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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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识君-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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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是无名……”如果不说; 如果什么也不知道; 她还能当他是那个永远会在夜里陪着她; 永远温润如玉,笑容干净的男子。
  沈怿轻叹了口气:“我就不能是无名么?”
  她艰难地转过眼:“所以,我最初在家门前捡的那个人; 是你?”
  “……嗯。”
  “那给我家劈柴的……”
  “是我。”
  “陪我离家出走的……”
  “……是我。”
  “去帮我偷信件的……”
  沈怿看着她不肯接受的眼神,还是道,“是我。”
  瞬间她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这么说,无名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书辞的表情复杂难言,“从始至终,这些事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听到他轻声说是,她几乎欲哭无泪,挨着墙蹲下,双手抱住膝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沈怿撩袍在她身侧半蹲下来,“起初是迫不得已,后来见你那么不待见我,也就一直没能说出口。”
  结果拖到现在,事情越来越糟。
  他万万没料到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横插一脚,这一步棋实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书辞抬起头来想说些什么,可看到他的脸,意识到他并不单单是无名,话到嘴边莫名又咽了回去。
  短短的神色变化被他尽收眼底,沈怿颦起眉:“书辞,我记得你说过,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都不会介意。”
  “对,我的确说过这句话……”她头疼地咬住嘴唇,“可我没想到会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书辞没多想就说道,“你可是肃亲王啊。”
  “那又如何?”他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所有人都可以,就不能是我?”
  “不是那个意思,我……”
  为什么?
  她也在想为什么。
  曾经从多少人口中听到他的流言蜚语,曾经私下里也对他有过无数诋毁和畏惧。
  他救过她,她心存感激,可所有的情感都仅仅止步于感激。
  肃亲王这三个字,在她的心中,一直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
  她有喜欢的人,她把那个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可如今现实告诉她,这个她企图避开,讨好,奉承的王爷,居然就是她心中所爱。
  除了震惊之外,书辞想不出此刻自己还能有别的什么情绪。
  见她眉宇间轻愁几许,沈怿也不忍再追问下去。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不对。”
  他想起初见时,她对自己的颇多不满和鄙夷,饶是隔了那么久,也许,她还是怕他。
  就像京城里的百姓,皇城中那些对他敬而远之的朝臣那样。
  “我不逼你。”他尽量让语气温和下来,伸手在她背脊上轻拍,“你慢慢想,慢慢考虑,好不好?”
  他不想把她逼得太紧,但到底还是轻叹了一声。
  “不过,我只问一句。”
  书辞微微抬起头。
  沈怿看进她眼底,“你对无名的情意,还有么?”
  身份可以是假的,话也可以是假的,但是发生过的那些还历历在目。
  秋风乍起,满院枝摇叶晃,落叶滚了一地。
  静默了好一阵之后,书辞才轻声开口:“有。”
  *
  时近深秋,气候越来越冷,言书月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良辰吉日正选在冬至这一天。
  好久不曾进账房的书辞,连着三四天都把自己泡在账本里。
  “不错啊。”她合上账册,欣慰地看着她姐姐,“这些都是你记的?”
  言书月一脸的喜出望外:“嗯……真的不错吗?”
  “对,很有条理。”她的嫁妆也差不多绣好了,一针一线虽然还是不算精致,可大有进步。
  “这样很好,温大哥家人丁多,温伯母近来又身体欠佳,你嫁过去一定能帮上忙的。”
  言书月闻言松了口气,欣喜之余,看着书辞低头取笔,蘸墨浆,不禁回想起几个月前偷听到话,眸中便带了几分落寞。
  书辞真的不是言家的人么?
  “阿辞。”她挨着她坐下,“娘今天和我说起你的亲事了,你怎么想的?”
  言书月好奇道:“上次看你和晏大人走得很近,他对你有那个意思么?”
  “晏大人?”书辞握着笔干笑,“他不行的。”
  “怎么了?”
  “他身患绝症,随时可能会死,我可不想守寡。”
  刚进北镇抚司衙门的晏寻忽然一激灵,偏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前面的肖云和脚步微滞,不由看了他一眼。
  “……属下失态了。”
  后者抬腿继续走,却不满道:“年纪轻轻就这么体弱多病的。”
  “……”
  言书月支着肘往前凑了凑:“那你有心上人了么?或许,可以去给娘说一说。”
  她笔尖一顿,半晌摇了摇头:“这事不急。”
  沈怿说要给她时间,就真的没有再为难过她。
  这段日子冷静下来之后,书辞也打听了许多的事情。
  知道他十五岁挂帅出征,十六岁平定西北,十八岁讨伐南疆。
  沈怿在京城里并没有待多少年,其实他最年轻的时光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
  年少时的经历导致沈怿疑心很重,没什么亲近之人,那座王府中,甚至有个不为人知的暗牢,听说里面刑讯的手段和诏狱不相上下。
  他在皇室里不受待见,在朝堂上树敌也不少,许多人不喜他的行事作风,几乎三天两头遭到弹劾。
  “不会吧,他为什么这么招人恨?没理由啊。”听紫玉说完,书辞忍不住问,“战功赫赫,年轻有为,也算是替大梁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了。”
  “汗马功劳归汗马功劳,招不招人待见那是另一回事。”紫玉给她倒茶,“更何况,功高盖主也不是好兆头,小姐您一开始不也不喜欢他的么?”
  书辞捧着茶杯,没有喝,垂眸沉吟了许久,说道:“还是脾气不好的缘故。”
  “他的事儿我给您讲过的呀,小时候连亲娘和启蒙师父都杀,脾气能好到哪儿去?”
  乍然想起之前无名和沈怿同她说过的那些陈年旧事,书辞禁不住拧起眉来。
  ——“一看你在家就没被你娘讨厌过。”
  ——“肃王爷弑师你想必有所耳闻,那你知不知道,他还杀母呢?”
  ——“不是他做的。”
  那时候无意中说的话,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当着他的面。
  此时此刻回忆起来,只觉得句句都剜心刺骨。
  书辞有些后悔地摁着眉心,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胡言乱语的。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紫玉不以为意地低头煮茶:“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那万一大家错了呢?”
  她闻言愣了下,然后挑起眉来打趣:“小姐,你今天居然帮他说话了。”
  书辞摇了摇头:“我帮理不帮亲。”
  后者连眼皮也没抬,“倘若真要计较,王爷对您的确是上了心。”
  “他若想要,也就一顶轿子的事,何必这样大费周折?您觉得呢?”
  她忽然沉默下来,一句话也没说。
  当天夜里,书辞坐在床上,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一件又一件地细细想了个遍。
  起初毛骨悚然,继而无地自容,到最后竟莫名的心疼。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突然就明白了孤家寡人这个词……
  她悄悄起身走到后门前,盯着门栓看了许久,然后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
  月光照耀下,那个人的身姿俊逸挺拔,似乎在仰首望月,脸上的银制面具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书辞出了一会儿神,再眨眼时,身影已然消失,胡同里空无一人。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暗叹自己眼花。
  就这样在家里窝了数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紫玉知晓她近来在修身养性,所以很多见闻也都憋着没有告诉她。
  因此这天安青挽登门造访的时候,书辞是非常惊讶的。毕竟她们俩之间的关系完全达不到能上门做客的程度,不上门砸场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缘由还得从当今太后说起,两位王爷独身太久,她前些天没事找事打算给他俩选妃,按年龄排顺序头一个就轮到沈怿。
  书辞许久没出过门,自然不知道这个。
  见安青挽哭得无比凄惨,一时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一下。
  后者悲苦地看了她一眼,书辞只好把茶水往前推了推:“不如,喝口水你再继续?”
  安青挽捏着帕子,却伸手拉住她:“书辞,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
  “我这次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她听着又稀奇又不解:“我能帮你什么?”
  “我瞧着,太后的意思是想把我指给肃王爷。”她眼泪汪汪,“我爹看上去还很乐意,我娘也愿意我嫁过去,思来想去我只能来找你了。你爹是王爷的心腹,你也和他走得近,你帮我说说话呀。”
  书辞思量了片刻,却问:“他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不想嫁?”
  “他是肃亲王啊!当然不好了!”安青挽自然而然地回答,“又冷血又没人性,固执还不懂风雅,成日里只知道杀人打仗,根本就是个野蛮人,嫁过去那不是跳火坑么!”
  书辞皱了下眉,看着她的眼神里明显带上了嫌弃。
  “那他也是王爷。”
  安青挽得意道:“王爷又如何,怎么也比不上我表哥。”
  “你表哥很能耐么?”她冷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肚子坏水儿。
  也不知为何莫名其妙争论起这个来了,安青挽心下虽气,又不好发作:“你到底肯不肯帮忙啊?我会给你许多好处的。”
  头一遭看到有人来求人求得这么理直气壮,毫无诚意,书辞站起身:“不帮!送客!”
  主仆两个不甘心地忿忿离开,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瞪一眼,正好瞪到言书月身上,后者一脸迷茫。
  晚上风大,月明星稀,入夜的时候,沈怿居然来了。
  自打上次一别,书辞已快半个月没见到他。今日他穿了身寻常的便服,坐在窗边,动作姿态和无名一模一样,只是看见他的脸,仍有些许不习惯。
  “这事和我没关系。”沈怿淡淡解释,“安家自己上赶着来巴结,我不一定肯的。”
  “她是不想嫁给你才来找我的。”书辞总觉他是误会了什么。
  “嗯,我知道。”他点点头,“京城里想嫁给我的估计没有几个。”
  “……”对于他这样的坦诚书辞不得不无语,“你就不打算改改你的脾气?”
  沈怿无奈:“我的脾气对你已经算是很好了。”
  “可别人……”
  “别人我管不着。”又不娶回家,管别人干什么?
  书辞嘀咕道:“难怪你不讨人喜欢。”
  沈怿抬了眼瞧她,灯下的小姑娘恬静温暖,他心中一动,极想问问她还要考虑多久。
  他凑过去,头微微低下来。
  可又知道不能太急,到底是勉强忍住了,轻叹了一声,告辞离开。
  街上月光如水,寂静安然。
  右眼皮忽然猛跳了一下,沈怿忙出手摁住,心下隐隐生疑。


  第五四章
  肖府的书房内还是灯火辉煌; 顶上挂着的玛瑙珠帘正漫不经心的轻晃,照出一抹鲜亮的色彩。
  肖云和一手支着头,极有耐心地听旁边的姑娘啜泣哭诉。
  “表哥; 你得替我拿主意。他们都想让我嫁; 全都把我往火坑里推,可我怎么能嫁呢……”
  安青挽哭了一天了; 但看见他时还是忍不住掉眼泪:“爹爹想和肃亲王交好,办法又不是没有; 为什么非得用我来铺路?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儿; 若真的赐婚了; 我这一生就算完了。”
  她明明有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说。安青挽偷眼去看他,肖云和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若有所思地敲着案几。
  她打小就对这个年长她十几岁的表哥有好感,从他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投靠安家的时候,第一眼见到他便动了心,念念不忘。她立志长大以后要嫁给他的; 奈何明里暗里,和他提过数次,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她甚至拿不准他究竟对自己有没有那个意思。
  静默了一阵; 留意到她或许是说完了,肖云和这才回过神,似笑非笑地安慰:“哦,肃亲王啊……不急不急; 你不想嫁给他,这事容易得很。”
  安青挽微微一愣:“你有办法让他不娶我?”
  他唇边的弧度意味深长:“这有何难,再过一阵,只怕他连娶妻的心思都没有了。”
  “为什么?不是太后要替他选妃么?”
  “他现在被一大堆俗事缠身,已经消磨得没什么斗志了。”肖云和答非所问地晃了晃茶杯,轻抿一口,“正是时候。”
  他啧了声,轻叹:“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站在门外的晏寻闻言颦了颦眉。
  *
  沈怿从书辞家折返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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