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
在西都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动笔和六爷交代过,她知道两位岳师父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做主去和六爷去信说,他们……应该是在等她写信吧。
可这件事,她却想当面和六爷说的。
想到萧迁,商雪袖心里五味杂陈起来,便不由自主的抓了抓头,然后自己也被这略有些粗俗的举动惊呆了,便坐在椅子上笑了起来:阿虞,你有你的难,我也有我的难,可还是觉得那么的好。
午后的冬日阳光斜斜的射进来,晶莹白皙的脸上,笑意却如同春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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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的时候,西郡辖制内的城镇大小官员至少有八成都领了裴大人和李玉的联名召令进了西都。
倒不是为了秋后算账,本来西都官员都未被清洗,何况他们呢?
主要是还不知道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因为原先被柳传谋征缴的太过,很多地方村镇都大伤元气,没粮食,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也跑没了。
所以这次召集了官员们,是为了布置春播一事,还有就是急需安抚民心,张贴和散发安民告示,重新制定税赋,无主了的土地如何安置……这都是要商议的。
商议后还不能擅定,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折子此时自然不能发到上京,要送给太子审批。
数日之后,身着一袭石青色的棉布袍子的展奇峰,迈步走进了郡守府,还带来了太子的亲手谕令。
虽然展奇峰作为太子幕僚之一,并不像程思远那样有着名正言顺的朝廷官衔,但裴大人却不敢轻视这个细眉长目、薄薄的嘴唇时常带着莫名笑意的年青人。他甚至怕手下不明所以的官员看着他年纪轻而开罪了他,便邀了李玉一同接待。
一番长谈之后,裴大人和李玉对视一眼,幸而没有露出不恭敬来。
展奇峰从石城关一战谈到了现在的战况,又谈到了西郡目前的民生事务,松阳江一带的春汛,以及为防止柳逆卷土重来在几个关键城镇的布防,对太子手谕解释极其详尽,无一不通。
私下里李玉不禁感慨道:“果然是少年俊才。”
他在展奇峰这样的年纪,以文章成名,却不曾有他这样的谋略,也不屑于专注于这样的俗务。
裴大人道:“我更佩服殿下能将这样的人才招至麾下,我等有幸,可见到天下归心那一天。”
这马屁在李玉耳里,拍的甚过,他只笑了笑,裴大人的想法他还是大概能摸透几分的。
只是这段时间裴大人确实对他不错,看起来是有诚意结交的心思,投桃报李,他便走了一趟,替裴大人问了他问不出口的话。
“展大人,不知是不是太子派你留在西都,帮忙处理开春后的这些事务了?”
展奇峰笑道:“李大人不必这样多礼,我无官衔,岂敢称大人?若大人不嫌弃,在下想高攀一声兄长,不知可否?”
太子东宫幕僚以后前途无量,原本李玉也有意结交,此刻听展奇峰主动提起,怎会不应,便哈哈大笑道:“展贤弟真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展奇峰却做不来他那样的粗犷模样,只是微笑道:“李兄,我只是殿下的信使而已,我另有要务,您大可以让裴大人放心,西郡恢复到现在的样子,是裴大人一众官员的心血,我怎么能做出夺人功劳的事儿?而且同为殿下做事,原该同心戮力,不应计较太多。”
李玉回头就将这话原封不动的说给裴大人听了。
裴大人吃了个定心丸,然而脸上却火辣辣的。
展奇峰的确另有要务,他从下榻的驿馆里恭恭敬敬的请了一位嬷嬷出来,两顶轿子到了新音社的住所。(。)
第185章 太子的安排
商雪袖看着眼前这两位从未谋面的一男一女。
这位嬷嬷的鬓边已经有些染了白,衣着既不朴素,也不华贵,只让人觉得恰到好处,风度更佳,眼神看人真诚,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得体的笑意。
那位年青人看上去也是容貌俊秀,虽然只是普通读书人一般的打扮,身着青布棉袍,却从里到外透出不凡的气势。
商雪袖面上没露出表情来,只是微笑着将他们请进了客厅,又亲手泡了茶奉上待客,才客客气气的道:“不知二位找我何事?”
即便方才商雪袖再三相让,那位嬷嬷也一直没有落座,而展奇峰在她泡茶奉上的时候已经急忙站起,从袖中抽了信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道:“商班主,我是替殿下送信而来。”
这样的开场,展奇峰也觉得说起来十分艰难。
他看过商雪袖的酬军戏,只是一个台上,一个台下,商雪袖不认得他罢了。
身为一个极精明的下属,若是此刻还摸不清她和殿下的关系,那岂非太笨?展奇峰既已知道了这层关系,以前在台下赏玩一个女伶的心思就不能再有,想来想去,竟只有“商班主”这三个字最好用。
商雪袖心中先是讶异,后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脸上微红,接了信过来,匆匆瞄了一眼信的封皮,她并没有见过连泽虞的字,但即便是真的,当着客人的面儿就这样拆信观看也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她也不想当着这两个人的面儿看殿下的信件,便只将信件纳入了袖中。
商雪袖又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年青男子,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个跑腿的信使啊,便道:“是我失礼了,还未及请教二位是……”
展奇峰露出了真诚的笑意,再次见礼道:“我姓展名奇峰,是殿下的幕僚,和程思远程大人是同事。上次您石城关捐银献演,我也在石城关,对商班主这样儿的义举十分佩服,只是当时战事繁忙,无缘得见。”
说完他又侧了身子,指向那位嬷嬷,十分谨慎的道:“这位嬷嬷姓宋,因为太子殿下看商班主身边没有带得用的人,所以特意让我和宋嬷嬷前来照顾商班主。”
他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扫过了方才商雪袖拿着的水壶和屋子角落里的炉灶,道:“日常这些琐碎粗糙的下人做的事,商班主都要亲为,没有人照应,还是太辛苦了些。从今天起,班主但有吩咐,我和宋嬷嬷无不从命。”
商雪袖不禁有些脸红,她怎么能去“吩咐”一位太子殿下的幕僚做事?
也不知道阿虞是怎么想的……她现在有些后悔刚才应该打开信看看连泽虞怎样说的,因此便有些局促起来,施礼道:“展先生,宋嬷嬷,”她心里跳个不停,仿佛那封信就要自己从袖袋中蹦出来一样,红着脸道:“容我失陪片刻。”便急急的走到了后面,迫不及待的拆了信。
信远道送来,早已不再平整如新。
信纸上他的字铁钩银划,苍劲有力,但可能因为是写给她的,所以似乎笔锋还刻意收敛了几分。
其实也只有两页纸而已,想是行军之中,并不能写很多,可上面字字句句的关切之意却足以填满他走之后丝丝寂寥在商雪袖心里形成的空洞。
商雪袖看过了第一页,第二页的字便展露在她面前。
他写着:君若为朝云,我当为晨风;君若为暮雨,我当为晚云。阿袖,你我之间,不要有参商之憾。
字字句句实在猝不及防,商雪袖急忙掩住了双唇,可眼泪却汹涌而出。
等她收拾了心绪,洁了面以后再重回客厅时,展奇峰和宋嬷嬷看到她眼圈泛着微红,脸色也有些红,不禁又相互之间递了个颜色。
宋嬷嬷耳边还回荡着展奇峰刚才说的话。
“宋嬷嬷,我知道你在宫里呆了十几年,在你眼里,恐怕商班主行动坐卧、一举一动都不合你的规矩。但太子视商雪袖极重,请你来,并不是让你挑她的毛病,教导她什么,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伺候好她。”
展奇峰话音十分冰冷。
宋嬷嬷原本是跟在萧皇后身边的。
在当时萧皇后还未出阁的时候,她便是萧家的奴婢了,随着小姐成了皇子妃,再后来成了皇后,她也从一个后宅奴婢成了宫女、成了嬷嬷。
宋嬷嬷先是伺候萧后,后来太子殿下出生,她因为做事稳重,也实在是萧后的心腹宫人,便被派在太子身边。
眼看着一个小娃娃,长成了俊秀英挺的大好青年,她也从一个大宫女变成了教养嬷嬷。
这么多年,太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各样的规矩无不是宋嬷嬷手把手带出来的。
萧后和太子待宋嬷嬷都极好,后来赐她出宫。她本来也错过了结婚嫁人的年华,在老家寻到了自己弟弟一家人,就干脆住在一起了。她也不缺花用,年节的时候太子还常常派人送东西给她,所以她过得舒心的同时,还怀着千恩万谢。
这次,是太子亲自让人带信给她,私下里请求她来这边陪伴、照顾一个女子。
甫一见面,饶是宋嬷嬷见过那么多被选入宫中的女子,商雪袖也仍是能让她眼前一亮,心知这样的颜色不可多得。
她的确是以为这名叫“商雪袖”的女子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以后想要收入宫中,为免什么不懂出丑,便先让她帮忙调教调教,熟悉宫里的规矩。
且不论商雪袖竟然是一个女伶这一点就让她心生反感,就是方才的行为举止,在宋嬷嬷眼里的确有许多不合她意的地方。但她并没有说什么,一直面带笑容,可不知怎地这位展大人就抓住了她流露出的那一点点挑剔,趁着商雪袖去看信的空档儿和她说了这番话。
此刻商雪袖有些尴尬的清咳的一声,已经略带了些鼻音,便掩饰着提了水,要给这两个人续茶。
宋嬷嬷哪还会让她自己动手,早已快走了几步走到商雪袖面前道:“姑娘,我既然已经被派了过来,哪还要劳烦你做这种事儿?”
第186章 雁南飞
宋嬷嬷亲亲热热的从商雪袖手里接过了水壶,给展奇峰续了水,这才看到展奇峰冰冷冷的眼神露出了些许满意。
商雪袖并不是没见识的,虽然没有太过在意宋嬷嬷,可展奇峰却还是让她有些犹豫了。
“我这里只是个戏班子而已,日常杂事也有一位老先生在帮忙打理,展大人既然和程大人是同事,本来都应该是殿下的左膀右臂,自有正事去做,怎么能浪费时间在我这里?”商雪袖看着展奇峰道:“我见识不多,可也知道现在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万一影响了展先生的前途,就是我的罪过了。不如我写封信回去,请殿下不要大材小用可好么?”
展奇峰笑的豁达,道:“商班主不必如此。岂不闻帝王家家事也是国事么?所以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他见商雪袖还要说话,又道:“若我留在这里,殿下能得心安,才能集中心思处理国务。”
商雪袖低头垂颈,在她心里,她哪里算得上帝王的家事呢?可她又不知道应该怎样说。
宋嬷嬷看商雪袖的样子算是勉强同意了,便笑着道:“姑娘不必太过纠结,只听太子殿下的安排就好。我刚才进了这院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也太冷清了!”
新音社来西郡其实是仓促而行的,因为危险,连龙套带的都有限,更别说带上伺候的人手了,像青环、檀板儿他们都被商雪袖留在了萧园。
这才导致商雪袖身边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原本裴大人安排他们住在这院子里的时候配了人手的,但商雪袖却推拒了。
他们一个戏班子,人家愿意抬举,可自己也当知道斤两,何德何能可以白住人家的房子、还使奴唤婢?
只是因为她这样推拒了,反倒也不好自己找人了,不然好像和裴大人有什么芥蒂一样。
所以从年前到现在,洒扫、烧水等事都是新音社的人自己来做,这样的日子商雪袖以前也是做惯了的,倒没觉得怎样辛苦。
可是不得不说,有人张罗安排一切的确不同。
商雪袖原本以为展奇峰这样的书生模样,一定也和大岳小岳师父差不多。
两位师父就是特别不耐烦琐碎俗务的,他们自己都还要别人帮忙打理呢!就连这次他们二人回霍都过年的行李都是商雪袖这个女徒弟帮忙收拾的!
可没想到展奇峰俗务上极为精通,又不自持身份,帮着管头儿做了几回,商雪袖便将一应除了演戏之外的事情都交给了展奇峰。
毕竟管头儿年纪大了,商雪袖也不太忍心再劳累他,另一方面则是她的新音社在这西都之中太有名了,除了演戏之外大大小小的官员、文士无不争相邀约,请她赴宴的也多,原先是大岳、小岳和这些人打交道,两位师父走后,管头儿便有些够不上了,而展奇峰来了,却正正好解了商雪袖这个难题。
而她自己,顿觉可以拿出更多的时间来整理戏目、音律了,她的第一本音律当时粗粗誊写完以后便交给了六爷,她这边仅剩了最开始的草稿,还想着再完善一些,若六爷同意,可以借着六爷的手经由曲部传扬出去。
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