平陵一战,忽而,左侧有箭矢直面射来,她侧身一闪,拔了腰间惯用的短剑,一剑便劈裂了那疾速的箭矢,身体已移至了秦臻的保护圈之外,她笑了笑:“恐怕不行,卫家的人,总不能站着让人欺负。”
秦臻无言以对。
她虽看似温婉淡漠,性子却最是刚硬,不像她母亲,身上的血性倒像卫平侯。
她骤然高声喊道:“戎平军何在?”
一声落,数道声音整齐划一地应道:
“末将在!”
“末将在!”
“末将在!”
顿时,四面八方风动云涌,地上、树上、石壁上皆有黑色戎装的戎平军飞身落下,单膝跪在萧景姒面前。
卫家戎平军,不尊帝君,不尊皇族,只认卫家之人为主,听其施令,各个铁血男儿,以一敌百。
这便是她萧景姒的战队,大凉最铁血的将领。
萧景姒沉声,令下,字字掷地有声:“卫荆、卫霆各领一队人马左右为翼,以木草为蔽,隐而近攻,飞虎军配合远攻,从中间突围。”声音嘹亮,回荡在丛林中。
戎平军诸位主帅高声领命,回道:“末将遵命!”
随即,石壁后三队人马迅速列队排兵,动作极其快速且迅猛,疾风般穿梭过箭雨,伏入各个隐蔽的灌木中,片刻便隐匿不见,只闻见草动声,还有前方敌军刀枪坠地,肉搏骨裂的声音。
这铁血手腕与临危不乱的战场指挥能力,萧景姒从来便没让秦臻失望过,他笑道:“我便知道,你不会仅守不攻。”
灵台山上潜伏的戎平军不过几万,比之苏云亭的大军,人数上确实寡不敌众,一开始她传书让他稍安勿动静候时机时便料想到了她是要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